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哪怕是在幻想空间中再经历一遍,鱼冬禧依然觉得这段时光实在是太让人焦躁了。
左右为难之下,葛楠只好同意鱼忆水带着自己的手机卡去营业厅查询通话记录,她现在将希望寄托于营业厅的工作人员,本人不到场,或许查不到吧?
但是这一次,葛楠还是太天真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藏污纳垢的可能,而恰好,鱼忆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强龙难压地头蛇,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鱼忆水不仅能查到葛楠的通话记录,甚至还能查到对方是谁。
但这一切,葛楠当然不知道,结婚多年,她对鱼忆水的记忆依旧停留在混子、无赖、赌徒这几个身份上,她自然不了解一个混子到底能混成什么样子。
葛楠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鱼冬禧和秋绥坐在客厅,没有一个人说话,屋子里的安静如死寂一般,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是灾难即将到来的预兆。
如果鱼冬禧没记错的话,在回来的路上,鱼安会因为摔断胳膊被陶隐送到医院,而独自一人回来的鱼忆水则是找葛楠算账。
鱼冬禧慢慢在心底复盘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没等她复盘完,忽然,一阵急促的钥匙扭动门锁的声音响起,鱼冬禧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是鱼忆水回来了,鱼冬禧下意识看向秋绥,秋绥的神情很镇定,现在,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好接受。
“我没事,我没事……”不知道这是鱼冬禧今天说的第几遍“我没事”,第一句或许是真的,后面的更多都像是一种心理暗示。
真的没事嘛?
秋绥不敢问,也不敢知道那个答案。
门终于被从外面大力推开,鱼忆水的脸如记忆中一般愤怒、扭曲,那是一张应该属于魔鬼的脸,看到鱼忆水,鱼冬禧就像条件反射一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涨红。
但是鱼忆水现在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自然注意不到鱼冬禧的种种反常表现,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怒火与屈辱,他可以容许自己做出出/轨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却绝对不接受自己被老婆扣绿帽子。
被出/轨这件事,让他那颗充斥着大男子主义的心脏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让他作为丈夫的尊严被放在地板上摩擦。
人好像永远都这么双标,永远都这么不要脸。
如果说决定政治走向的是利益以及利益均衡,那么决定情感走向的就是尊严以及包容上限。
很明显,在鱼忆水观念中,他是一家的核心,他的错误不叫错误,而别人的错误在他眼里会被放大无数倍。
哪怕你我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我也要你永远忠于我,永远不可以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这是爱吗?这不是,哪怕真的是爱,那也是这世间最扭曲的爱。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秋绥,秋绥立马站起身子,跟着鱼忆水的步伐来到葛楠所在的卧室,刚刚推门的声音很大,葛楠知道鱼忆水回来了,就是没有想到,鱼忆水的怒气竟然这么大。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和鱼忆水的婚姻和儿戏没什么区别,她甚至以为鱼忆水不过是会借此和自己离婚罢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鱼忆水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
鱼忆水步子很大,几步来到卧室,见到躺在床上的葛楠时,他眼睛烧的通红,完全失去理智,他猛地抓起葛楠的胳膊,将葛楠强硬地拉起来,然后左右开弓,将巴掌扇到葛楠脸上,巴掌扇的很重,巴掌印清晰明了,这几下子,直接给葛楠打蒙了。
秋绥使劲拽住鱼忆水的胳膊,可是他现在却是有心无力,无论再怎么用力,他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力气也不如成年男性大,尤其是一个正处在愤怒中的成年男性。
鱼冬禧站在门框那里,她还记得那天,鱼忆水也是这样一言不发地来到卧室,只不过有一点不一样,那时候是自己和秋绥一起拉住正在怒火中的鱼忆水。
现在,自己成了袖手旁观的那个。
“你这个烂婊/子!”鱼忆水掐住葛楠的脖子,下了死手,无奈,秋绥只好咬住鱼忆水的手,这才让鱼忆水松开手。
“我欠你什么!我欠你什么!”重新吸到氧气的葛楠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的脸被憋得通红,当然也有可能是刚才被打的原因,现在的葛楠看起来狼狈至极。
“你欠我什么?”鱼忆水拿出手机和一张密密麻麻的纸,甩在床上,“你说,你频繁打电话这男的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脸来质问我,如果你是个好样的,我就不会为了钱去求别人!我表哥找我借钱,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钱能借给他!”葛楠现在只觉得心力交瘁,表哥那边打感情牌,逼着自己要钱,她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知道这个男的,朱海,在县里拉大车,最近去你们学校承包校车那个男的,哦,就是这么和你搭上桥的是吧?”现在,鱼忆水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强烈的耻辱感让他恨不得杀人饮血!
“我和他没有任何超出正常范围的关系,不过就是借钱的关系!”葛楠狠狠瞪着鱼忆水。
“你不陪他睡几觉,他能把钱借给你?”鱼忆水冷哼几声,“都他妈是男人,谁不了解谁?借钱?!我呸,我看你们就他妈是嫖/娼关系!”
现在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无论葛楠怎么解释,鱼忆水都认定自己和朱海是不正当的关系。
鱼忆水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朱海打电话,电话那头响了几秒就被接通了,朱海似乎并不认识这个号码,接通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不知情的状态。
鱼忆水倒是不客气,对着电话就是一顿破口大骂,骂的很难听,几乎是从祖宗开始骂到子孙后代。
葛楠和他丢不起这个人,事实上,葛楠和朱海确确实实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只是债主关系罢了。
很多年以前,自己的表哥和鱼忆水曾经一起合作过一番事业,最后闹得大家都很不愉快,直接撕破脸皮,鱼忆水和她表哥也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所以葛楠根本不敢朝鱼忆水要钱借给她表哥,原因很简单,鱼忆水不仅不借,甚至可能火上浇油,再加上最初结婚那几年,葛楠每次和鱼忆水打仗,她都把她表哥叫来,一来二去,她表哥和鱼忆水就更不对付。
鱼忆水不在背后给她表哥一刀,就算他宽容了。
葛楠从鱼忆水手上抢下手机,匆匆说了句“抱歉”以后,就慌忙将电话挂断,骂完这一通,鱼忆水也冷静下来不少,自己刚才确实太失态了。
猛地,鱼忆水忽然想起来,鱼冬禧好像还在家,他转回身,看到靠在门框上的鱼冬禧,鱼冬禧表情很冷淡,就像个看戏的过客一般,似乎眼前的情景和她毫无关系一样。
鱼冬禧眼底的冷淡让人莫名的升起一股股寒意。
秋绥也看向鱼冬禧,从刚才开始,秋绥就感到了鱼冬禧身上不正常的情绪,比起鱼冬禧现在,似乎当年大哭大闹的鱼冬禧能让秋绥觉得心安一点。
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这个吧,一个人在面对挫折,有哭闹表现的时候,至少还能说明这个人有感情 、有知觉,可当一个人面对任何事情都无所动摇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她心底的水已经死了,所以她格外麻木。
这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可在保护背后,她其实是在不停内耗自己。
鱼忆水抹了把脸,扯出个笑来,慢慢朝着鱼冬禧走过去,蹲下身子,他抬起手想摸摸鱼冬禧的脸,却被鱼冬禧侧过头给躲过去了。
鱼冬禧厌恶的眼神是那么触目惊心。
鱼忆水的手停留在半空,神情呆滞片刻后,将手放下,道:“冬禧,是不是吓到了?爸爸妈妈没有吵架,就是在……额,讨论一些事情,你去隔壁房间玩会儿,好不好,晚上爸爸带你去吃海底捞,好吗?”
秋绥牵起鱼冬禧的手,来到隔壁卧室,鱼冬禧坐在卧室里的床上,神情自然,不,也不是自然,而是一种漠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秋绥紧张地看着鱼冬禧,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对鱼冬禧的伤害有多大,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秋绥第一次这么恨这间屋子,如果隔音再好一点的话,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是不是鱼冬禧就不会听到外面发生的一切了?
秋绥对于当年发生的一切,现在仍旧历历在目,他抱着大哭大闹的鱼冬禧来到这间房间,鱼冬禧一直在不停挣扎,秋绥挨下那些拳打脚踢,终于反锁上门,本来,鱼冬禧一直扒着门,想要出去。
直到,外面再次传来二人的争吵声,鱼冬禧安静了,她听到了外面的对话,秋绥也一字不落地听到了。
那一刻,秋绥知道,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