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未动手之前,这些人似乎忘记了,他是千百万年来仅存的上古妖兽。
也许是光阴荏苒,曾属于白泽的让人谈之色变的恐惧在浩汤洪流里被冲散淡忘。
以至于当白泽大开杀戒时,颇有一番苍山为泣,山河同悲的味道。
风雪突然大作,汇聚在天玄剑四周形成漆黑咆哮的卷风,随着白泽不再压制的妖力一泄而出。
天玄剑发出一声哀凄的锋鸣。
白泽擦去嘴角的血迹,不是魔头胜似魔头。
集市地上的东西被风不停的卷进去,飞向几百米空中。
天光变暗,裹挟在狂风中几乎无法视物。
谢临用剑插入地里稳住身形,抬手挡住脸,一旁的唐声怕被吹走,拉着谢临不松手,惊讶的大喊,
“时晷流沙?这是时晷流沙强行开启的震荡!我只在书上看见过,这世上居然真有人用时晷流沙,嘿!我真是来着了!”
谢临知道他马上就会离开,扭头看向唐声警告他:“我和……张三马上就离开这里,你若不想我杀了你,日后见到我、见到他就滚远远的。”
他的声音被狂风吹的隐隐错错,听不太清,可唐声是谢临的残魂,他一字不落、甚至连谢临的情绪都全部接收到了。
唐声松开谢临,表情没了平日的懒散,站在一片尸山血海离,看着眼前白烟雾障,真如那地府鬼窟一般。
“我早知你不是这个时代的谢临,不然见到我第一面你就会杀了我,原来是因为时晷流沙,张三也是……”唐声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他急切的想问一个问题,却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再见到你我也会杀了你,”谢临已经朝着天玄剑阵眼走去了。
唐声着急的大喊:“张三也会消失对不对?!”
谢临继续走,没有言语,很快就要隐入黑暗里,就像张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声逆着风追上去,表情阴鸷急切,“看来我们以后还会遇见,那怎么办呢,我就是你,我是你的贪欲,我是你身上恶的最纯粹的那一部分,你想要的人,我他娘的当然也想要!”
谢临脚步不停,声音冷而干脆,“你只是我丢的垃圾。”
唐声被留在满地鲜血狼藉里,眼看着时晷流沙阵起阵灭,直至狂风渐渐平息,一切都归于平静,求救呼嚎声不绝于耳,仿佛身处地狱。
他站了好久,他才知道,原来他一个不完整的残魂,居然也会有人的感情。
他低头看向没来得及还给张三的一荷包灵石,自嘲的笑了一声,
“垃圾怎么就不能是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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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缝打开,该回到归处的回到来处。
温良睁眼就看见了宋怀那张和他哥一模一样的脸趴在桌子上。
他和宋真好认,宋真总爱蹙着眉,严肃着眉眼,哪怕累了也只会坐在那里闭眼打坐。
而宋怀会伏在桌子上睡觉。
温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身体恢复了原本的样貌,黑丝垂到胸口丝丝缕缕的遮住单薄的月牙色里衣。
他撑着身体坐起来,他回来了,白泽说只有濒死才能开启时晷流沙,那...那白泽也经历了濒死?
温良立刻扯过床头的衣服往身上套。
白泽和谢临好像都是因为某种信物被他一同拉进了时晷里,他手伸进衣领里摸了摸,戴在脖子上的一截晶莹剔透的角还在。
温良反复摩擦着带着他体温的断角,刚唤来配剑,趴在桌子上守着的宋怀就被动静吵醒了。
“你醒了!”他惊喜的冲过来,可看见温良一手提着剑,身上的衣衫都没穿好就要往外走,立刻拦住他,“你刚醒做什么去?”
温良之前还能为了任务和宋怀虚与委蛇,现在不想,他甩开宋怀拉着他的手,“谢谢三师兄照顾我,我有事得离开青云宗一趟”
宋怀赶忙传音通知了自己的兄长,复又拦住温良,
“我为了照顾你已经在这守了三个晚上了,你自己一个人都会溺水,若你现在拖着病躯离开,师父肯定会责怪于我。”
温良深吸一口气,惨白的病容像张薄纸快破了,“我会跟师父说清楚,不会连累三师兄”
他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大师兄和小师弟他们...他们出事了吗?”
“大师兄在闭关,小师弟和我轮流守着你,你盼着他们出事?”
宋怀不知道又用自己那感人的情商脑补出了什么,语气不善,“苏云泱,你就不能消停会?小师弟是和大师兄关系是好,我知道你嫉妒,可他没做什么为难你的事,你也别处处难为他。”
温良胸脯剧烈的起伏着,他甩开宋怀,什么同门情谊、体面,全都不管了。
“我难为他?三师兄知道我因何溺水?”
宋怀迎上少年冷如风雪夜苍柏一样的目光,心脏猛的颤了一瞬,“不...不知...”
“不知道你凭什么说我胡闹,你在这守着我无非是受师父之命,不要用你逼不得已的付出道德绑架我,让开。”
宋怀不让,但语气已经没了底气,“你别逼我关着你……”
温良现在看见宋怀这个榆木脑袋就想笑,原着里苏云泱被宋真毁了灵根后,宋怀就是用他感人的情商,决定将苏云泱囚于寒冰牢狱中两百年,自认这是对苏云泱最好的保护。
温良突然很想白泽,想见他,想待在他身边,想嗅闻他的呼吸,想贴着他的胸膛听心跳。
不然这种原属于苏云泱的绝望快溺毙他了。
温良闭了闭眼,笑着喊了声宋怀的名字。
宋怀猛的抬头,苏云泱的笑容像极冷的水淹过来,却将人的血都煮沸,煎的人面皮发热、发烫。
“你在琼华洞抛弃过我一次,那次你不就抱着我必死的心吗,今天再抛弃一次肯定很熟练,我离开后是死是活对你来说无所谓的。”
“苏云泱,你...”宋怀声音梗在喉咙,“你怎么这么对师兄说话”
“师兄?你是我师兄吗?我曾经缠着你要你炼制的丹药,是我不对,那些云泱今日如数奉还,你不是我师兄,你现在只是顾北棠一个人的师兄”
温良提着剑对准了宋怀,“你再不让开,我只能动手了”
宋怀僵在那里,后脑如同被棉花裹住被棒槌猛敲,模糊而沉重。
温良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心跳如鼓,见宋怀没了反应,小心的后退了步,收剑立刻朝门口跑去。
可他刚迈出一步,一道捆仙索突然捆上他的身体。
温良的剑掉在地上,他步子没收住差点摔倒。
“阿怀,过来带你四师弟进去”
温良抬头,迎上了宋真清正严肃的目光,他提着一盒凡间才能买到的糕点,像是来探望,如果能忽视掉他另一只手上的捆仙绳就好了。
宋真走至温良跟前,收了另一道捆仙绳,弯腰捡起温良的剑,对温良道:
“云泱,凝神,你道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