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之上,陈副班都极为宝贝地看着这俩箱子。今日潜上南澳岛,还特地让手下吭哧哧地把两箱陶罐给扛了上来。
虽然对这些陶罐的作用有着严重的疑惑,但是这些天以来,陈机察已经习惯了这位副班长的各种安排。见状也没有任何质疑,只是提刀在一旁戒备。
“踏,踏,踏踏!”
蒲家三十个皮甲兵,列阵而来。从缓而急,解刀在手,目光冷然。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敌兵狰狞的面目已经清晰可见。
“点火!”陈副班目测着双方的距离,沉声令道。
虽然有人双脚发抖,却依然将手中的陶罐凑向火把。
“嗤嗤”的燃烧声响起。
“投!”
八个比拳头略大的陶罐被齐掷而出,砸向三十个皮甲兵。
对方见状,不由一怔。前方缓下脚步,后方还在前奔,阵型为之而乱。
“轰!”
“膨!”
一片爆炸声突然响起,不仅震呆了蒲家皮甲兵,也让陈机察与其他几个弟兄一时呆立当场。
火药啊……陈机察不是没见过火药,可是这么用火药他却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威力好像还大得没道理!
八个陶罐或在头顶或于人群之中炸开,藏于其中的白灰弥漫而出,又有铁钉四处飞窜。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中,皮甲兵立时乱成一团。
“集中注意!”陈副班高声吼道:“点火!”
八个汉子,彼此相视。心惊胆战者见到有人沉稳地拿出陶罐凑近火把,心神为之一安。
“投!”
陈副班一声令下,八个汉子下意识地将滋滋作响的陶罐投掷而出。
砸入甲兵群中,轰然炸响。三十个蒲家精锐,虽然披着半身皮甲,脸上却没有任何防护。瞬息之间,便倒下了大半。
“散,散开……”有甲兵忍痛大呼道。
“我的眼睛……啊……”
“轰!”又一轮陶罐砸来,还能站得住的甲兵,已经没有几个了。
“持刀,杀!”陈副班吼道。
该我了?陈机察突然醒悟,来不及摆个造型,挥刀便向蒲家甲士扑去。
还好,这次自己的手下没再退缩,紧跟着自己呼啦啦地急奔向前。
如斩瓜切菜一般,还能在地上滚动挣扎的甲兵便没了动静。
陈副班在后挽弓搭箭,不紧不慢地射向数个抱头逃窜的甲兵。
还守在仓房前的其他蒲家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
三十个本该以一当十的精锐甲兵啊,怎么就跟纸糊似被这十个人给撕没了?
陈副班斜负长弓,背上箭囊,一人扛着另一个箱子,慢慢地跟着狂呼乱叫的众人之后,向仓房进逼而去。
三十个甲兵都能兵不血刃地杀个干净,更何况另外三十个土鸡瓦狗般的护卫。
“杀!”陈机察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一张黑脸涨满了红通通的血色,挥刀前冲。
“跑!”有护卫扭头便溜,有人慌忙退入仓房。
“不准跑——”有人怒吼道。
“站住!”陈副班在后大叫道。
激动中的陈机察一个急刹车,立住身子,愕然回首。
“先轰,再近战!”陈副班淡然吩咐道。
哦,对啊,还有陶罐火药,慢慢轰死那些狗娘养的!
第一轮数颗陶罐在仓房前炸起的时候,那些护卫便彻底崩溃了。有人奔向码头直接跳入海里,有人七弯八拐的旋即消失不见。
可怜的是那些躲在仓房里的护卫,不仅仅成为瓮中之鳖。数个陶罐砸入之后,又有火把投入,便多了一群的烤鳖。
陪着他们燃烧的,还有一整座仓房,以及里面所有的粮食与物资。
看着熊熊而起的浓烟与炙人的火势,陈机察喃喃赞道:
“太残暴了……”
……
“报——”
一个信使狂奔而入,中军大帐之内,正在等待消息的众人皆凝神望去。
“蒲家船队,正在逃离香山岛。”
“好!”一直深沉的谢翱忍不住抚掌问道:“逃了几艘?”
“两艘战船,其中一艘,是佛莲的深井号。蒲家两个公子与佛莲皆在船上,尤家家主应该还在香山岛。”
甄鑫怔怔出神。
虽然心里的不满依然未散,但是甄鑫却不得不承认,谢翱的毒计,效果太好了!
绝了香山岛的粮食供应,逼着他们以海贼身份外出劫粮。却假其之手,杀了盐官,令官军不得不出面处置此事。
此举,不仅顺利地将试图置身事外的宣慰司上下扯进日月岛与蒲家争端的棋盘之内,也成功地让李显的布局出现了超出他掌控的混乱局面。
可以想象得到,本来悠悠然自得以棋手自居的李显,如今会是如何的措手不及。
朝廷想对付蒲家,却又当又立,不好意思直接出手,逼着甄鑫以私斗的名义如蜉蚁撼树般地攻击蒲家,这本就是件很没道理的事。
而且对于日月岛来说,这场战争哪怕有那么一丝获胜的可能,也必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局面,却被谢翱轻松解破。
获胜的机会虽然依旧渺茫,但是起码已经让甄鑫看到了曙光。
三百怯薛军与宣慰司大小官员,包括李显在内,已经登上了香山岛,对尤家进行突击检查。
证据,都是确实存在的。包括被劫来的粮食,估计连盐运司装粮的包装袋都来不及销毁。
如此,哪怕盐运司官员不是尤家人所杀,香山岛的所有人也都会被当作涉嫌杀官的嫌疑犯而受监控。
摆在佛莲的面前,唯有先逃离香山岛再说。
关键是,佛莲与蒲家兄弟有可能跑得掉,蒲家其他伙计想全跑走,可没那么容易。
机会,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摆在了面前。
对于杀害无辜的官员,谢翱与马青仝已经做过诚挚且深刻的检讨,并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可是,甄鑫又怎么可能真的去追究谢翱的责任?
那些被杀的官员再无辜,也是元朝的官员,是覆灭了大宋的元朝官员!
难不成,真的要为了争夺所谓的“民心”而将谢翱杀了祭旗?
况且,就算此时处置了谢翱,不仅争不到元朝治下百姓的民心,反而会让故宋之人心生寒意。
还得把杀官意图造反的把柄实实在在地交到了李显手中。
也许,这就是政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