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男子头顶包藏青色侗布头帕,身着百鸟卉衣,绘绣青山绿水,百鸟飞转,及其光艳夺丽。
他弯腰举着荷锄,在空旷无垠的草药田地间辛勤劳作,挖掘抛松泥土,从田埂栽种的两棵树木间取来种子,一一撒下挖好的土坑中。
不远处群山峰峦,连绵起伏,男子挺直背抬头仰视山上岩间树木,郁郁苍苍,云雾缭绕,一股飘渺浩瀚之势,宛若云中仙境。
高空有个黑点逐渐清晰可见起来,貌似还是个人的模样。
“啊——”
袁青云的视线一下从漆黑之中挣脱,进入白茫茫云雾,忽地下坠感相当强烈,垂眸看去,方才发现自己在高空疾速往下坠落,喊出恐怖如斯吼叫声响。
身边一只巨鸟展翅飞翔,遂而,袁青云灵机一动,脱了外袍,揪住袖口、衣领和下摆,形成一个斗篷样式,下降速度确实减慢些许,也只是些许而已,张大嘴巴,喊叫声音再一次奏响,耳边嗡嗡作响。
天空翱翔的巨鸟扑腾翅膀,爪子往下抓着,擒住袁青云的外袍,合为一体,速度稍稍降低下来。
田地间的男子双瞳惊惧,天上竟然掉了个人下来,该如何是好?
伸出手去接,那自己多半残废,那就以后做不了事,更甚丧命!
难不成要他不管不顾,那高空坠落的人定会摔成肉酱面饼,血浆四溅,到时是一幅惨不忍睹画面。
男子在田地间迟疑不决,来回踱步,高空凄厉喊声愈发逼近,他无奈跑向田埂两树之间,拿起地上脱下的外袍两手伸展往高空探去,估摸着掉落的人坠地位置,移动步伐,内心暗自思量:这样应该能接住了吧!
“嘎吱”、“嚓嚓”、“砰咚”接连声响,袁青云从高空摔在长满绿叶的树顶,摩擦树杈枝干,最后和松软的田埂来了个亲密接触,扶着腰肢,脸上五官扭曲蹙起,“疼……”
站在两树之间的男子惊诧不已,扭头看去右边大树底下,一名女子,扶着腰肢,疼痛难忍,不由感叹:天上掉下个妹子来,我的伸展还是晚了一步。
他只能垂眸作罢,欲扔下手中伸展开来的外袍,去查看地上受伤之人,忽而高空一声哀嚎,一个黑点迅速下降,男子不得已移动步子,展开外袍,思考这下应该能接住个人了吧!
“嘎吱”、“嚓嚓”、“砰咚”接连声响,姜弋笙滚落田埂,昏死不醒。
男子无奈侧头看去左边大树脚下,一男子闭眼七仰八叉躺在地面,他急忙丢却手中展开的外袍,伸出食指横在袁骘勋人中探着鼻息,凝神片刻,呐呐作语:“还有呼吸,还有得救。”
“那我还能救吗?”袁青云一手扶着腰肢,一手撑在树干,气喘吁吁,脸色苍白,转瞬间白眼一番,靠着树干浅浅滑落在地。
男子急了,脚下还有个躺着不能动弹的伤患,现在又多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来,上前探了鼻息,低声呢喃:“能救,怎么不能救呢!”
说罢,走向地面躺着的姜弋笙,将他扶在树干坐着,自己好方便背动起身,固定后背的人不会掉落,他双手横抱袁青云,往不远处的寥寥炊烟的人家户走去,侧身顶开院落栅栏,抱着袁青云轻轻放置床榻,而后放下姜弋笙在房间尽头另一床榻。
“阿兄,我今天集市买得正宗野山鸡回来……”
说话声戛然而止,门扉处一蹦一跳踏步进来的女子眨巴几下憨态可掬的眼皮,看着家中突然冒出的陌生人,只觉好奇,凑上前张望自家阿兄替人诊脉过程,“阿兄,这俩人哪里捡到的?”
“从天而降。”男子简短回话,继续补充:“阿柠,用二钱三七、六钱透骨消、五钱金线重楼、八钱筋骨草、四钱络石藤、八钱白花地丁七味草药按放五碗山涧清泉文火煎熬,待白烟滚滚冒出,七味草药完全溢散,药汤浓稠浑厚之时,倒两碗进入房间,现在我得给他们上些消肿化瘀的药膏。”
“是,阿兄。”阿柠得到指令,欢脱跑出房间门来到一间屋子,匾额写着晨曦药庐,里面摆满密密麻麻的漆红药柜,她按着兄长说法,抓配药剂,舀五碗早已打好的山涧清泉倒入药罐,蒲扇轻轻扇火。
房间里的男子早已用木棍捆扎姜弋笙四肢,往后背涂上化瘀消肿药膏。
到袁青云时,男子麻利给她受伤骨折的腿绑上木棍固定,回想到她扶着腰肢说过疼痛之话,他刚要脱却袁青云衣衫上药,手指触碰腰带之时,才反应过来床上躺着的是名女子,不由停顿下来,刚开口大喊:“阿柠”,“啪——”一声在房间回荡无穷。
“臭流氓!”
袁青云挣扎起身,结结实实一巴掌扇在弯腰伸手在她怀间准备宽衣解带的男子脸上,一个鲜红的五指掌印刻画烙迹。
“阿兄,你叫我什么事啊?”阿柠端着熬制好的汤药蹑手蹑脚进入房间放在桌上,抬眸看着自家兄长捂脸委屈巴巴的可怜样子,泪花还在眼眶打转不停。
她走上前去,摸着男子的前额,哄着一般说话:“阿兄不哭,阿柠给阿兄糖糖吃。”说完从怀里好不容易薅出一枚糖果,略有不舍放在男子手心。
男子把掌中拽着的药膏递给两眼蒙圈的阿柠,嘟囔几句:“阿柠……你把这药膏给床上那位姑娘擦擦,能化瘀消肿。”说罢,垂首出门而去。
阿柠端了桌上一碗熬好的药汤,递给袁青云,纯真笑着,“姑娘,这是专治摔伤重症的药汤,阿兄说,喝了缓缓身体遭受的疼痛,我小时候就喝过,可苦了,姑娘待会喝完也要吃颗糖糖。”
袁青云略微狐疑,余光打量一番屋子,在房间尽头,还躺着未曾睁眼的姜弋笙,满身都是白色绷带,垂眸看去,自己的小腿也固定不能动弹,想来是刚刚那名被自己打了一耳光的男子医治结果,看着手里混稠的药汤,不由羞愧难当,继而抬眸直视阿柠,炯炯有神说道:“谢谢妹子恩意,等我腿恢复如初,一定好好报答恩人。”一口干将汤药,滋滋咬唇,缓过苦涩之后,接着启唇询问,“阿柠妹子可知这里何处?现在几时?”
阿柠伸手示意要掀开袁青云后背衣衫,木签一头剜了药膏,准备为她涂上,化瘀消肿。
袁青云了然于心,一手拿着空碗,一手抻向后背,提了衣衫,露出树枝擦伤的青红紫绿瘢痕,等待一旁的阿柠给她上药。
药膏涂抹在受伤之处,仿佛千千万万的火蚁口吐红焰,灼咬食肉一般生生撕裂拉扯。
袁青云蹙眉抿唇,拿着空碗的手捏得紧紧的,指间腹肉由此变形发紫,缓解腰背疼痛之苦。
“现在康元二十五年六月十九,请问姑娘姓名,来江阴村可谓何事?”阿柠一面涂抹药膏,一面眼咕噜转着询问。
袁青云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我是程青云,无意之中进入江阴村……所以,这里是江阴村,现在是六月十九日!”
她相当吃惊,没成想从黑咕隆咚的洞穴里飞速降落,竟会短短时间到达这从未听过的江阴村地界。
“阿柠妹子,诉在下冒昧,这江阴村所处具体位置是在何处?”
“你怎知晓我叫阿柠?”
袁青云面对阿柠的质问,瘪嘴无奈,“刚刚你的兄长不是说过阿柠这个名字的嘛!”
“噢……对昂,一进门兄长就叫过我的名字了……咦,对了,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阿柠嘟嘴疑惑,眨巴着纯真无邪的大眼。
袁青云这才仔细看去面前叫做阿柠的姑娘,一脸稚气未脱,情态单纯可爱,怪不得连说话的语气,顽皮的举动,处处都露出天真烂缦。
擦药完毕,她从后背放下衣衫,伸手摸去阿柠的额头,轻轻抚摸,温柔笑说:“我是青云,年芳十八,岁数应该比你大些,你就叫我青云阿姐吧!”袁青云把她当做宋绵绵一般宠溺,转念一想,这个阿柠姑娘貌似记忆不太好的样子,不由开口补充:“或者……记不住青云名字,叫阿姐也可。”
“谁说我记不住名字的,我能记住,青云、青云、青云、青云、青云……”
阿柠叉腰表示不服,接连循环喊出袁青云的名字。
靠在墙壁缓神的男子听见屋子里阿柠不停歇地喊着名字,蹙眉不展,侧身走向门扉,踏步进去,瞬间解颜欢笑,耐心说道:“阿柠,阿姐和阿兄都需要静修,不可大声喧哗哦!”
“哦……嘘嘘嘘!”阿柠食指堵在男子双唇,开心点头,与坐在床榻的袁青云对视一眼,回看房间尽头闭眼未苏醒的姜弋笙,低语对着男子说道:“是,初阳阿兄,阿柠会很小声很小声,不打扰大家,再会,青云阿姐!”
阿柠侧身和床榻的袁青云摆手作别,提着裙摆,轻轻悄悄踮起脚尖出门而去,在院子里和集市买来的野山鸡玩起捉迷藏来。
袁青云躺在坐在床榻,眸光里灌注羞愧负疚,措颜无地,抱拳垂首,“说来惭愧,刚刚是青云失礼了,误伤恩人,是打是骂,青云绝不还手。”
“噗嗤”声响从房间尽头传来,正是姜弋笙躺着床榻之处,男子正在用手捏在姜弋笙两颊,迫使他张口开来,端碗边缘凑在唇瓣,将药汤灌入口中,往后仰却,药汤进入喉咙,顺流而下,喂完毕后,这才转身过来,一脸微笑,那五指红印,尤其显著,“我江初阳,还没到那种地步,打骂女子。”
袁青云看着笑颜展开上鲜红的五指痕迹,愈发惭恧,眸底掠过一股诧异:江初阳,名字些微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