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景熙游移的目光,谢翱大致猜出自己这位老友的心思。
“德阳兄,接下去你有何打算?”
“我……”林景熙神色复杂地看着谢翱。
谢翱名义上是甄鑫的军师,其实已经占据着第一幕僚的位置。就像当年忽必烈还在潜邸之时,便跟着他的第一幕僚刘秉忠,在忽必烈登位之后便成为他的首任宰相。
这才是从龙之功的标配。
那么,自己现在最多也只能充当谢翱的副手?
着实有些不甘啊……
“你们此去杭州,人生地不熟,或许我可以相助一二,也算是尽半个地主之谊。”
谢翱在心里摇了摇头,你一个温州人,到了这怎么就算成半个地主了?
“如此甚好!”谢翱满脸欣喜地拱手而谢。
林景熙心里却越加复杂了,这老谢现在怎么说起谎来都不打腹搞。跟谁学的?
那边的甄鑫,已经在一连串的催:“快点,都快点,怎么一个个磨磨蹭蹭,婆婆妈妈的!”
“可是,公子啊,你好歹跟我们说,要去哪啊?”熊二茫然地问道。
“你猪啊!当然是去杭州!”
“可是现在去,半夜才到,有必要这么赶吗?”
“要不你留在这歇一个晚上?”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月泉村给甄公子留下了相当不好的印象,以至于他一刻都不想在此待下去。谢翱苦笑地对着林景熙说道:“既然要同行,那便赶紧收拾吧。”
不用跟甄公子正式介绍下吗?林景熙随即苦笑,叹着气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见甄鑫抬脚便走,熊二又急了,“公子你奔丧也不用这么着急……”
“啪!”甄鑫回过头便给熊二脑门一巴掌,虎着脸骂道:“不会说话就给老子闭嘴!”
“不,你要去找理宗的脑袋,可不是奔丧吗?”熊二委屈地说道。
甄鑫胳膊一顿,随即又是一巴掌过去,“那也不能这么说!让你平时多看会书,你不听。瞧你这模样,越长越粗!”
我长得粗怎么了?我粗我还不得骄傲一些!熊二委屈地问道:“咱们这么多人,难不成一起去杭州吗?万一被人一网打尽了咋办?”
“这事你来问我?你这队长要不会当,我就换人?”
“不,不,我会!”熊二立时转身离去。
谢翱不禁好笑。
苟顺与蔡老二一来,熊二便有了危机感,生怕自己这个亲兵队长位置被他们给抢了去。这是在让甄鑫再确认下他的职权。
这一个个的,怎么全变成狡狐模样?
阿黎已经将两人的行李收拾清楚,装入两个双肩包内。甄鑫拎起一个背上,一手提起另一个,另一手挽着阿黎的胳膊,如同一个陪着女朋友出去秋游的少年,兴致冲冲地抬腿便走。
“哎,我,我来……”阿黎有些不习惯。
“没事,让我拿一会。”甄鑫悄声说道:“待会再扔给他们拿。”
没成亲,阿黎便只会被人视为侍女,当然享受不到夫人的待遇。也没人会在意她还得亲自提着行李受累。
现在开始,我得对阿黎好一些!
甄鑫暗下决心。
陪女朋友出门,怎么可以让她提东西?
可若是以后若左边阿黎右边苟榕一起出门,难不成东西都得自己提?
若后面还跟着高宁又该咋办?
“公,公子……”黑衣黑帽的007,看着全身都是包的甄鑫,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你让我找陈部长,是要通知什么事?”
“啊?”甄鑫一怔,自己没吩咐什么事吗?“你连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我,怎么知道?”
“那就听清楚了!”甄鑫严肃地说道:“告诉陈文开,让他通知那老匹夫,我,要跟阿黎成亲!”
声音朗朗,几乎传遍了整个村子。
“啊?”猝不及防的阿黎,脸上腾起两朵红晕,羞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有这样当面求亲的?
可是这种感觉,为什么会如此幸福!
谢翱呵呵笑着,满脸慈祥而欣慰。
苟顺很不服,却不敢吭气。看来,自家那傻闺女,最多只能是个偏房了……也好!
“啊?”陈家007脑子有些转不弯来。阿黎,是陈家的女儿吗?为什么自己之前不知道。
“可是,那,那老匹夫是谁?”
“你别管,把我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陈文开,他会明白的。”
“是!”007化身为没有思想的木头人,抱拳后退,随即消失于众人眼中。
……
只剩下半个门的涌金门外,一座略显破败的道观,横于铺满黄土的道路之侧。
三扇紧闭的门上,一块斑驳的牌匾,上书“显应观”三字。笔法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具神韵。只是,匾额之上,已经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土。
门前一株弯弯曲曲的柏树,遮掩住早间温和的阳光,透出点点错落而昏暗的光亮,洒在落漆的道观大门上,似乎在感怀着曾经拥有的香火。
从不远处的客栈里缓步而出的甄鑫,看着这座破败的道观,不由摇头叹息。看来,这一世的牛鼻子们,日子不好过啊!
昨夜到杭州时已近子时,很顺利地找到显福客栈。李显安排得还不错,特地交代掌柜的给自己留了两间上房。
总算可以稍微放肆地与彻底放开心怀的阿黎,一起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晚上。
没有人偷窥,没有人打扰,也没有人总是想要指手划脚。
但,还是差着临门的一脚。
甄鑫已经很知足,自己可不是国足那般连门都找不着,而是找着了舍不得射。
神清气爽的甄鑫,准备带着阿黎进城去逛逛。路过这座道观,便停下脚步,略作打量。
谢翱默默地对着显应观的牌匾端正一礼。
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举着一把比他还高的扫帚,轻轻地打开门,探出小脑袋。
见到甄鑫等人,下意识就缩回脑袋。随即却又重新探出,如同一只谨慎而犹豫不决的小乌龟。
稚嫩的小脸上,两颗警惕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着甄鑫。扫帚横于身前,作戒备状,随时便要将其挥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