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已经忙了七八天了，今天就早些回去吧。”已经做到掌印太监的赵明德端过一杯茶，放到如小山般的奏折间。

    “不急。”齐光拿起茶喝了口，继续批阅着桌上的奏折，“人放进来了吗?”

    齐光的话问的漫不经心，似乎不是在问已经快攻到城中的贤王军，而是在问今天晚上吃些什么。

    “进城了。”赵明德上前将茶杯收好，借机凑到齐光身边，压低声音劝道，“齐大人，咱们该走了，皇宫很快就会乱起来了。”

    “嗯”齐光放下手中的笔，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银票，放到赵明德面前，“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就好，就不送你了。”

    “大人，走吧。”赵明德恳求，“那些事贤王都会去做的，大人不必承受这骂名。这样日子大人做了那么多事，可有一个人记得大人的好？大人也应当学得自私些……”

    齐光摇摇头，他摸了摸手中的笔，嘴角微微扬起：“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我想要的就差最后一步了，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

    “大人……大人是想要那个位置？”赵明德脸上满是震惊之意，声音中带上了颤抖。

    “不是，但……也差不多。”齐光将一些东西扔到桌上，舒坦的伸了个懒腰，“为了这个，豁出命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也许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赵明德悄悄瞥了那东西一眼，吓得险些跳起来。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去一张，便是灭门绝户，诛九族的罪。

    “大人，这东西可不敢拿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了。”赵明德手忙脚乱的将东西往抽屉里塞，又觉得这些东西放哪里都不合适，总是一把火烧了才稳妥。

    “怎么？”齐光将东西夺回来，随手扔到桌上，“不过几张纸而已，至于将你吓成这样吗？”

    “几张纸？这东西若是被人发现了……”

    “发现了又怎样？齐家早就只剩我一个了。我敢拿出来，自然也是不怕那些的。”齐光和赵明德挥挥手，开始赶人，“你不欠我的了，快走吧。”

    了解齐光的人都知道，这人就是个倔驴，怎么劝都劝不动。

    赵明德往后退了一步，郑重的磕了个头：“大人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好了，有那些舞女歌姬在，大事必然能成。”

    “多谢你。”齐光起身，冲着赵明德躬身一礼，“这段日子苦了你了，拿了这些钱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吧。”

    “大人保重。”赵明德一个头磕在地上，起身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

    夜幕降临，齐光将赵明德挑的舞女歌姬带到云旗面前，云旗虽然早就玩腻了这些，但齐光主动送人倒是第一次，他兴致盎然的欣然接受。

    养心殿很快便响起了丝竹管弦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调笑声。齐光退出大殿，满意的看着这一切。看这架势，应该能热闹到半夜，就算再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云旗也不会注意到的。

    齐光回到自己的文渊阁，将下人都遣出去，他又检查了一遍桌上的奏折，确定那些关系国家要害的东西都一一回复过了。他坐回椅子上，在桌下摩挲着。一个暗格从桌子侧面弹出，里面放着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匕首。

    齐光拿出一块上好的绢布，一点点精细的擦着，就算是外面响起了烟花爆破的声音，他也只是顿了一下，继续刚才的动作。

    直到匕首擦的光可照人，皇城的门也传来被撞击的声音，齐光才站起身，往云旗所在的养心殿走去。

    养心殿内的歌舞已经停下了，歌姬舞姬正慌慌张张的从殿内退出来。

    齐光换上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冲进殿内，咕咚一声跪在云旗面前：“圣上，派出去的那帮蠢货谎报军情，如今贤王已经已经到门口了，殿下快收拾东西，跟臣从后花园的小门冲出去。”

    “后花园？笑话，朕就算要走，也是从宣武门正大光明的出去。”云旗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胭脂，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齐光心下觉得奇怪，但一想到云旗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便只随便劝了他两句，做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跟着他往华盖殿而去。

    “大人就送到这吧。”云旗进到华盖殿内，一步一步的走上龙椅，最后坐到了龙书案后。他似是恩赏的冲齐光挥挥手，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朕就是死在这把龙椅上，也不会去颠沛流离。”

    齐光愣了下，总觉得这个行事风格和云旗平常的风格大相径庭。

    云旗坐到这个位置上不过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与恭维，什么时候真正在意过这个所谓的皇位，又哪里说的出什么死在龙椅上的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齐光佯装不舍，他冲云旗郑重一拜，往华盖殿后方的小门而去。

    齐光离开云旗视线后转了个圈，悄悄躲到龙椅不远处的位置。云旗真的如他所说，他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龙椅上，什么都没有做。

    但周围的风场开始有异常的波动，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云旗的身影居然开始有些透明虚化。

    齐光瞬间明白了云旗要做什么，愤怒过后便是大喜。

    那种力量果然还在，只要杀了云旗，瑶华便能回来了。齐光从座椅后转出来，在云旗惊恐的眼神中，匕首捅进了云旗的胸口。

    云旗虚化的身影重新凝实，血液从胸口不断涌出。他扣住齐光的手腕，力气大的几乎要将这手腕捏碎：“你怎么回来了。”

    “微臣不放心圣上啊。”齐光用力将刀拔出，又重新捅了进去，“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呢，怎么能让你逃走呢？”

    云旗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怨毒的看着齐光。

    齐光面带微笑，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将刀拔出再插进去的动作：“你必须死在这里，结束这场循环的闹剧。或者……至少再次循环，让我见他一面。”

    撞门的声音响起，齐光看着龙椅上已经快没气的人，冷笑一声：“圣上还认识这把刀吗？应该是不认识的。这是锦程进宫死谏的时候，指着自己的那把。用来送你上路，真是糟蹋了。”

    齐光冷眼看着龙椅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微弱，直到胸口完全不再起伏。

    华盖殿的门被撞开了，齐光没有回头。他在等，等着时间倒流，等着一切循环，等着再见他一面。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了，一切都结束了。

    齐光的眼角滑下一滴泪水，他转过身，看着冲入殿中的人，开始了自己最后的一场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