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白色雪球,气势汹汹地朝着我狂奔而来。
身旁的信众们纷纷侧身躲开,有些惧怕这庞然大物。
它丝毫没有刹车的打算,不遗余力地朝着我冲撞而来。
砰的一声将我按倒在地,用巨大的舌头舔着我的脸,湿漉漉的口水让我感觉有些难受。
我努力地想要将它的脑袋掰开,可它仍旧舔着我的脸,没有松口的打算。
我正思考着它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的热情。
抬头看向天花板,一个白发的脑袋探出头来,双手抱胸,眼神中充满了对我居高临下地审视。
“为什么不把我也叫起来?”
她挑了挑眉头,似乎对于我的擅自离开感到十分地不满。
我终于在与白沙的博弈中取得了优势,让它的脑袋尽量远离我,避免它继续用口水给我洗脸。
“我那不是想要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吗?我何罪之有啊,陛下!”
我颇有些冤屈地开口道。
她思索了一会儿,表情透露出不置可否地味道。
最后一捏右手,干脆地紧握成拳。
“好了,白沙,收。”
白沙便乖巧地蹲坐在我的旁边,不再压在我的身上。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道:
“你这条狗……忘了平常都是谁喂得你了吗?”
白沙吐着舌头,大口地哈着气,一双清澈通透的眸子看着我,完全放空,一副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的样子。
可恶……明明就是条狗……竟然还装上傻了。
维克多刚才便摇着轮椅推得老远,似乎担心我连累到他,此刻他利索地摇着轮椅去迎接下来的楚小姐了,自然早已经没了身影。
路雪看着中央神树,若有所思。
我沿着她的目光看去。
在她视线的尽头处,是一朵靓丽的红玫瑰。
她顺着那些信徒的人流一起走到了神树前,将那朵红玫瑰摘了下来。
“春女士……”
我们都明白这朵红玫瑰的意义。
此时此刻,我们确信无疑,春女士也许的确失去了原来的身体,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这里。
而是默默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就如同守护这里的神明。
“诸位。”
楚小姐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此刻响起,却引起了这里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所认可的圣女,此刻的她牵着维克多的手,话语真挚。
“虽然消息宣布地可能有些突兀,但是,我想跟他在一起。”
人群先是静默,紧接着像是烧开的热水般开始沸腾起来。
“圣女大人要结婚了吗?”
“但是圣女大人可以结婚吗?”
有人尚且搞不清楚情况。
“圣女大人怎么能够结婚呢!”
“这会给我们招致灾祸!先前的事情还不够严重吗?”
有人反对,意见坚决。
“可是,不也是圣女大人挽回了严重的事态吗?”
听到这句话,人潮一寂。
窃窃私语声渐渐不再响起。
“我们已经得到了神使大人的祝福。”楚小姐笑着用手指向我。
人群的眼光一下子向我们转移,她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毫无防备我的有些尴尬。
只得咳嗽两声,随后点了点头。
“这……”
“神使大人。”
“这是神树的意思吗?……”
他们似乎对此仍然抱有着疑义。
我轻咳两声,示意他们安静。
“虽然你们叫我神使,但我心里明白,你们应该更加相信神树。”
“如果我能让神树亲自同意,你们应该就不会反驳了吧。”
人群面面相觑,漠然无语。
我的目光看见人群中的展东浩嗤笑一声,口型上似乎在说我装神弄鬼。
我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拿手一指展东浩。
“你,上来。”
他的瞳孔紧缩,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点名。
他上来的步伐有些僵硬,显然是有些害怕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紧咬着牙,将音量压到最小。
“你这个疯子,你想干什么。”
“我不是疯子。”我平静地说道,随后将手指向古树,朗声道。
“你希望这棵树上明天开满什么花,大声地说出来。”
他冷笑一声:
“反正一定是风信子吧。”
“这里到处都是这种花,如果想要做什么把戏的话,肯定是用风信子最合适。”
“不过,你以为我会如你的愿?”
“你不会觉得,我会说一个自己天天都能看见的东西吧,这种心理手段也太低级了。”
什么心理手段,我不懂。
他喋喋不休地分析着,我只觉得他吵闹。
“好了,那么精通人性的小屁孩,你想要这棵树上明天开满什么花。”
我又将我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底下的人群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在低声交流着什么。
“外面到处都在下雪……”他这样说着,随后忽然抬起头,“梨花吧,虽然这棵不是梨树,但我希望这棵树明天开满梨花。”
他的话语清晰地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这怎么可能?”
“这棵树又不是梨树?”
“况且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附近也从来没有见过梨花。”
下面的质疑声不断,我只是朝他点了点头。
“好。”
展东浩的脸上微微闪过错愕,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痛快地接下这个要求。
“你难道没有常识吗?”
“怎么可能一天就……”
“我们都知道这不可能。”我耸了耸肩,“所以这才叫作神迹。”
“如果明天我们没有在这里看见压弯枝丫的梨花,我会在这里一枪把自己的头打爆。”
“换而言之,如果树不开花,我的脑袋就开花。”
“如何?”
这次不仅是展东浩懵了,底下的信徒张着嘴,看起来同样也处于震撼之中,就连楚小姐和维克多也同样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看向古树。
我一切的底气都来自于春小姐。
但她就是一个这样令人信任的家伙。
在这样的末日里,我能够信任的人并不多,她刚好是其中之一。
我双手合十,紧抱在胸前,学着那些信徒的样子开始作出祈祷的姿态来。
“保佑我吧,春女士,明天让这里开满梨花。”
我扶着树干,轻声地默念着,希望我的信念能够透过厚重的树皮,直达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