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若惊恐不已。
她发了疯一样四处乱跑,找遍了每一间房屋,翻开了每一张床榻,却都不见秋露凝的身影。
路若越发慌张。她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来。
必须要找到凝姐姐,一定要找到凝姐姐,只有见到凝姐姐,她才能活下来!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路若一路跌跌撞撞地寻找,从院子里到院子外。
再找、再找、再找找!凝姐姐,凝姐姐一定就在这附近!
路若极力遏制住自己心底逐渐蔓延而上的恐慌,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凝姐姐一定就在附近,她一定在等着自己。
凝姐姐一向守着自己,不舍得离自己太远的。
她一定是中途有事不得不离开,说不定她是去找什么新鲜玩意逗自己开心了——也许、也许是她找到了与自己兄长有关的线索,这才不管不顾地扔下一切跑了出去……
路若一边叫喊,一边控制不住的在心里胡思乱想。
凝姐姐总是陪伴在自己身侧。自从她执意要和凝姐姐以及雪缃二人走出云域起,从未有一天,凝姐姐不是在她的床前看着她入睡之后,才离开的。
正因为秋露凝这样的温柔与耐心,路若才舍不得离开她。
——哪怕一时半刻,也不可以。
而且,在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正是她,一次又一次的救了自己啊!
路若想着想着,不由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她一边奔跑,一边呼喊。尽管嗓音已经变得嘶哑,胡乱套在身上的衣物也凌乱不已,挡不住一点寒风。但是她依然倔强地呼喊着、奔跑着。
“凝姐姐——凝姐姐——凝姐姐!——你听到了吗——”
“你到底在哪里啊——”
“凝姐姐……”
胸腔里难以忽视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路若原本清脆如同环佩相撞的悦耳嗓音也变得如同破了口的风箱,呼哧呼哧地拖着自己疲惫的身体,在痛苦的苟延残喘。
“你到底去了哪里?”
回答她的,只有偏僻荒芜的树林里,呜咽而过的晚风。
路若步履蹒跚地走了很久很久。她的脚步很不规律,脑子也完全是混乱一片,根本分辨不清自己走的是哪个方向、哪条路线。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找到凝姐姐,找到她!
跑出房门时过于匆忙,路若身上的衣服都只是胡乱披了一层,脚上更是趿拉着鞋子就匆匆奔出房门。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她双脚上的鞋子早已不知所踪,松松垮垮胡乱披挂在身上的外衫也早已不翼而飞。
凛冽的寒风透彻肌骨,吹得路若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酆阳城地处山乌大陆四大区域的核心交汇处,从地理位置上而言却更偏向于西北,所以继承了珹国寒冷而肃杀的萧条天气。
不过,因为与四大地域皆有接壤之处,再加上自身地势的缘故,酆阳城形成了自己独有的天气。
白日里潮湿阴冷,黑夜里干燥寒冷。无论白天黑夜,都像酆阳城本身一样,充满着桀骜不驯的高冷气质,一时让人难以琢磨,更让人无所适从。
所以,待在这里,很容易生病。
除了最开始定居在这里的酆阳城旧址遗民之外,这里聚集最多的就是商旅,常住人口相当稀少。因为除了这些常年浸淫在寒风冷夜里的人之外,大多数人对于酆阳城诡异莫测的天气状况都表示无福消受。
路若越走越冷,越走,气息越微弱。
她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喊得太久有些累了。但是,她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一定要见到秋露凝,一定要抓住她的手,一定要当面问她为什么不守在自己身边?
于是路若脚步不停,依旧执拗地走着、喊着。
她并不清楚自己此刻走的是哪条路线、是朝着哪个地方去的——她也不在乎这个。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凝,姐姐,你在,哪儿——”
破旧的风箱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骨架,“哗然”一声碎了一地。路若如同一片被寒风无情侵袭的泛黄的秋叶,在随风摆动了几下之后,终究是断了根茎,晃晃悠悠地栽倒在地。
*
秋露凝脑子一片空白。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腿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眼前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一般,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披散着凌乱的长发,一双白生生的脚丫沾满泥土污渍的昏睡在路边的女子,是本该安安稳稳地躺在松软的床榻里睡得香甜的路若!
雪缃被秋露凝的惊声尖叫唬得霎时间便褪去了蓬勃萌发的困意。她睁大眼睛,顺着秋露凝目光所在的地方看去,也看到了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娇小身影。
“那是,路若姑娘?”
雪缃很不确定地问道。
白日里活泼玲珑的女子如今怎会这样躺在地下?晚间用饭时她才见过路若姑娘,她那时明明还好好的,阿凝还亲自看着她入睡,她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雪缃并没有认出昏倒在地的女子是谁,若不是方才她听到秋露凝脱口而出的“若若”二字,她绝对认不出来地上这位形容狼狈、衣衫不整的女子竟然是路若。
虽然很奇怪,但她还是主动拍了拍秋露凝的肩膀,对她说道:“我没事了,阿凝,放我下来吧。”
秋露凝仍然处在一种失魂的状态里,听到雪缃的话,她几乎是机械性地下意识地弯下膝盖,将雪缃放到地面上的。
她还是无法相信,她出门之前正好好的躺在床上的路若,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可是,她对路若再熟悉不过了。当她背着雪缃走到这里,目光触及路边那一团不明物体时,她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就是路若!
若若,若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又遭遇了追杀?她是不是受伤了?
想到这里,秋露凝心慌意乱,连忙快步上前跑到路若身边,轻轻拿开她脸上覆盖着的凌乱的长发,又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仔细检查了路若身体各处,发现没有什么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被秋露凝放在一旁的雪缃稍微缓了缓,待自己呼吸均匀后便上前帮秋露凝。
她还有些疲惫,脊背上的疼痛经过这半天的时间,已经稍稍适应了些,尚且在还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只是,她失血过多,这段时间郁积于心,恰逢这场酷刑,一下子便宣泄了出来,所以有些眩晕无力。
但雪缃什么也没说。她还可以忍耐。
来到路若身旁,雪缃帮着秋露凝把路若扶起来,靠在秋露凝身上,然后伸出手为她把脉。
外伤秋露凝刚刚已经仔细检查过,自不必担心。现在需要解决的,是路若为什么会昏迷。
秋露凝心疼地将路若搂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飒飒的冷风,一边解开自己的外衫披在路若身上,一边焦急地问道:
“阿缃,若若怎么了?”
雪缃搭脉的手有些无力,把过路若的右手后,又拿起了她的左手,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秋露凝看雪缃神色不好,心里也不由得越发紧张。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很怕雪缃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雪缃凝眉仔细探查了片刻,虚弱的语气里饱含担忧:
“路若姑娘这恐怕是又被梦魇住了。心中惊惧,情绪波动剧烈,醒来后又冒着冷风剧烈奔跑,招致风邪入体,这才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阿缃,我们快将她带回去。路若姑娘急需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