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把落入海中的贼众搜罗上船,转过头却看到甄鑫的船只直冲而来。毛老大心里,不由燃起熊熊怒火。
我惹不过零丁军,还杀不了你们这些土鸡瓦狗?
离开零丁军,你们连屁都不是啊!
威波军的船只,开始慢慢打横。
“不好!”苟顺大叫道:“他们要抢风头!”
“冲过去!”甄鑫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吩咐道:“苟顺,再冲百步,而后与敌船并行。无法并行的话,不能让他过于靠近咱们船只!”
拉近距离,却必须保持距离。否则让这些海贼跳帮上船,别的不说,船舱里的那些娃娃们必将不保。
更别说苟顺的老婆们。
可是,那是苟顺的老婆啊,凭什么我得去保护她们?
“小六,注意了,让她们别胡乱发射。按既定的计划来!”甄鑫迅速地抛开莫名其妙地钻入脑子中的杂念,继续下着命令。
“是!注意,听我号令——”小六努力地保持着沉着的语气。
两船都鼓足风帆,距离迅速地拉近。
远处,零丁军却已停下了遁速,驻船观望。
“一号机,石弹发射!”小六吼道:“二号机,油、火准备——”
“膨!”一颗如海碗般大的石头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砸中威波军船舷。
船只似乎微微一晃。
这边响起一阵欢呼声。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们第一次击中目标。
那边的毛老大嘴角一撇,就这?
“冲过去!”
“二号机,发射!”小六继续吼道,声音听着沉稳了许多。
“一号机,油、火准备——”
“膨!”
两船之间,撕出一条带着星星火光的弧线,挣扎着穿过海风,撞在威波军船帆之上。被帆一挡,一颗石头滑落甲板,打了数个滚,已不见任何的火星。
毛老大刚准备松口气,却有海贼指着船帆,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船帆,慢慢地出现一个畸形的小洞,看不到火苗却有烟开始冒起。
一阵海风呼过,帆上轻烟随之不见,只留下一个丑陋的小破坑,如一只邪门的眼睛盯着船上诸贼。
糟糕,这些狗娘养的,竟然知道用火攻?
还好,威力似乎也不大。
可是,还没等毛老大琢磨出应对方法,又一颗燃着火星的石弹扑向船帆。
“着了,着了!”贼众惊叫道。
“扯,扯呼……快扯下帆,灭火!”毛老大终于不淡定了。
此时,双方相距,只有五十余步。威波军的船却已无法直行,而在原地打着转。
“侧帆!”苟顺大吼道:“打横——保持距离——”
“来个帮忙的……”蔡老二哭叫着。
“压低机位——”小六跟着吼道。
“弩箭准备,火——”陈开同时吼道。
“你说什么?”苟家大娘已经听不清了。
“是弩,还是箭?”
“火把呢,快点上……”
船上一片嘈杂。
徐夫人与阿黎各提一根铁棍,看着一群忙乱的女人,想帮忙,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还好,苟顺人虽不怎么着调,但是对于船帆的操控确实不赖。
在父子俩的紧密配合下,船只不即不离地绕着威波军的战船转圈,始终保持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咻,咻——”
这次,射过去的,是带火的竹箭,站在船沿的海贼下意识地低头躲避。
可是,竹箭的目标不是他们,依然是那几面船帆。
船帆,保不住了……
有海贼怒吼道:“没胆的卵蛋!过来跟爷爷过两招,光用火算什么好汉?”
“砰!”
一个陶罐砸中他的脑袋,碎裂的陶片之中,又迸出许多油腻腻的小石子,四处飞射。
紧跟着,又有陶罐砸来。
“啊……”海贼们纷纷发出惨叫。
一支燃火的竹箭,似乎于不经意之间,落在碎片之中。
呼的便引出一串火蛇,蜿蜒地缠住一个海贼。
“救……救我!”海贼滚落甲板,可是身上的火不仅没能扑灭,反而引起更多的火势。
“啊——”惨叫声中,身上火越滚越多的海贼,突然起身,翻过船沿,扑嗵的便跳入海中。
甲板之上,四处火苗闪烁。
随之,又一个身上着火的海贼也跟着跳入海中。
“灭火——不要跑,跳海必死!”毛老大怒吼道。
可是船上根本就没有准备沙土,此时能拿什么来灭火?
“扑嗵嗵……”
又有几个海贼跳入海中。
毛老大又惊又怒。
此时船上火势并不大,虽然火中沾油不太好扑灭,但也远远未到危急关头。
可是,人一旦跑光,那可真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卟!”
刀光一闪,毛老大劈向一个正准备跳船的海贼。
海贼一声惨呼,身子落在海船外侧,半只脚掌留在了船沿上,痛苦哀嚎声在船间回荡。
毛老大没理睬这海贼,眼露凶光,恶狠狠吼道:“再有逃跑的,我他娘的直接剁了你们!”
剩下不到二十个海贼,个个脸色颤颤,眼光却四处乱闪。
“把衣服脱了扑火!”毛老大吐出半口浊气。
海贼们脱衣的脱衣、摘褂的摘褂。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咬着牙把自己裤子脱了下来,扑向四处漫延的火苗。
场面,令人不忍目睹。
“再靠近些!”甄鑫令道。
“啊?”苟顺难以置信地看着甄鑫,问道:“公子,你,你是认真的吗?会辣眼睛的……”
徐夫人呸了一口,吩咐阿黎把几个小姑娘拖离船沿。
苟氏几个女人倒是脸无异色,依然努力地配合着陈开与小六的指令。
“啰嗦个屁!”甄鑫怒道:“快点,保持住三十余步距离,别撞上了!”
一步大约折0.75米,三十余步有二十多米,这距离对于那些赶工出来的竹制弩箭来说,已在有效射程之内了。
苟顺还在纠结,苟彬已经扯着帆绳在桅杆边上奔忙。船帆忽降忽升,忽横忽竖。
船只荡在威波军战船一侧,如同挑衅般地打着转。
带火或不带火的弩箭,射得更加从容。
如此近的距离,随便找个海贼射击,对于刚刚摸熟竹弩的苟家娘子们来说,也不算很难的一件事。
惨叫声不断传来。
竹箭杀伤力不大,可是身上若中个好几箭,也让那些海贼难以承受。
船上火势再起,三面船帆已经烧去了两面半。
落下的帆布,裹住一个海贼,让他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在地上打了两个滚之后,跌跌撞撞地爬起,翻船而出。
“卟嗵嗵——”
又有海贼趁着毛老大不备,奋力跳入海里。
大局,算是基本定了……
甄鑫总算舒出胸口被堵着的一口闷气。
毛老大死死地盯着甄鑫,恶狠狠地说道:“姓甄的,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恨,为何对我等突下杀手?”
“没啥?”甄鑫一手扶紧船沿,一手潇洒地挥着五指,说道:“爷,高兴!”
“你——”毛老大眼色愈见阴冷,虚指向后,说道:“你就不怕再斗下去,那边的零丁军过来捡个现成便宜吗?”
“捡就捡呗,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不如,你我各让一步,就此罢手。一起去宰了零丁军,所有收获全都归你,如何?”
“你去杀了他们,收获归我们!”苟顺大叫道。
“闭嘴!”甄鑫怒道,“我让你们停下射击了吗?”
“啊,没有……”
“是,好的……”
刚刚歇息下来的苟氏娘子们,重新归位,端弩的端弩,抛石的抛石。
数根竹制标枪,突然被齐齐抛射而出,其中两根狠狠地扎入两个海贼脑门。
甄鑫对着徐夫人与阿黎竖了个大拇指。
“我,我杀了你……”一大颗石子砸在毛老大边上,淹没了他的怒吼。
“老大,小心……”有海贼想把毛老大拉开。
“滚开,跳过去,宰了他们!”毛老大歇斯底里地吼道。
“啊?噢,是!”
几个海贼爬上船舷,望空一跃,卟嗵嗵的如饺子般,全部下进了海里。
贼船之上,只剩下了一个暴跳如雷的毛老大,与三四个还在甲板上打着滚的海贼。
苟家娘子们,依然不紧不慢地往船上射着火箭。
“停,停,别射了”甄鑫急急叫道。
“为什么呀?”
“再射……船就没了……”甄鑫压低着声音骂道:“她们不懂,小六你就不明白吗?”
“对啊,小六你为什么不知道制止我们呢?”苟氏的娘子们,个个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小六懵然。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该明白什么?
“甄公子,跑了……”苟顺大叫道:“跑了,公子……”
甄鑫头疼。
我到底,带着一群什么鬼在打仗啊?
跳入海里的海贼,有些还挂在船底,有些向依然停驻观望的零丁军游去,有些则游向还有一段距离的岸边。
甄鑫看着零丁军那艘已经惨破,却依然稳稳立在海中的战船,摇了摇头,说道:“先别管他们。”
随之,抬手指向毛老大,朗声说道:“你们,谁捆了三当家,我许他不死!”
“谁敢……”
毛老大话还未说完,几个还在打滚的海贼,突然窜起,同时扑了过去。在毛老大的怒吼声中,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蔡老二与陈开先上,接收战俘。苟家大娘带着其他娘子们,各提一个沙袋,开始灭火。
船帆全都烧毁,甲板乌黑黑一大片,有些已经烧透。好在主龙骨未损,船舷也算基本完好,修修补补完全能用。
只是,这艘船的船舱之内,一样的空空荡荡。不仅没有食物储备,也没有刀枪器具,更别说金银财宝了……
这场战斗,费了众人无数心力,耗去石弹、竹箭、陶罐无数。尤其是那些燃火所用的油,可都是金贵的食用油啊!
然后换了一条破船?
亏了……
甄鑫的心头,不由地掠过淡淡的忧伤。
“坏了!”苟顺突然扯着甄鑫的袖子,结结巴巴地叫道:“零,零丁军的,来了……咱,咱们要不先,先撤吧……”
缺了半边船舷的零丁军战船,看着歪歪扭扭,却稳稳地缓行而来。弓箭手随手向海里射击,收割着威波军残余海贼的性命。
苟顺拔腿便想跳离此船,可是看着一动不动的甄鑫,还有正在收拾残局的婆娘们,只好把脚缩了回来。
零丁军战船,继续缓慢靠近,停在相距五六尺的位置。
两船微微相触,又随波荡开。
“苟顺,带着你的婆娘先回去!”甄鑫头也不回地说道。
“哎!”苟顺以最快的速度驱赶着那些女人,回到原先的船上。回头看了看甄鑫,苟顺又咬着牙跳回来,犹豫着侧身缩在蔡老二身后。
一个手持长弓的汉子,站在缺了口子的船舷边上,朗声说道:“我家将军,请甄公子过来说话。”
“不要过去啊……”甄鑫还没开口,苟顺先叫出声。
那汉子哧的一笑,说道:“怎么,甄公子没胆量过来吗?”
这激将法,实在有些拙劣!
甄鑫摇头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跟你们熊将军又不熟……”
汉子鄙夷道:“观你一战,原以来甄公子还算有勇有谋之人,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小怯弱。”
甄鑫呵呵一笑,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只是个羸弱的君子。不像贵将军,知进退,懂风向,能打能跑,随时都有保障自己安全的本事。”
那汉子沉下脸,说道:“我家将军好言相请,甄公子不要不识抬举!”
甄鑫拱手回道:“代我谢过熊将军,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了。吃饭时间马上就到……”
汉子大怒,左手长弓端起,右手箭矢搭上,刚欲扣弦,一把弩箭已经直接对上自己眼睑。
“请放下你手中的弓!”甄鑫冷冷的说道。
汉子左臂青筋暴起,右胳膊却犹豫着不肯松开。
“别想我会跟你以命换命,你没机会的!”
身边的阿黎已横起长棍,斜指向天,双眼紧紧盯着弓箭手。
陈开直接挤在甄鑫前面,却漏出弩箭,抱拳说道:“切莫意气用事,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汉子终于缓缓地放下长弓,甄鑫也垂下木弩。
汉子皱着眉头说道:“陈开,我家将军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不与甄公子计较。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家将军的脾气,错过这次机会,以后想再拜见将军,可没那么简单了。”
哪来的倒霉孩子?如此的缺心眼!
甄鑫心里吐了个大槽,说道:“既然话不投机,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