江城外,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支车队正风尘仆仆地向江城赶来,车队的头车上悬挂着“李家”的锦旗,示意这是江城李家的车队。
马车内,一名中年男子正盘坐着,身着华丽的服饰,看模样和李家家主李成章有七分相似,此人正是李成章的哥哥李行章。他的旁边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挑开盖帘望向车外。
同行的车辆中,一位容貌近三十的女子同样掀开盖帘望向江城。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贵的气质,看到近在咫尺的江城,女子发出会心一笑。
只此会心一笑,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邻车的青年便被吸引,但觉那冷傲中竟有勾魂摄魄之态,让人魂牵梦绕。
“婶婶!”两人目光相撞,青年礼貌称呼,随后避开目光,转头看向江城。
待女子放下盖帘后,青年的目光变得炙热,不由朝着女子的马车多望几眼,随后便放下盖帘。
“父亲,此行颠簸一月有余,如今已到江城,不知此行所谓何事?”青年朝着李行章问道。
“二十年一次的宗族大比明年在即,凡李家宗族玄宗境以下皆要参加,目的是要考较年轻一代,从中择出优秀玄士,举全族全力进行培养。”李行章回道。
“此事儿子已做好准备,定会在宗族大比中取得好名次,不会堕了宗家名声。”青年拍了拍胸脯,肯定道。
“好,好!不愧是我李行章的儿子。”李行章欣慰道。
“可这与我们颠簸月余来到江城有何关联?”青年不解地道。
“宗族大比,各脉均要出席此次大会,我与你成叔乃亲兄弟,同属宗家一脉,想你成叔昔日风采动人,可谓是冠绝同辈,可如今却境界跌落,不进反退,而为父此次侥幸突破玄宗境,又被任命为此次大比的经办人,分家自然可以书信通知,宗家却是要亲自来请才不会失了礼数!”
原来如此!青年心里冷笑道,昔日成叔和父亲,一个似天上光彩夺目的明珠,一个光彩之下默默无闻,如今两人身份对换,再婉转、含蓄的话语也掩盖不住嘲讽、挖苦的嘴脸。
“此次前来,一是看看你那多年未见的堂弟李凤颖,想来也应该是玄尊境了吧?如此一来他也要参加此次宗族大比。二是你成叔也要参加此次宗族大比……”
“成叔也要参加此次大比?不是年轻一代之间的较量吗?”青年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宗族大比定下的规矩!你成叔境界跌落至玄师境,自然是要参加此次大比,这是祖宗礼法。行儿,出身豪门世家更应明白‘礼制’二字的分量!”
“成叔当初可是被誉为李家第一天才,没想到今天竟沦落到与小辈同台竞技的地步,输赢皆不光彩啊!”青年叹息道。
“行儿,不得无礼!”李行章训斥道,“此言欠妥,回头进了江城见到你二叔切莫提及此事,失了礼数。”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面对父亲的教训,李凤行作揖回道,可余光瞥向父亲,只见他哪有半分苛责的模样?分明是扬眉吐气的面容,顿时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李家素来以正直、谦和为家风,自诩为君子,可父亲的行为却大相径庭,满口的高风亮节,却处处透露着小人得志的嘴脸。
面对父亲快压抑不住的笑容,李凤行感到作呕,同时又十分的无奈,他突然感到马车内的空气变得浑浊,这不禁令他心烦意乱,矛盾的内心让他决定逃离此处。
“此行不出一刻钟便到达江城,儿子先行一步,为父亲探探这江城,领略一下风土人情。”
李行章仍沉浸在喜悦所带来的亢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李凤行的情绪变化,只当他颠簸月余,苦闷不已,于是颔首应允。
李凤行掀开马车门帘,脸色一沉,双足发力一蹬,整个人如鬼魅般闪到侍卫的马旁,左手拉住缰绳,右手顺势扯下马背上的侍卫,翻身上马,借力稳坐在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哒哒”地飞奔起来。
后方一阵骚乱,传来侍卫的一声哀嚎和落地的声音,马车纷纷停了下来。
“外面何事喧哗?”听闻动静,同行车辆内女子挑开盖帘,柔声细语地询问道。
主母发话,自有下人迅速查明原由,禀明情况。
“弟妹,行儿莽撞,惊扰了你,还请见谅!”李行章闻声同样探出窗外,略表歉意。
“叔叔不必如此见外,小妹并无怪罪之意。”女子回道,声音依旧动人。
女子的声音萦绕在耳旁,勾起了李行章的回忆,想当初,初见女子时便已惊为天人,如今的她蛾眉带秀,凤眼含情,此刻李行章的心中不免激荡,竟怔怔有些出神。
骚乱平息后,马车内的女子眉头紧蹙,脸上浮现愠怒,凭她的修为,李家父子两人之间的对话自然是逃不过她的耳朵,可她对此却是无可奈何,只能长叹一声,随即放平心态,默默等待车队回到江城。
直到城门口,李凤行才勒马停行,方才的疾驰已磨灭了他心中大部分的戾气,可仍觉得胸中气闷,深吸一口气,李凤行“驾”的一声,胯下的马儿如同离弦之箭飞奔进江城,城内行人纷纷避让,一阵鸡飞狗跳。
迎春路安月楼三楼。
傅秋挟持着李凤颖从三楼的窗台一跃而下,白毅等人亦从窗口落下,紧随其后。
区区三丈的高度,凭着玄者三重境的修为,傅秋自然是能做到毫发未伤,可他未曾注意到的是李凤颖竟也是安然无恙。
立定站稳,傅秋夹带着李凤颖经由偏僻小路,笔直前行,迅速向东城门口奔袭。
李凤颖试图挣脱,可傅秋的臂膀如铜浇铁铸般令他动弹不得。
转过了几个弯,前面就是出城的大道,傅秋面露喜色,只要出城,他就可以钻入迷雾森林中,顺便还可以捏断这位李家少爷的脖子!
迷雾森林位于城东外十里处,终年云雾缭绕,里面道路错综复杂,若没有迷雾森林内的地图,除非有经常涉足、经验丰富的人带路,否则一旦踏入就会迷失方向。
而作为一名散修,傅秋经常深入森林腹里寻找天材地宝,对迷雾森林可谓是无比熟悉,如今他只要进入其中,便像是如鱼得水,至此可脱离白、李两家的追捕。
“不是回去通知家族了吗?怎么人还没来!”
白毅等人紧随傅秋身后亦步亦趋,如今的局势不在他掌控之下,他也难免有些焦急难捱,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待家族玄尊境界以上的玄士到来支援,如此一来他便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确保李凤颖的安全!
“二公子快看,前面莫非是家族的救兵?”两名玄者四境中的一名玄士指着前面大道上正风尘仆仆赶来的快马问道。
快马飞快赶来,离傅秋不过十丈的距离,白毅抬眼望去,发现竟是李家马匹,当即面露喜色地大喊道:“前面李家族人,快快助我擒下此贼,解救凤颖少爷!”
骑马的李凤行原本未曾注意到此处,可当听到“凤颖”二字,便提缰勒马,只见一人挟持着艳丽锦袍的少年正匆匆向他的方向赶来。
李风行横行立马,饶有兴致地俯视底下众人;傅秋见是李家马匹,便停下步伐;白毅等人跟在身后亦停了下来。李、白两家将傅秋包围在其中,形成对峙之势。
傅秋唯恐迟则生变,此时的他只想在李、白两家援兵到来之前快速赶到东城门,由城东外郊的迷雾森林迅速逃离江城。
前面是敌非友,后面虎视眈眈,傅秋心急如焚,时刻警觉着,注意着前后动向,整个人都龟缩李凤颖的身后,威胁道:“前面李家之人,快速速离去,否则我与你李家少爷同归于尽!”
李凤行自是不会离去,他调动身上的玄气汇聚眼球,施展望气术,只见傅秋和李凤颖身上无形的玄气竟有些朦朦胧胧的光影,但是却细微纤薄,与玄尊境的光影厚实、轮廓鲜明相差甚远。
“原来是不入流的货色!”李凤行喃喃自语道,但无人知其是在说傅秋还是李凤颖,可能两者都有吧!
“怎么!你没有听到吗?当真要鱼死网破吗?”傅秋再次威胁道,掐着李凤颖喉咙的右手不由加重了几分。
面对对方的威胁,李凤行扑哧一乐,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见骑马青年无动于衷,随后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傅秋的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感到不安。
“聒噪!”李凤行五指一张,地上的一粒石子瞬间被吸附在手上,而后屈指一弹,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射而去,直击傅秋的面门。
石子十分轻易地穿过傅秋的头颅,余势不减,击在了傅秋身后的墙壁上,“砰”地一声,墙壁瞬间四分五裂。
凭借玄尊境九重的修为,李凤行仅一个弹指便击杀了傅秋。
待李凤颖感到头上有点湿热,略一挣扎,傅秋尸首“咚”地一声砸在地上。
“好快!”白毅众人都没看清李凤行是如何出手,只听爆炸声一响,李凤颖便已脱离了魔爪。
“多谢兄台出手相救,白某感激不尽!”白毅上前朝着李凤行作揖行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对于强者,白毅有着礼贤下士的态度,况且刚才若不是李凤行出手,真要到了迷雾森林,傅秋可没有打算放过这个令自己亡命天涯的李少爷,到那时恐怕他白毅也要有着连带的责任。
李凤颖惊魂未定,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他一摸头颅,上面有着几滴傅秋的血液,待他抹干净后,只恨傅秋死得太过容易,于是朝着他的尸首狠狠地踢上几脚,以发泄心中的怒火。
殊不知李凤颖失态的样子落到李凤行的眼里,越发觉得可笑。
李凤行惋惜状地摇了摇头,不做任何的交流,双腿一夹,马儿疾驰而去。
“凤弟,可否有恙?”白毅略显尴尬,于是转移话题,向着李凤颖关切地问候道。
“不过受些皮肉之苦罢了。”李凤颖揉了揉脖颈上的红印,朝着地上傅的尸体啐道,“只是可恶此贼死得未免太过容易,未能亲手活剐他!”
“此獠已诛,凤弟你无大碍便已是万幸!”白毅注视着马背上的李凤行渐行渐远,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忌惮,“方才确是你李家马匹,不知凤弟可否清楚此人?”
马背上的青年,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能一击必杀玄者三境的傅秋,恐怕得有玄尊境的修为,白家一直摸不透李家的底,如今蹦出个如此年轻的玄尊,更是令人琢磨不透。
“毅兄,我并未在家族里见过此人!”经白毅提醒,李凤颖后知后觉起来,回想起青年的年纪和面容,李凤颖发现在他印象中李家竟无一人能与其对号入座。
“哦!”见李凤颖不知此人来历,白毅也不觉得奇怪,李凤颖本就是未展翅的雏鸟,从小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几乎不插手家族事务,知之甚少也在情理之中!
“韩某在此,速速放开李家少爷。”一道炸雷般声音响起,来人正是白家韩供奉。
鹞起鹰落,几个呼吸间韩供奉便已来到了白毅身边。
当他行稳立定,眼前站立着的正是白毅和李凤颖,还有地上的尸首,心知自己还是来迟了一步,旋即单膝下跪,抱拳道∶“韩某来迟,请二少爷责罚。”
白毅连忙上前扶起韩供奉,“韩叔来得并不晚,贼人已枭首。”
李凤颖望着对白毅忠心耿耿的韩供奉,内心百感交集,方才青年蔑视的表情和摇头的模样今他胸腔起伏,呼吸急促,遭人无视的感觉比“算盘少爷”的称呼更要刺痛他的内心!
“回去定要查一查此人,好让他知道知道本少爷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