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起码是有三个自己的,一个在灵魂,一个在肉体,另外一个则在情感。
灵魂与肉体,多数是矛盾的,越来越多的灵魂想着杀死肉体,从而获得解脱。
至于情感的自我,多数时候是会藏在虚无中,看似柔柔弱弱,可若是真的发作起来,却往往最是恐怖。
雪停了,寒冷的冬日里,常家夫妇见天色也有些不早了,于是便打算出来叫常怀仁回家,在夫妻二人的视角中、
只见,树下的的少年有些无力地倚靠在树干上,闭着双眼,似乎生机都被什么抽走了一般。少年的父母望着儿子,又心疼,因为天色已晚,雪地里的寒意愈发深刻。
有些时候,对于有些人而言,活着便是这世间的最大惩罚。
活得久的未见的幸福,活的短的也未见难过。
无论如何,人生大胆去过,没有什么虚度光阴。
人们定义的成功未见的就是成功的。
你是你,你很好,起码我相信你,所以,好好活,好好过。
Remember, you are you, no one can replace you, and you will always be the first choice and preference.
伫立寒风,来不及做出反应,树下的少年便向着地面而去。
“孩他爸,你快看看,咱的怀仁到底怎么样了?”望着倒下的少年,常怀仁的母亲下意识地惊恐地叫出声来,在女子的惊慌中,常怀仁的父亲也连忙冲上前去,一把将倒在地上的常怀仁扶了起来。
望着昏迷不醒的常怀仁,常父探了探孩子的脉搏,确认并无大碍之后,这才终于有些微微放下了心神。
常母不懂什么脉诊之术,尽管心中告诉自己儿子已无大碍,可当她亲眼看见时,还是免不了一阵心疼。
孩子受伤吃苦,母亲往往会比孩子更先落泪。
此刻月光下的少年,脸色甚是苍白,呼吸微弱,显然是已经昏迷了,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快,咱们得赶快把孩子带回家!”常母对着丈夫,少见地催促道,而少年的父亲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将少年背了起来,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家门口到家门的距离实在算不得上远,只是心中却久久不安,总觉得回家的路竟是如此漫长。
雪地上银白一片,世上一切倒是都显得冷清了不少。
父亲用坚定的脚步带着昏迷的儿子,母亲则在一旁用温柔的目光守望着自己的丈夫与孩子,一遍遍地在心中对着神灵祈求着。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祈求的神明存不存在,会不会显灵,可是再聪明的人,也往往会在到时候变得糊涂荒唐。
何况,她也并没有做错,人生本就不该事事谴责,一味追求死板的规矩,就是本就不错的人,都往往会失了人性,愈发地不是人了,到时候,所谓仁义道德,规矩准则又会是什么呢?
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如果这也有有问题的话,那么这个种族也几乎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雪虽然停了,但寒气却从未减退半分,反倒是愈发强烈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常家夫妇二人将常怀仁小心地放在床上,常母赶紧取了热水毛巾,为儿子擦拭了一番。常父则在一旁给妻子帮着忙。
只见少年的表情起先还有些痛苦,但似乎是孩童天性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常家夫妇二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年,眼底满是担忧。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
但无论如何,他们永远都会静静地陪在孩子身边,家中永远会有孩子的房间,孩子爱吃的东西。
哪怕自己的孩子在那面混得在惨,可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孩子依旧是世界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哪怕往日里总说着一些违心的话语,可他们却依旧真正至死不渝地爱着孩子。
夜深了,空气中越发地冷了。在这个寒冷的夏夜里,常怀仁的父母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半步。两人轮番坐在床前,不停地为少年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为他盖上被子,轻声安慰少年……
仿佛再度回到了孩子小时候,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突然醒来的孩子,父母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哄着惊醒的婴儿,永远不能好好睡一觉。
有了孩子之后,满怀梦想的少年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梦想,扛起了家庭的重任,而那个美丽可爱的姑娘,也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默默操劳中,容颜不再,身材走样,青丝华发。
可他们却谁也没有抱怨,哪怕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嘴上说着的埋怨,却大多源自于内心深处的担忧。
他们会死,会死在你我之前,所以心心念念的孩子,也便成了唯一的牵挂。
只是,到底有些不善表达,明明好心,却总要坏事,孩子不懂父母,父母不懂孩子,各自都认为对方不了解自己,可自己又是否真的了解对方呢?
明明可以好好说清的,为何非要让自己在盼望中遗憾的死去,而孩子也大多会在时间里明白,愧疚老去,久久不能原谅自己。
最亲的人,却往往也是最远的人……
常家夫妇二人一直在常怀仁床前坐了一夜,风风雨雨,喜怒哀乐,自己的一生,尽数眼前。
终于,一声声鸡鸣,唤回了迷失许久的太阳,床上的常怀仁也慢慢地醒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巡视四周,便看到了父母在床前守候的身影。
“爸,妈,对不起,让你们为我担心了?”常怀仁望着父母忙碌的背影,满是愧疚。
“怀仁,我的怀仁,你终于醒来了!饿不饿?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常母听到儿子的声音,转过身,拉起儿子的手,关切不已地询问着常怀仁,而向来不喜言语的常父,依旧沉默不语,望着康复的儿子,假装默默吸着烟,但脸上还是多了一分放松与喜悦。
常怀仁被母亲拉着东看看,西看看,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随后才缓缓说道:“妈,我没事了,你们不用再担心我了。”
常母又拉着儿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听见常怀仁的肚子叫,这才想起来儿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安顿好了儿子,又高兴地去为儿子准备吃食去了。
而常父却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默默躲在门口,抽着自己的水烟。
常怀仁起了床,走到父亲身边蹲下,同样没有言语。
父子二人在一起时,话语总是不多的。
大部分男性同男性在一起时,都是不会有太多言语。
关系也好,往往话也越少,很多东西都不用张口,一个小动作,微表情就能想明白。
至于那些场面话,他们之间也是不需要的,烟,酒,榔子,极少啥也不会,但大多还是会一样的。
至于父子之间,则总是有些奇怪的。
他们是君臣,是朋友,是知己,也是宿敌,却极少能是父子。
要么一方倒下,要么一方出事,否则永远都有些陌生,有些奇怪。
常家父子二人,望着窗外的光景,却又同时望向对方,只是依旧没有言语。
抽烟了水烟上燃着的最后一点的口粮,常父将水烟放到一旁,从衣兜中取出纸烟来,取出一根,递给了一旁的常怀仁。
那时的少年还不会抽烟,所以也就没有第一时间去接,愣了许久,才终于在父亲的催促中接过了父亲递来的烟。
望着儿子样子,常老汉不禁觉得好笑,“给你你就接着,这玩意儿不是啥好东西,有时候却也能够救命,男人嘛,多多少少还是得会一些东西的,只是记得注意自己节制就好了。转眼老爸也老了,我的幺儿也成了个大小伙了,时间还真他娘得快啊。”
常老汉望着眼前的儿子,拿着烟的手,竟是微微有些颤抖,记忆那个总爱给自己惹事的瓜娃子转眼也已经长大了。
如今回首,忽然觉得时间流逝得好快,明明记忆中的小家伙才刚刚学会叫爸,怎么转眼就这么大了呢?
常怀仁听着父亲的话语,点了点头,学着父亲的样子,点燃吸了起来。
只是第一次吸的人难免有些吸不惯,自然是免不了一阵咳嗽的,大多不吸烟的人,恐怕只是一点烟味都会令他们觉得不适。
更别说现如今直接让一个从不吸烟的人吸烟了。
果然不出所料,常怀仁同样剧烈咳嗽起来,常老汉则笑了笑,“第一次吸都这样,你先小口小口的慢慢适应,之后就好了。”
常老汉起先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吸烟的,但经历过昨夜的事后,他还是决定教儿子吸烟。
常怀仁看上去总是大大咧咧的模样,但身为他的父亲,他明白儿子的性格。
即使受了再大的委屈,常怀仁也依旧不会向人诉说,也不会在旁人面前显露一丝一毫。
看似乐观,可乐观的背后却是少年那早已忘记了笑是什么的脸。
人生已经够苦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得在面具之下生活,这面具一戴就基本上是一辈子,即使是到死,也依旧取不下来。
一旦戴上,就注定了一生。
面具戴得久了,也便要长在脸上了。
常老汉清楚,所以他不想让儿子同自己一样,他希望儿子以后可以做人,而不是向自己一般做这累死累活,吃力还不讨好的牛马牲口。
他是个人们所谓的泥腿子,当年连书都读不起的家伙,谁都可以在自己头上踩两脚。
人们常常告诉他说,以后再也不用叫老爷了,新时代人人平等,可是,他常常觉得不真实。
似乎腰杆也就挺了那几年,之后确实没再叫过老爷,可是腰杆却弯得更低了。
世世代代,头又一次埋进土里,挂羊头卖狗肉,好戏连台!
总有各种假公济私的家伙,每每视察,都像是土皇帝回家,摄像机一大堆,报道那叫一个感人,可事实却恐怕多数是不见的如此的。
究竟是哪里有坏人?
还是说,坏的多了,成了贼窝,也便不该说这是坏了?
早些年出租土地,常老汉的发小说要拉着他一起去送点礼给那个负责人的时候,他便清楚。
黑的可以变白,白的素来沾黑。
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有了一些东西,也便不算什么稀奇了。
他没同意,但发小还是以两个人的名义请人家吃了饭,送了礼,后来憨厚的常老汉一得知,就去找那个负责人质问。
最后不出意外的,他家被穿了小鞋,不仅如此,还差点连累了自己的发小。
而也正是那家伙用发小威胁常老汉,所以被常老汉打了一顿,最后常老汉也进了看守所。
狱警曾说他是个憨货,不懂人情世故,惹了不该惹的人。
起先他也不懂,但后来却明白了,出狱后,他才得知,自己打得是所长的小舅子。
而这些地方的人,古往今来,也往往最不怕所谓的王法。
只要有利可图,利益够大,就必然有人愿意冒险,富贵险中求,拉帮结伙,官官相护。
四面八方,无处可逃……
常老汉并不算笨,小时候帮人放牛时,就常常会躲在私塾的窗子下面听课。
那些个“四书五经”又是什么的,最多听私塾先生提到三遍,他便全然记得。
没有读过一天书,却不仅识字,而且还写的一手好字。
小溪旁的那块石头上,直到如今,都还可以隐约看得见一个“永”字。
同时,常老汉又学过木匠,自学了一番木雕,也画的一手好画,他的笔下,似乎一切都活了过来,只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画的不好。
刻意为之,永远只能做到形似,可无论什么,最重要不是形,而是神。
就像同样的脸,长在有些人脸上,你会觉得成熟稳重,长在另一些人脸上,你却会觉得猥琐油腻。
形之相似,十之八九;神之相似,十不足一!
望着自己的儿子,常老汉总是担心。
外面的世界太浮躁,真假难辨,个个都是泰斗,人人都是大师,若是相问。
前生今世,福祸因果,自在一个元字。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便是推磨鬼。
真不真不知道,反正呐,有证。
常老汉虽说多年不出村子,也从不打探外面的消息,但也偶尔听人提起,补品一大堆,照样球得飞。
咱是年年摇旗呐喊,你是年年散步遛弯。
书圣的字狗屁不是,大师的字想来必是开宗立派的存在了吧?
专家登场,孩子没跑,无论如何,直接返祖。
好一手专家,正是有了这些东西,不,他们都不是个东西,对,绝对不会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会是个东西呢?方正没有好东西,没有东西。
专不一定专,但假一定假。
对了,正是多了那些不是东西的未知,才导致了如今的问题。
孩子心理科室,只有崩溃的医生,未见一个大义凛然的专家。
一瓶不动,半瓶摇。
常老汉想着这些年的见闻,不由觉得可怕起来……
总有人,会消失……
他们去哪了?
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