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以后，秦蓁拼命从叶家跑了出来。

    她带上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请求别人帮忙寻找废墟下的秦二娘。

    而小小的她，也徒手在废墟上不断挖着瓦砾。

    小小的手上，是一道又一道被砂石划开的口子，皮开肉绽，细小的沙子和灰尘钻入皮肉。

    小狐狸光是看了一眼，都觉得疼。

    而它，被秦二娘死死地护在怀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秦二娘的身体，只剩下心口还有一丝热气。

    “阿娘，阿娘……”

    秦蓁温热的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似乎是听到了秦蓁的声音，秦二娘艰难地掀开了自己的眼皮。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清明。

    她定定地看了秦蓁好久，眼神才慢慢聚焦，将人认了出来。

    “蓁……蓁？”

    “阿娘，是我，是我，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蓁蓁，对不起……”

    “错不在你，不要这样说，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我……好累。”

    秦二娘心口的那一团热气，终于在这一刻全部散去。

    “阿娘！不要！不要再丢下我了！”

    可是这一次，秦二娘无法再回应她了。

    秦蓁紧紧地抓着秦二娘的手，可这只手却也渐渐冰凉，无法再像以前那般，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顶。

    秦蓁还记得那个时候，秦二娘最喜欢这样揉着她的头发，说道：

    “蓁蓁，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我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那个时候，秦蓁不懂。

    明明二娘还有其他的亲戚在世，为何对她来说，那些都不是属于她的家。

    可现在，秦蓁明白了。

    明明她的亲生父母都还在，叶家也在，可她却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家了。

    原来家，就在秦二娘的怀抱里。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而她们错过的时间太久。

    虽然就算她当时不愿意和秦二娘分开，叶家也有的是办法将她们分开。

    他们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弄死秦二娘，伪装成一场意外。

    但是叶家没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还留有一丝善意。

    只是因为他们觉得没必要照顾秦蓁这么个没用的小孩子的情绪，这种东西永远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

    无论当时秦蓁她如何选择，她和秦二娘的结局都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秦蓁的哭喊，让小狐狸的心有些酸酸的。

    虽然，它并不懂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又有什么东西在心间发了芽。

    这种感觉，让它很是无措。

    等到它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再一次施展了幻术，将秦二娘还未消散的灵魂，拖入了这个幻境之中。

    只是它太虚弱了，幻境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景象都没有，而且一副随时会要崩塌的模样。

    年轻的秦二娘站在雾气之中。

    她的身上没有那狰狞的伤口，神情也没有往日疯魔时那种浑浑噩噩。

    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白雾，清润的眸子里满是骨子里带着的温柔。

    那是她少女时最美好的模样。

    小狐狸怔怔看着，眼底有些发酸。

    他记忆中的女人，身上有着可怖的烧伤，后来大多数时间，更是浑浑噩噩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原来，她也曾是个少女。

    小狐狸连在幻境里维持人形都做不到，可它太想再见见秦二娘。

    所以，它犹豫地从云雾里探出了自己的一只小爪爪。

    “嗯？”秦二娘见到那只毛茸茸的爪子，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害怕。

    小狐狸这才敢从云雾后面露出半张小脸来。

    秦二娘依旧没有后退，反而更加专注地看了过来。

    小狐狸见状，这才完全走出来。

    只是走出来后，它就僵在了原地，它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总不能忽然开口说话吧？

    对于人类来说是不是有点太吓人了？

    在秦二娘的眼里，它只是一只陌生的小狐狸罢了，它要是前去亲近，她怕是也只是以为是小动物的讨好吧？

    小狐狸，知道自己不聪明。

    就像它到这个时候都没有想明白，为何自己要耗费所有的妖力，创造这样一个幻境。

    只是为了再见秦二娘一面吗？

    可为什么它还想要见到她？

    为了那颗真心？

    “囡囡？”

    就在小狐狸犹豫的时候，秦二娘忽然犹豫地唤了一声。

    这正是小狐狸的乳名。

    “！”小狐狸愣住了。

    可是秦二娘对上小狐狸怔住的眼神后，便迅速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嗯，就是我的囡囡。”

    小狐狸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秦二娘一把抱起。

    她的怀抱，好温暖。

    不像刚刚那般冰冷。

    让小狐狸有些眷恋。

    它终是没忍住，开口说了话：“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你的囡囡？”

    “不是觉得，你就是。”

    “我，我才不是你的囡囡，你看到了，我是个，是个妖怪。你是人，人怎么可能生出一只狐狸？”

    小狐狸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话的，可它就像是急于证明什么一般，忍不住开了口。

    只是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委屈，说出的话磕磕绊绊的。

    秦二娘却没有打断的意思，甚至还温柔地帮小狐狸顺了顺毛。

    “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不管她化作什么模样，当娘的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都说了，我不是你的孩子。”

    小狐狸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居然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做难过的情绪。

    它本以为秦二娘会哄着它，或者会生气。

    可是，都没有。

    她只是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低低地开口回道：“我知道。”

    “你知道！？”

    小狐狸的毛又炸了起来。

    “我没有听到哭声。”

    “什么？”小狐狸没有听懂秦二娘的话。

    因为这句话实在是过于突兀，也过于莫名其妙了。

    秦二娘的眼底浮上一层浅浅的忧伤：“我生产那日，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孩子……没了。”

    这个回答，实在是太过于出乎小狐狸的意料，它甚至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