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迪南多单手捂住自己正在溢出鲜血的耳朵,另一只手艰难地抬起了火枪的枪口。但巨虫振翅的噪音编织成的声波攻击不断干扰着他的判断,令他难以瞄准。
更糟糕的是,其中一只飞虫恶魔看准时机朝他俯冲过来,针尖般的口器划伤了他持握的手。因为疼痛,年轻的游荡者撒开了手,他的火枪落在地上。
每当费迪南多试图重新拾起枪口,巨蚊都会返身再次发动攻击,令他无法顺利完成自己的行动。
“毁灭殆尽perurere!”
正当众人因驱虫问题无法得到解决而苦恼之时,原本应该昏迷倒地的卓尔精灵不知何时爬了起来,随着与外貌不符的男性嗓音进行奥术咒语念诵的同时,一道链状的闪电能量从她的指尖激射而出,命中了其中一只飞蚊。同时,这道闪电能量在击中的一瞬间分裂,又化分为三束劈中了其它振翅鸣响的同胞。
蛋白质的焦臭味扑面而来,闪电伤害到了恶魔,却只是让它们略微放慢了速度。看上去它们并不是很惧怕受到雷击。
“够了,我受够了,都给我闭嘴te astringo linguam!”
球状的无形结界以吟游诗人为中心瞬间施展,冥河俯冲者的其他成员们瞬间感到压力被一扫而空。他们正处在一道沉默结界之内,其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声波能量无法在这个球状区域之中传播。包括那些该死蚊子的嗡鸣。
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正式开始反击。在佐伊的帮助下,火枪“威士忌小姐的慷慨”再次回归到了费迪南多的手中,虽然听不到撞针击发的声音,枪膛中迸发出的力场魔弹仍确实准确地命中了其中几只飞蚊的翅膀。
至于江逍遥,他大喜过望正准备施展自己的法术,但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时他才意识到,沉默术的结界连自己吟唱的奥术咒文都一并抹去了。他只能在和那些巨大昆虫干瞪眼的同时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不需要吟诵也可以直接施展出来的法术。
很快,法师就开始感到愤闷了。并不是因为他无法立刻找到一条好的对策,而是他亲眼看到,那个该死的卓尔精灵术士珊娜菲亚,或者说现在是自称“2号”的个体,在保持沉默的同时毫无阻碍地将闪耀着多彩光芒的混乱箭甩向了恶魔。
该死的天才,该死的天生奥术大师,他们甚至不需要吟唱咒语就能轻松牵引魔法网络来施展奥术把戏,就好像抬起自己的手臂一般轻松自如。
飞虫们终于明白自己的恼人蜂鸣声无法再对下方的闯入者造成影响,它们转而亮出自己的锋利刺喙,主动靠近吸取它们渴求的鲜血。
“哈!终于知道下来了?来呀,我等的就是这一下!”
阿娜挥舞手中裹挟着苍翠火焰的巨刃将朝她飞来的那一只巨虫恶魔纵向劈成两半,维斯特拉则也借势踩上她的肩甲高高跃起,撞上另一只恶魔的侧身,环腰抱住限制对方的飞行能力,再反身将它压向地面。克拉瑞恩正在那里等待着它。
虫害危机最终得到解除,费迪南多简单地瞥了一眼逐渐化为脓水的蚊蝇尸体,在他的笔记上又写下了几笔。
“这些到底是什么?蚊子?苍蝇?马蜂?柯瑞隆之星啊,它们身上好像还长了张人的脸,这也太恶心了!
我的常识都在告诉我它们的大小不正常。我敢说如果卡琳珊贫民窟的苍蝇或者楚尔特丛林的蚊子有它们一半大,那整个费伦大陆都会在因疟疾灭亡之前先毁灭于大量失血!”
费迪南多没有理会阿莱斯特的大呼小叫,他曾从书本中听闻这些奇怪的塔那厘仆役,“喀嘶魔chasme”。如果它们这些来自无底深渊的混种邪魔真能在凡界居民生活的物质位面中抱团出现,那确实离世界毁灭也不远了。
“咳咳,你们喝完茶聊完天了吗?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下来了?”
魔鬼不耐烦的声音从顶上落下来,他想提醒这些好不容易出现在他面前的冒险者不要把自己给忘掉。
“哦,当然,你叫什么来着?埃拉札布?等会儿你可得好好给我们解释解释,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被这些家伙绑在这里。对了,我们怎么放你下来?”
“我猜你们需要拉下那道闸,就是说你,披着狼皮的那个蠢大个,把你旁边的那根把手一样的东西往下拉!”
“咔!”
维斯特拉十分听话地照魔鬼的指示做了,不过她可能有些用力,控制升降锁链的简易开合闸中已经被干涸的血块堵满,所以很显然,这根棍子在野蛮人的手中断成了两截。
“蠢货,你到底干了什么?这样我怎么下来?!等等——”
刺猬魔鬼还没有来得及声张自己的愤怒,聪明过人的维斯特拉已经做出了她的下一个行动,那就是用自己削铁如泥的魔法战斧直接将铁链也一同劈断。魔鬼以倒插葱的方式摔在了地上,脖子差点没扭断。
“哎呦!你想杀了我吗?”
自称埃拉札布的魔鬼还在尝试起身,就被旁边高大的提夫林一把拎了起来。
“我们现在放你下来了,但你得如实把你知道的、关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们。我建议你别耍花样,我们不怕你的恶毒诅咒,也不怕你的女主人。”
“我哪有什么可说的呀?女英雄,我只是个路过的小小当差魔鬼而已,这个地方跟我有啥关系?”
“那行啊,你是想让我们相信血战大公无缘无故派了个手下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恶魔在文物上挖坑顺便做地质考察?”
阿娜示意克拉瑞恩与维斯特拉摁住这个一脸谄媚笑容的家伙,自己则死死拽着对方的一条长满了棘刺的胳膊。
“还是说让我给你做个外表皮去除?你大可以放心,从我的这把新刀锻造工艺就能看出来,在你开始喊疼之前你就已经失去知觉了。”
“帮帮这只成精的豪猪吧,好心的提夫林。你看看他浑身带刺的样子,在他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必然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伊尔梅特的断骨在上,他一定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自己父母的亲密拥抱,他应该得到补偿。”
“闭嘴吧,该死的半精灵!你真应该代替我在地狱里面待着!”
刺猬魔扭头冲在旁边帮腔的吟游诗人破口大骂,但他再次看上阿娜克伊丝手中那把无疑是出产自某位地狱大公爵之手的武器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什么。
“还有你,提夫林,你无权命令我,无权命令伟大的血战女士最忠心的追随者。我不知道你们听命于哪位其他的大公,但这里是阿弗纳斯,在这里,只有扎瑞尔大人才是高居王座之人!”
“可你口口声声高颂扎瑞尔的威名,她也没有来救你,不是吗?你不过一个丧家之犬,也敢瞧不起拜尔大君的使臣?”
仍然维持着巴掌大小的佐伊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飞上去给了这家伙一巴掌。
“你,一只小魔鬼,你又是什么人?你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
刺猬魔因被羞辱而愤怒,他质问着面前的小小身影,但下一秒他开始后悔了。
“你问本公主是什么人?那你应当记住并且祈祷,在阿弗纳斯的领地之内,你会见到一个新的女王!她不黑暗,她十分美丽,而且如黄昏一样可怖!像深海一样危险,比群牛还要强壮!所有人都要敬爱我,充满绝望!”
魔鬼公主的身形逐渐巨大,变得修长妖艳,她的恐怖威压碾碎了魔鬼的最后尊严,地狱之火在她的双眸中燃烧。(注:此a自《指环王》)
“九狱在下,您是一位大魔鬼!”
刺猬魔双腿哆嗦,违背他自己的意愿软了下来,他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终于知晓了自己到底得罪了谁。
“也是将要扳倒你那高高在上的女主人,统治阿弗纳斯之人。”
“看看这可怜虫的样子,被吓得屎尿横流,缩成个球。”
阿莱斯特试图狐假虎威地给面前魔鬼来上一脚,但发现对方已经蜷缩成一团海胆之后,选择了挪开自己的脚远离这家伙背上危险的尖刺。
“现在,咳咳,忠诚的埃拉札布。在阿弗纳斯未来女王的见证之下,你是否应当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是的,当然,小的以九狱主君之名发誓,任何小的知道的事情,都会告诉各位大人!”
埃拉札布忘了自己1分钟之前还发誓效忠的女主人,转而凑过来亲吻佐伊的脚,不忘附上一个谄媚至极的恶心笑容。
“那告诉我们,那些恶魔在这里干什么?他们有什么目的?”
“回大人,我听说是一个叫川托洛克斯的判魂魔Nalfeshnee在带领这支恶魔队伍,他接受了豺狼人领主耶诺古的命令,要将自己的一只宠物从被掩埋的城堡中挖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快把城堡周围的整块血痂挖空了?和我们讲讲那只恶魔领主的宠物,它为什么会埋在这里?”
“呃…这个嘛……小的也不太清楚。”
“在你的脑子被劈成两半之前,你最好能想出个因为所以来。”
“不不不,别这样,求您了大人。小的认为,那头叫做咔洛咯克托克的大家伙是被派来摧毁那把圣剑的,但正如我们所知,它失败了,还被压在了这里很多年。”
“行吧,这至少和我们的推论一样。喂,刺猬,你还知道什么别的吗?比如说一个安全的、可以拿来暂时歇脚的洞口之类的地方。”
“这个嘛这个……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地方,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叫做叶戈布莱特的鬼婆之前住在那里,搞她那些邪门的巫术研究。
但是我对那些拷问我的恶魔说,这个鬼婆其实是和我一伙的,所以她应该已经倒了大霉,她的洞穴就没人使用了。”
“是啊,确实倒了大霉,那个鬼婆的尸体被几只布雷祖魔扔进了血池里面等着被分食,就好像是蘸进汤里的干面包块一样。”
“至少他说的地方确实应该算安全了。”
阿娜将自己手中的巨剑架在魔鬼的脖子上,
“喂,起来,给我们带路。建议你别耍什么花样,不然你的脑袋可能会被挂在这位未来地狱女王的座前当装饰品。”
“小的哪敢啊?”
埃拉札布哭丧着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佐伊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仪,被威胁着一瘸一拐向着另一个洞口走去。
“那这个家伙怎么办?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很多事情,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他肯定会回去和扎瑞尔打小报告的。”
江逍遥小声提醒着他的同伴们,不能留下这样的一个祸患。
“等他完成他的使命,我们就从背后干掉他,就这么简单。”
阿莱斯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克拉瑞恩则耸了耸鼻子,不屑地摇摇头。
“偷袭这种事情别叫上我。”
“哈!难不成你想和他来个光明正大的骑士对决?别说些假仁假义的蠢话了,骑士大人,您到时候负责从正面阻拦住他的逃跑路线就行。”
——
黑色肿囊般的地板上撒满了骨头,还有许多渗出汁液的疮口遍布在结痂的墙上,有一面墙壁还被挖出了一个浅浅的壁龛,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带塞瓶、抛光的黑色法球、类人生物的头骨,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
这处洞穴确实就是一个鬼婆的工坊,和他们的想象别无二致,只不过它的女主人不会再回来了。
“现在,到了我最喜欢的寻宝环节。揭露真实!”
随着预言法术的吟唱,江逍遥那柄奇特的法杖发出的微光照亮了这座洞穴每一个角落,他们可以看到,有一些被微光覆盖的物品正在闪烁着细微的魔法光芒。
“哈哈,如我所料,这鬼婆藏了不少魔法宝贝。”
法师走到了收藏品最集中的地方——那处壁龛,开始翻找可能值钱的东西加入自己的腰包。
“这是什么?一个用人皮缝成的黑色袋子?”
“只是一个灵魂袋,用来捕捉鬼婆的受害者的灵魂的玩意,对你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克拉瑞恩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知道了江逍遥手中拿着的那个古怪袋子的作用。毕竟她自己也是被一只鬼婆养大的,不可能对这些不熟悉。
“好吧,也就只是一个垃圾。那这玩意呢?快看看它多漂亮,一块婴儿拳头大的黑色宝石,我猜它肯定是什么蕴法宝珠之类的。”
“又错了,白痴,这只是一块心石,用来帮助鬼婆进行跨以太转移的。对于你来说它就只是一块石头,仅此而已。”
“我不相信这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那这个铁烧瓶呢?我与魔法网络的奥术联结告诉我,这个瓶子里面装着什么特别厉害的玩意。”
“呃,我劝你别打开它,这是鬼婆用来随身携带她们的护身宠物的容器。里面一般都会装着只肉神魔像,运气不好可能还会是一头眼魔。”
“说来说去,一个有用的都没有,那不全都是废铜烂铁吗?嘿,等等,这袋子里有三枚灵魂币。好吧,还算走运。”
百无聊赖地翻着垃圾堆的东方法师向着另一边看了一眼,
“费迪南多,你有找到什么好东西没?”
费迪南多,那个年轻的游荡者并没有回复他,而是在仔细打量着手中的6根小试管。与其说是试管,其实是钻空人类的指节骨做成的小型容器,某种明显带有毒性的液体正在其中晃荡。
“焦引熏烟、食腐虫粘液、乙太精、怨恨、腐精之油、蒙汗药…”
他一一识别着瓶中毒药的名字,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小心装进了自己的腰包中。
“这里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除了几个能拿去卖钱的黑曜石法球,全是破烂!”
阿莱斯特失望地打量着鬼婆留下的遗物:婴儿大小的空棺材、诺斯异怪的爪子、一根死掉的番茄苗、一整罐骨灰。直到他将目光转向了一个敞开的盛满了煤灰的木匣子。
“等等,这是什么玩意?你们快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三颗红龙的牙齿!”
“不,阿莱斯特,那只是幼红龙脱落换掉的乳牙而已,它们不值钱,也不能拿给城里的法师还有炼金术士当素材,只能拿去做成装饰品而已。”
“但它们可以用来打磨成拨片,我还没见过有谁用龙牙去弹奏乐器的,总之我要了。”
“俺现在又累又饿,不要再管这些破烂了,俺们啥时候才能开饭?”
“好吧,那就现在。维斯特拉,我的大个子姑娘,你去把那个洞口用柜子堵上,咱们还能稍微休息会儿。对了,你是想啃干面包还是切几片奶酪进去?”
——
逐渐见底的储备干粮告诉冥河俯冲者小队的所有人,他们必须加快脚步,在自己被饿死在阿弗纳斯之前迅速解决埃尔托瑞尔的问题。尤其是当他们只剩下一些比如小麦咸饼干和坚果之类的应急干粮的时候。
所幸并没有任何的恶魔发现它们的囚犯已经逃跑,稍作休息后,他们爬出了藏身的洞穴。
“埃拉札布,既然你这么熟悉这里的地方,你就应该带我们找到通往城堡的大门在哪。”
“那等这一切完成之后,各位大人会让小的离开这里吗?”
“那是当然,我以阿斯莫蒂斯的黄金屁股蛋子发誓,只要你出色的完成使命,你会安全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找你的女主人复命。”
“……那好吧,我大致还记得前往大门的路线。但我必须给你们提个醒,川托洛克斯,也就是这帮恶魔杂种的头头,他很有可能就在那里。他已经尝试用各种方法去闯入大门内,但一直没有成功,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把我吊在那里没有杀死我。
那头蠢货居然真的相信我会有办法带他进去!”
“俺没听明白。你不是说他们是来挖出耶诺古的那头宠物的吗?为什么他们还想进城堡里面?”
埃拉札布以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维斯特拉:
“因为咔洛咯克托克被派来的目的就是摧毁城堡里面保存的那把圣剑,川托洛克斯他们不仅要把这个大家伙从土里刨出来,还要帮忙继续完成它的任务。”
“这更说不通了,他们要折断那把圣剑干啥?”
“你问我我问谁?为什么你不亲自去找耶诺古问问呢?可能我的女主人曾经用那把天界神剑阉掉了他的蛋蛋,所以他特地过来报仇也说不定。”
埃拉札布拉长了自己的嘴巴,模仿着豺狼人的外貌,捏着嗓子道:
“快看啊,我是豺狼人之王耶诺古,有个大魔鬼给我做了结扎,现在我要带着我的狗崽子为我的蛋蛋报仇!”
“真不明白这些豺狼人到底为什么要因为自己被阉割而愤怒,明明母豺狼人那玩意儿比公的更雄伟,为什么雄性不去报复他们的雌性取代了他们的工作呢?哦,我说的是母鬣狗。反正它们都是一个东西。”
“阿莱斯特,每当你谈起这方面的话题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把你的舌头扯出来绕着你的脖子打个死结。”
“别在意,吟游诗人就是干这行的。他们要么一边吹嘘自己和龙的故事一边和别人上床,要么一边吹嘘自己和别人的故事一边和龙上床。
他们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反而让自己的老二占领智慧的高地。”
“我本应当告你诽谤,克拉瑞恩小姐,但我发现你说的好像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