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手,看守城门还够用,可若真要与驻扎军队比划,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可驻扎军队是驻扎军队,府兵是府兵。
驻扎将军与知府二者,必定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存在,不然当今也不会放心将两者放在一块儿。
说难听点儿,若是两者埋头一合计,你有权我有兵,那他俩就不是知府与将军,而是两个土皇帝了。
所以知府与驻扎将军的任命,乃重中之重。
其实余九思是有权朝驻军借人的,但他先入为主,认为知府与粮商勾结贪墨、欺压百姓、不顾百姓死活一事应当由巡抚管辖,所以才选择了向巡抚借调人手。
但他一开始对此事只是预测,所以在派人借人之时并未言明,谁承想就反被那姓卢的摆了一道。
好在薛迈与手下的兵刺是刺头了些,但依旧是他大周的铮铮少年郎。
薛迈对上余九思的眼神,颤着音问道:“郎、郎将,您何故如此看属下?”
余九思摇了摇头,拍着他肩膀给他画饼:“到时回京论功行赏。”
薛迈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片刻后才想起他们方才的问题:“郎将,若是咱们不杀去知府家中,为何要那般大张旗鼓的围城?”
余九思看着偷偷缩在四周打量他们的百姓,徐徐道:
“一是给那知府一个下马威。二则是……有些消息到了百姓口中,能跟长了翅膀似的,一传十、十传百。与其咱们进城后为自己辩解,还不如借百姓之口,将咱们的目的宣扬出去。”
他的背影在马上依旧笔直,薛迈突然有些不想论功行赏了。
留在巡抚手下做事,有什么意思?
......
同安县。
伍全从县学离开后,直奔家中,与家人说明了情况后,举家将范迟卿送去县学。
范迟卿看着父母家人期待的神色,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伍全还在滔滔不绝,说着同安县学的好处:
“咱们沈大人与李山长商量过了,你虽然不是我同安县人,但因着你姐姐嫁入了咱们县,所以束修银子要比柳昌书院低一些,只要三百文,且吃住都在县学,不收银子!”
“而且啊,姐夫给你说。县学不仅不收你吃住银子,且每个月都有奖励制度,考试名列前茅者,通通有奖励!听说都是不错的笔墨纸砚与书籍呢!就上个月,那裴家的才子,你认识吧?就是之前你在柳昌书院的同窗,他考了第一,就领了一块砚台!”
伍全想到裴召祺的厉害程度,呃了一声,小声补充道:“第二第三其实也有的......”
范迟卿站在原地,低声道:
“多谢姐夫,能去同安县学读书已经很好了。就算我考试名列前茅,也不好意思拿县学发的奖励。”
伍全“啪”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就知道你会如此说,沈大人刻意说了。总之你除了要交束修银子,其他待遇与县学学子一模一样,你别不好意思!”
他皱了皱眉,喃喃道:“总感觉还将啥事儿给忘了......”
“啊!对了——”
伍全一拍脑门儿想了起来,“沈大人还说了,因着永宁伯近来事忙,没法在县学授课。可待他日后忙空,每七日会在县学讲学一次。”
范迟卿脚步滞住,眸中有了些许光彩,不可置信问道:
“姐夫说的,可是永宁伯,余伯爷?”
伍全一脸怪异,反问他:“咱们县中,能有几个永宁伯?”
一股白光在范迟卿脑海中炸起,他嘴唇颤抖,“竟真是余伯爷......我、我也能听余伯爷授课?”
她姐姐范舒然走上前来,轻笑道:
“你姐夫虽然平日大憨憨的,但在你读书一事上可从未麻痹大意过。他敢如此说,定是得了沈大人准话的。”
她不止一次庆幸嫁给了伍全,或是说嫁到了同安县。
虽说在沈大人来同安县之前,他们日子还没这般好,但伍全待她好,待她家人也好,自己又肯努力。所以她往日回娘家时,腰杆都能打得直直的。
更何况同安县不过一年便改头换面,近几月来她回娘家,周围人哪次不用羡慕的目光看她的?
都说她嫁得好。
但她其实也知道,组建一个家庭,就像是做生意,对方好,对方待自己好还不成。她也要努力,追上对方的脚步才是,两人势均力敌,方能长久。
但眼下......
范舒然看着自家弟弟,在心中叹了口气。
显然,弟弟之前的运气就不太好,但转念一想,眼下又如何不是塞翁失马?
一家人到了县学门口后,由伍全领着范迟卿入内。
他们穿过正门游廊后,恰巧遇到出来的沈筝。
伍全赶紧带着范迟卿上前行礼,朝她介绍道:“沈大人,这位便是小人的小舅子,范迟卿。”
范迟卿放下手中包裹,行礼道:“学生范迟卿,见过沈大人。”
说实话,范迟卿的形象,与沈筝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但确实是她有些先入为主了。
她想着那姓莫的能那般主动,好歹该是......主动的那一方吧?他看上的范迟卿,应当也是被他的样貌和气质所吸引。
所以她下意识认为,范迟卿应当是个文弱书生——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翩翩少年郎那一挂的。
可眼前的范迟卿......
人高马大,肤色呈小麦色,五官刚直又硬朗,与沈筝之前猜想的模样完全背道而驰,说他是习武的,沈筝都信。
沈筝在心中嘶了一声,发现了盲点。
所以......那姓莫的,才是那个啥?
范迟卿面对她微微惊讶眼神,垂下了眸子。
伍全还以为她不满范迟卿的形象,连连说道:“沈大人,您放心,迟卿虽说人是高大了点,但性格老实本分,绝不会在县学中惹是生非的!小人也会看着他的!”
沈筝咳了一声,摇头道:“本官不是这个意思,本官只是觉得范公子身子骨生得好,在咱们这边儿很少见。”
伍全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
“大人也如此觉得?您别说,小人当初第一次见他时,他才十四岁,就比小人高了半个头,可把小人吓坏了!小人那时候还以为我婆娘还有个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