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鑫看着消失在李显袖中的帕子,脑中冒出疑惑:用了这么久,都不换的吗?
心里一软,便开口问道:“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哼!”
“你要不好意思说,连续哼两声,我就当你求我了。”
“哼!”
半晌之后,李显又轻轻地“哼”了半声。
“要不,咱们再细谈下,这功劳怎么分?”
“什么功劳?”李显眉头深皱。
“你看,广州的事我已经帮你搞定了,你的市舶司也已经正式开埠,从此后可以翘着脚源源不断的收税。这些好处自然都归你,我可没要一分的利益。”
李显的“哼”声软了许多。
“泉州这边呢,本来是你自己要来处理的,我事先可没答应要帮你……”
“我可没让你帮!”
“好,好,是我见不得显哥受累,主动要帮忙的。可是泉州这么重要的地方,蒲师文哪怕伏诛,要想连根拔掉蒲家也不可能吧。而且这么多利益,你怎么也得照顾下我的情绪是不是?”
“你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些?”李显不自禁地又瞧了眼天色。
“没事,咱们还有时间。”甄鑫安慰道:“即使稍过片刻,也不会影响到你在泉州的声誉。”
也是,只要事情最终可以解决,没人会在乎是不是超过整整两天的时间。
“你想要什么?”
“蒲家家主……”
“就你?”李显哂笑。
“不不,显哥说笑了,当然不是我!蒲家家主的人选,我提名,你通过下。”
“是谁?蒲师斯还是蒲均文,都落入你手中了?”
“你先别管是谁,待会你看着就明白了。你先说行不行?”
蒲师文哪怕愿意自缚受责,也不可能让他继续担任蒲家家主。而继任者到底是蒲师斯还是蒲均文,对于李显来说已经没有区别。
都只会是一个傀儡,而且必须是个傀儡。
“如果是他们俩中的一个,可以。”
“好,第二……”
李显不耐烦地打断道:“你准备提几个要求?”
甄鑫抖着两根手指头说道:“两个,就俩!”
“哼!”
“咱俩合作,在泉州搞个商社,你出钱,我出力……”
“我没钱!”
两个市舶司若都被李显掌控,其商税堪称巨量。
但那些钱都是朝廷的,李显不是不敢贪,而是不可能从把这钱挪出来跟甄鑫去合伙做生意。那无异于丢了西瓜捡芝麻。
可若说现银,李显还真的没多少。上次投资日月岛的所有物资与现银,全是广州本地的海商所出。
“我在来的路上,经过浯州屿时,挖到了一个无人认领的宝藏……”
李显眼睛一眯。
“不知道是谁在那建了好几座秘密仓库,啧啧,东西可真不少。为此,我手下可是死伤不少。”
死了三个,全是蒲均文那批被喂饱了的手下。伤了数十,当然也有日月岛的人。也算是惨重了!
李显心里一痛,我在这里受着煎熬,你竟然把好处先吞了?
譬如一个卖身不卖艺的女子,正辛苦操劳,结果嫖资全落入了老鸨的腰包。
不,怎么可以把自己跟那种女子相比……李显怒视甄鑫。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跟你不一样的……”甄鑫一脸坦然地说道:“一拿到好处,我这不就第一时间赶过来告诉你吗?”
“你待如何?”
“咱们就用浯州屿上的这些货物,当作商社的原始资本金。二牛可以拿三成股份,事情我来做,你们负责分钱就好。”
李显皱着眉头,斜眼看向憨笑的李二牛,“为什么是二牛?”
“你要让什么三骡四驴的过来占股,我也没意见啊!”
我严重怀疑你骂我的手下全是畜牲……“你拿七成?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
“不,我是干活的,拿四成。”
“还有呢?”
“别急,你待会就知道。放心,我这人很有信誉的,绝对不会侵吞你的股权,也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显默默地在心里点了个头,日月岛虽然是以海商杨家手下大老潘的名义投资,但是每个月都会有人把日月岛的账簿送给自己过目,而且任由他查明每一笔款项的收入与支出。
确实搞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见甄鑫坐立难安,考虑到他在海上颠簸了数日,可能确实辛苦,李显便对着候立在侧的主簿喊道:“侯主簿,去找个椅子来。”
侯主簿转过头,正待寻个衙役。甄鑫站起一把扯住他,问李显:“这位是泉州主簿?我有点事要麻烦他,用一下成不?”
李显眼神怪异地看着甄鑫,甄鑫怒道:“严肃点!”
“行,拿去用吧。”
甄鑫将李二牛招过来,笑嘻嘻地扯着侯主簿,低声交待。
不久之后,一群衙役汗流浃背地搬来一堆东西,有能遮荫的凉篷,有坐着很舒服的竹背椅,还有一摞的大蒲扇。
没用多长时间,便在内城城门之下,搭起了一长溜的凉篷。
甄鑫先拎过一把竹背椅,拿来一支大蒲扇,挨在李显边上,滋滋地摇了起来。
随后,安溪凉茶馆的几个茶博士吭哧吭哧地用车子推来了三大桶的凉茶。二牛先打了一大杯递给甄鑫,瞧着李显不善的目光,又憨笑地将杯子送到李显手中。
李显不由地觉着懊恼,自己在城下干坐了两天,竟然不知道弄些凉茶来解暑!
可是瞧着甄鑫这阵势,似乎不只是给众人解暑这么简单。
虽然一头雾水,李显却怔是咬着牙一声没问,只是冷然地看向城头。
原本安静如无人守卫的城头,开始攒动着一些人头。
一群脸色慌张、衣着各异的泉州人被带到城下,安置于那些凉篷之内。
汗流满面的侯主簿满忙不迭地安慰着这些人:“别担心,绝不会为难你们的。虽然诸位家人在内城,被迫为蒲家守城,但祸不及家人。官府是百姓的官府,当然不会为了这种事,迁怒于诸位乡亲。”
泉州的官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讲道理了?而且看今天情况,似乎已经跟蒲家各穿了一条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