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道人,竟然是你?!”
容若和袖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道士。
纳兰惠儿亦是从深处出来,看向了那位道貌岸然之人。她心中半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皇上夜临,否则自己第一次偷偷出宫就捅下篓子,真是有愧于每一个出力者和纳兰家。
“本道腾云跃墙而来,快步出声也不过是给公子提个醒罢了。”
施道渊一甩浮尘,道音飘渺,身姿好似个天上的仙尊。他的话的意思,就是自己算到了容若跟表妹私会之事,前来防患于未然。
“高人要提醒容若什么?请讲——”
“纳兰父子心善,保住本道性命,所以本道惦记着报恩。本道通晓天机,有一个锦囊妙计要献给公子。”
“多谢高人。容若得到锦囊后,必定是焚香沐浴之后,方才敢仔细收好。”
“公子有生于浊世而似青莲出尘,本道佩服。”
说罢,施道渊便从身上拿出一个用七彩丝线编织而成的锦囊来,相赠纳兰公子,复叮嘱道:“本道提醒公子,此锦囊只可用在自己身上,不可为康熙皇帝或是明珠大人而拆。且须到了情况万分危急之时,再拿出使用。”
“容若谨记高人高言。”
纳兰双手接过珍贵之物。
那施道渊捋须而去,别前,向纳兰公子赠诗一首:
玉本冰清终斑驳,佐帝伟业付山河。
谈笑莫记青衫冷,饮水词歌诉离合。
才情兼得应寂寞,笔墨山河清辉赊。
人间公子天上仙,逐水流逝魂梦折。
是夜,惠嫔无事回到宫中。
才坐下,就听见宫女远黛道:“皇上走后不久,嫡长子承祜忽发高烧,现在坤宁宫已经乱作一团,皇后娘娘没有叫人去给皇上回话,怕惊扰圣心。”
惠嫔觉得此事蹊跷,“太皇太后知道了吗?”
“奴才派去慈宁宫打听的人还没有过来回话。”远黛推测,“估摸着苏嬷嬷应是告知老祖宗了。”
“你之前不是说,承祜想玩水,皇后娘娘不让吗?承祜又没着凉没受惊,怎么会无端端就发高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容若公子也一样,染病之事,没个准信的。但是奴才觉得,这回这事,是有后宫主儿在暗地里想害皇后娘娘的儿子。”
“远黛,你和嬷嬷要好生照顾胤褆。”惠嫔拿主意道,“天亮后本宫再去坤宁宫。”
“是,奴才和嬷嬷会仔细守着皇长子。”
*
顾贞观又一次到徐乾学府前大声斥责,原因是:徐乾学的弟弟徐秉义成了新科探花。
徐乾学出来以后,倒也没有解释弟弟的卷子是谁判的,只装模作样地沮丧着脸,大悲大叹:
“不管实际结果如何,爱徒容若就是本官心目当中的状元。”
“本官准备了一篮子樱桃,亲自登明府来向容若传达此真心,幸得容若情感真挚的谢师词一首,这流芳后世的师生佳话,还得是我徐乾学和纳兰容若(为典范)……”
来演绎。
徐乾学真正想说完整的,是这个三个字。
他一擦眼角,恨不得“声泪俱下”地把纳兰容若的《临江仙·谢饷樱桃》背出来给府前的闹事者听。
顾贞观怒道:
“徐乾学,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该堂堂正正去明府探望贵公子,而不是拐弯抹角给贵公子添堵。”
“你之所以把贵公子当作是自己培养出来的状元人选,不过是想给自己的脸面贴金罢了。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敢在顾某面前摆出这副‘兔死狐悲’的假样子来?!”
“顾贞观,你敢咒纳兰性德死,本官看你是活腻了!”徐乾学一扬手,“来人,即刻去明府,就说本官将口不择言、见不得长公子好的狂徒抓了现行——”
“吾友吴兆骞如今在宁古塔生不如死,吾岂能留世独活?”
顾贞观一挺胸,摆出了自己不怕去明府领罪的姿态。
“你等还不快去?”徐乾学对着几个下人一吼。
然后叉腰对顾贞观数落道:
“你的人品能比本官好到哪里去?想利用纳兰性德救友,却没勇气踏进明府一步,你是心虚呢?还是怕一开口就被长公子识破本意?你以为来骂本官、本官就认怂了吗?本官不怂!”
“休要将顾某与你做一丘之貉论。顾某对友,以天为誓,借力公子,只欠契机。而徐大人你,竟然在纳兰性德错失殿试的情况下,做出取录自己弟弟徐秉义为探花的可笑之来,真可谓是:假公济私,不放过一丝利己之机啊!”
“本官再有能耐,当今的探花也是康熙皇帝钦点的,好你这个顾贞观,连天子都敢不放在眼里!”
顾贞观一气,竟然与徐乾学扭打起来。
此时,恰有一个卖茶叶蛋的老翁经过,那老翁对顾贞观劝道:“先生何需多来此处行无意义之举?两两非善类也。”
徐乾学笑,“老翁你说的好,本官跟顾贞观一样,跟冰清无瑕的纳兰公子比,都不是好人。”
那老翁拿出茶壶一把,道:“容若爱以温茶为饮,把盏之间,不缺名物。今老朽以此壶谕顾先生,顾先生携此物和肺腑之诗一首,可见容若。”
疑信之间,顾贞观成诗道:
吾友梦去忘为客,只今诗成感纪年。
冷暖此君须自觉,无劳更试洗心泉。
“好!”那老翁仙仙乎,预言道,“顾先生可以结交容若矣!”
顾贞观惊然:“此话当真?”
那老翁只应道:“顾先生,你与容若日后的交情之深厚,又岂是史册写的尽和奸佞之师徐乾学所能比较的?你且好好珍惜容若十年罢!”
徐乾学一刮鼻子,不满道:“老翁你何需有意损本官?本官视容若为……”
“够了。”那老翁打断,“莫论康熙皇帝,徐大人你才是容若的命数之路上的克星啊!”
言罢,那老翁就轻步而去。
等到顾贞观反应过来,却只见自己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茶壶,原本放置在路边的茶叶蛋挑担,已经不见踪影。
顾贞观自问:“这位老者,难不成是活神仙?”
徐乾学冷笑道:“活神仙是施道渊施道人,与那坑蒙编造大话的老翁何干?”
这便是顾贞观二骂徐乾学,在徐府前偶遇一茶翁,受到茶翁点化而与纳兰性德相交的故事了。
后来,纳兰在得了茶壶之后,回赠了顾贞观一首诗,诗曰:
炉成卷得事天然,乞与幽居置坐边。
恰映芙蓉亭下月,重被斑竹岭头烟。
画如董巨真高士,诗在成宏极盛年。
相约过君同展看,谈交终始似山泉。
*
养心殿。
见自己的陪臣纳兰来了,玄烨摇曳手中茶盏,心情大好。
——终究朕才是赢家。
——不必去瞧、不必去问,纳兰自己会把心捂热、再尽君侧之责。
玄烨走到纳兰面前,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只感觉:纳兰除了消瘦了一些,倒也没有别的不同。
“你知道主动回朕身边来了?”
“养心殿的侧位空着太久,不好。”
“朕不计较你的功名,觉得你配位,你就是配位。”
纳兰问了皇上军国之事:“吴应熊和朱三太子的行踪,皇上追查了数月,有眉目了吗?”
玄烨不甘道:“朕要是查到了,早就先下手为强将那两人都抓起来严刑处置、以告天下了,还会这般顾虑不敢二攻吴三桂吗?”
纳兰做出判断:“既然主动追查没有结果,打草惊蛇亦不知蛇之所在,那就不如静候二者露出马脚。”
玄烨摇头,反问:“他俩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主动留下痕迹、让朝廷有机可趁?”
纳兰指出:“需哟一个卧底。”
玄烨简要问:“谁?”
纳兰荐才道:“世外高人施道渊。”
玄烨大笑,“你果然是被那道士蛊惑心智了!军国大事,岂容一个道士相乱?”
“臣没有乱说,汉人一向信奉黄老之说,尤其是休生养息之论,更是他们称霸天下后所打出的旗帜当中的一展。施道渊不是个普通的道士,他有安邦定国之才,可以相助皇上找寻吴应熊和朱三太子的踪迹,等到音讯传来,皇上可下令让裕亲王福全带领一众人马,将此二人捉拿回京。”
“要是福全不是去捉拿贼寇、而是去跟贼寇联手反朕,纳兰性德你担当的起吗?”
“王爷要是想反,前明乱党逼宫之日他就反了!皇上仔细想一想,凭王子笼络的人才和手中所掌握的兵力,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将皇上你拉下皇位之嫌吗?皇上不会真的以为:王爷只是在蓄力想反吧?恕臣直言:王爷是有可以反的实力而未反。原因就是——”
纳兰指向康熙皇帝桌面上的旧时《兄弟嬉戏图》,继续道:
“他在顺治皇帝面前承诺过:福全不想当皇帝,只想做一代贤王辅佐圣主。”
玄烨数次徘徊,斟酌着纳兰的话。
难不成真是朕多心了?福全还是朕的好兄弟,竭诚尽节,从未变过?
朕为了江山万卷图,就必须仰仗好兄弟吗?到底是纳兰的话可信,还是福全的人品和节操可信?
纳兰道:“皇上的当务之急就是揪出吴应熊和朱三太子来,其他困扰社稷安定的案子,臣和阿玛明珠会替皇上分忧。另外,索党之人也不宜闲着,皇上应当安排索额图去‘飞书谏管’远在广西罗城的于成龙。”
玄烨问:“怎么,还因为于成龙得罪过你阿玛明珠而记仇呢?”
“仇是有,但现在臣是为大局着想。臣不瞒皇上,‘花鸟风月楼’的线人截获了于成龙弹劾明珠和索额图的折子,上面写的是:明索党阀,利欲熏心,放任地方官加征:火耗之款【注1】,数额巨大。”
“朕知道你的意思了,会叫索额图给于成龙提个醒:火耗归公是朝廷该管的事,不是他凭个人蛮横的骨气就能叫嚣的,这家伙,就是不知道自己跟明索两党过不去的同时,也扫了朕的颜面。纳兰你放心,朕心里有数,是该让索额图去斗一斗于成龙,水深火热后才能浴火重生,让他自身和明珠都有所反省。”
“臣谢皇上不罪明珠。”
“你呀,就是一心为父,知晓明珠的错事与错行,又潜移默化地借朕之力来为明珠止损。”
“臣活着的时候,能为阿玛做的,只有这些。多谢皇上成全。”
纳兰才坐下,展开康熙皇帝赏赐的《步辇图》真迹【注2】来看,外头就有一个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匆匆而来。
“没看见万岁爷要跟纳兰公子一起赏画吗?”顾总管对那掌事太监道,“怎么失了规矩?”
“启禀万岁爷,昨夜万岁爷预备早朝离开坤宁宫后,皇后娘娘的小阿哥就高烧不止,情况甚危!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太皇太后已经过去安慰皇后娘娘了。奴才来传太皇太后的意思,请万岁爷即刻摆驾坤宁宫。”
“混账东西!”玄烨踹了那个掌事太监一脚,怒火中烧,“昨夜怎么不来说?”
“奴才是慈宁宫的掌事太监,不是坤宁宫的人,所以知情的晚。”
说罢,那个太监朝康熙皇帝连连磕头,请求恕罪。
纳兰催道:“皇上快去看皇后娘娘和小阿哥吧!”
“你回家去吧,留下来也没用。”玄烨记挂嫡妻与嫡子,满脸焦急,“朕今日不会再回养心殿了。”
待康熙皇帝和顾总管等人都走后,梁九功问纳兰:“公子,您是回府?还是留在这儿继续看画?”
纳兰决断道:“我在宫中多留一会儿,真怕后宫会出大事,影响君心。”
*
纳兰一直呆到傍晚,也不见梁九功进来回话。
就外出问他:“皇上那边情况如何?”
梁九功如实道:“奴才也觉得奇怪,照理说皇嫡子重病是大事,早应传开了才是,这回却是消息未走出后宫,无人议论。”
“我看是皇上派人去查没查出病因、审问宫人也没问出事发之因的缘故。”纳兰提醒梁九功,“梁公公,这事非同小可,皇上那边你不必去问,只等着顾总管的吩咐就好。”
梁九功对公子一向信任,道:“奴才记下了。”
“那我就带着《步辇图》回府了。阎立本的画当真是好,我看不够,还规划出了不少盖章的位置。”
“公子打算盖几次章?”
“不少于二十次。”纳兰雅致道,“我即将二十岁,讨个好意头。”
回到家中。
管家金叔来见容若,递上来一份请柬,道:“徐乾学徐大人派人来传帖子,请公子明日登徐府,说得了不少孤本好书,等公子共读共赏。”
“之前徐府的下人不是来说,有个叫顾贞观的人对我出言不逊、带着诅咒之意吗?”容若问,“后来阿玛怎么处理了?”
“老爷说,顾贞观倒是个有骨气的!要是那人不功利,真有学富五车之才,那就请到府上来给二公子揆叙当老师。”
“金叔,你别信阿玛的玩笑话。”容若有所知,“但凡口出过一句伤我之言的人,阿玛都是不饶的。”
“但这回……老爷对那顾贞观,的确是没有追究。”
“那就罢了。”容若把名画交给管家,“这是大唐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稀世珍品,无二名品。金叔,你照着尺寸去帮我定制表框和藏匣。”
“是,小的这就去办。”
*
纳兰性德来到徐府时,徐乾学热情相迎。
师徒二人一并进了藏书阁,就坐在孔圣人的画像前面,聊起“编修经解”的事情来。
“公子如今身子可是大好了?”徐乾学拿了几部书盒出来,摆在纳兰面前,“本官忧思至今,只恐这些好书非公子所解。”
“承蒙吾师惦念与馈赠,容若已经无恙。”纳兰打开书盒的侧面折盖,从中拿出一本书名都是生僻字的先秦之典来,“吾师从何处得来了这些好书?”
“天下经典,岂是能让皇宫所独占?”徐乾学面带得意,“本官在江南有布衣之好,愿意将家中的藏书相送,才有了今日公子所捧读之书啊!”
“吾师想让容若饱览群书?还是编撰群书?”
“咱们师徒一同,将这些从先秦至今的好书都读透与编撰,岂非是功德事一件?”徐乾学客气道,“阐述儒家经义之事,不能光有本官一个汉人的脑子啊,还得有我爱徒容若的满人见解才好。”
“吾师就不怕容若一时鲁莽,得罪先儒,贻误来学?”
“公子有编撰《古抄本十二卷》的珠玉之美和校成之功在前,又岂会对先儒有失?本官愿与公子一同,反复考订,共成旷世之作。”
“容若想以《通志堂经解》来命名这套丛书,吾师以为如何?”
“这当然是好。”徐乾学点头,“公子心血所耗,定是页页浸透;心力所用,定是卷卷余香。通志堂是公子的雅室,四季存留公子身影,人在书在,书在学问在,学问在则大观之所在。《通志堂经解》用作丛书之名,本官绝无二话。”
纳兰微笑。
神色令人观之而悦。
他笑自己之用意有所成,雅室“通志堂”之名,可以在后世常提于文人之口。
也笑徐乾学答应的轻率,看似与自己的学生达成一致,实际上早在心中酝酿别的诡计,比方说:这套丛书的主编者该由谁署名?
反正不会写:纳兰成德、徐乾学合编。
*
夕阳无限好,将近黄昏之时,纳兰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旁侧的徐乾学,则是在喝茶,一边还不忘对挂轴上的孔圣人说上几句自己和爱徒容若在将来要成就的“千秋功名”
书能养人,纳兰不觉得困。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像是有一把看不见尽头的云梯耸入了天际一般,将自己一步一步地推向书山的顶端。
从《古抄本十二卷》到《通志堂经解》,之间跨越的何止是“书卷的体量”和“所需的经费”?更是人的意志和气血。
想来自己的人生真是无趣,在等待下一场殿试的三年里,难道就全部消耗在这些事情上面了吗?那么三年后自己二十二岁,照着术士的预言,就仅剩下八年的存活时光,八年自己能够干什么呢?
看皇上平定三藩、收复台岛、镇压沙俄扰境……
出版《饮水词》《侧帽集》、随圣驾走遍天下、甚至是为人父……
真到了一切都化作圆满、此身远离尘嚣之际,身边可有一人陪伴?手中可有一样珍惜之物?眼前可有一处向往之光景?
生前身后,人皆世间一粒沙。
无往无来,命皆幻境一抹光。
纳兰开始慢盘自己的菩提手串。
内心的平静与书外的浮躁相抵,就能专心致志、一往无前。
一人的凝神与众人的多思相衡,就能深邃以对、不惧考究。
有风卷过,携雨飘窗入。
纳兰对徐乾学笑道:“气候多转,斜阳之后就是雨,天公亦是性情中人。”
徐乾学招待道:“公子要是不介意,今日就宿在本官府上、免去策马溅水之嫌,如何?”
“吾师厚爱,容若愿意。”
“好,好啊……今晚本官要与公子秉烛夜谈,嗜睡方休。”
*
风雨至半夜未停。
与徐乾学一同博古通今和辩论书中要理之间,纳兰完全不知宫中的情况——
数名御医跪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各种方子都试过了,却不见嫡长子承祜的病情有好转。
玄烨几乎是震怒,走过去一把摘了院使的顶戴花翎,扬言治不好小阿哥的高烧,就要他脑袋搬家。
惠荣德宜四嫔在坤宁宫内,强打着精神等候消息。
忽然间,天上响起了一声惊雷,然后就是一句宫女的忧喊声:“不好了,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宜嫔最是心直口快:“该不会是小阿哥——”
没了吧。荣嫔和德嫔神色惶恐。
惠嫔忙安稳人心道:“各位妹妹别多想,皇上还在里面,皇后娘娘母子,谁都不会有事。”
【注1】火耗之款:地方收入的税款和钱款,银子纯色不足,需要重新熔炼后才能上缴朝廷入库。这当中的耗损称为火耗。明珠和索额图均借此敛财。
【注2】康熙皇帝赐给纳兰性德的唐朝画家阎立本的《步辇图》真迹,是纳兰最珍惜且盖章最多(23次)的字画。上面纳兰盖的章包括:成德容若、成子容若、成德、容若书画、楞伽山人、楞伽真赏、楞伽、香界、花间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