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一阵阵冷风的声音，这里的楼不算矮，风声格外响亮，环绕在房间里，像极了了怨魂的哭嚎。
    白鹤站在房间里的窗户前，整个人僵硬的面对着窗户，胸口起伏，情绪激动，眼泪顺着脸颊不断流下。
    他的喉咙不断滚动的，像是努力的想说些什么，可是嘴里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面对着窗户不断发着呆。
    门外，白芷和白祈安站在一起。
    白鹤把这栋大楼的监控黑了，倒是便宜了白芷和白祈安，两个人大摇大摆的靠着门框。
    水晶球的光芒强烈了一些，面前的投影上赫然放着白鹤此时经历的一切。
    就在白鹤站在窗户前，隔着窗户，对上倒影中白芷的双眼，就在那时，他已经陷入了无尽的幻觉。
    “身体还受得了吗？”白祈安拄着拐杖，打量着身边的白芷：“我记得当初你帮我争夺继承权的时候，每次用了力量都会虚弱。”
    “幻觉是精神的技巧，问题不大。”白芷如实回答：“我虚弱是因为躯体和五脏六腑的衰竭，注入力量让它们焕发生机的过程会给我很大压力。”
    说白了，白芷现在脑子和身体很割裂，脑子很好用，但是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没想到啊，你说的拿走白家的气运竟然是这么回事。”白祈安悠悠叹了口气：“我当时还觉得你亏了，现在看来……”
    当初白家三个继承人中包括白祈安，白祈安找到白芷，要求白芷帮他成为掌权人，代价是白家的气运。
    那时，白祈安对自己很有自信，他毕竟是公认的天纵奇才，他有自信能带领白家辉煌。
    果然，人在命运面前总是显得稚嫩而天真。
    “我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白芷挑眉。
    对于坚信“人定胜天”这四个字的人遭受毒打这件事，白芷已经看麻了，毕竟她当初也是其中一员。
    “不过，大家族的孩子压力很大啊，白鹤确实比较倒霉。”白芷百无聊赖的看着水晶球投影上播放着的一切：“一辈子笼罩在阴影下，确实很容易长歪。”
    “这不是他背弃底线的理由。”白祈安的声音带着沧桑：“为了证明自己，背叛了国家和人民的人，有违白家祖训。”
    “这份罪里我有很大的责任，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白家祖训吗？
    白祈安想做什么，他没说，白芷也没多问。
    他不说，很多人却已经都看的明白，白家的气数已经到头了。
    “今晚，这个世界上就不再有白家了。”白祈安终究是弯下脊梁，整个人的重量好像都压在了拐杖上。
    他有天赋，可是到白祈安这一代人丁凋零，远不及以前繁荣，到了他儿子这一代更是资质平平。
    白鹤其实天赋不错，按理说撑起白家也算足够，可是坏就坏在，他有一个死去的哥哥，那是他无法赶超的、一辈子都会被压在他头上的阴影。
    就算白家内部不给白鹤施加压力，外界也总是会拿他们比较。
    “其实我倒是还有其他的办法。”白芷点了点水晶球：“我可以把他的记忆抹除，让他跟你回去。”
    “抹除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不是难事，我可以让他哥哥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白芷说：“然后我清空他的记忆，你带回去重新教。”
    这样，白鹤就相当于一张白纸，被阴影笼罩的黑暗不复存在，一片空白的重新扔给白祈安。
    实际上，白祈安把白鹤教导的相当不错，除了品性因为长久的压抑长歪了以外，能力各方面都十分出色。
    不然也不会被朗姆看中，又各方周旋，嚣张这么久，组织高层也没法下手杀了他。
    “只要，你的灵魂就好。”白芷勾了勾唇：“很划算吧，白鹤撑死白家足够了，你一个人的灵魂就能换来至少三代的家族平静哦。”
    说不定赌一赌，赌个大的，白鹤之后的三代能出一个天纵奇才，白家还能重新繁荣起来呢。
    “呵呵，听起来很有诱惑力。”白祈安笑着摇摇头，拄着拐杖走了进去：“可惜，错了就是错了，这是个无法弥补的错误。”
    “我的孙子犯下弥天大罪，若是普通人一定会被执行死刑，我又怎么能因为他是我的孙子，把他带回去。”
    “听起来，你对你孙子做的事很了解。”白芷摸了摸下巴。
    “三个月前，c市包厢秘密交易的人跑了，六名特警牺牲，监控只看见了背影。”说到这，白祈安的声音都是抖的：“我太熟悉他，一眼我就知道，那就是白鹤。”
    “这绝对不是第一次，如果我按你说的，把他带回去，我怎么对得起那些为了国家而努力的人。”
    说话间，白祈安已经走到了白鹤面前，他的手在抖，但是依旧拿出了腰间的枪，对准了白鹤的后背。
    “你决定了吗。”白芷走上前。
    “今晚，没有白家了。”白祈安的声音异常坚定：“今晚，为了打击犯罪集团，白家白祈安和白鹤牺牲在了敌人的战火下。”
    白芷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
    面对着镜子的白鹤浑身一颤，再看见面前的玻璃时，面容浮现了一瞬间的扭曲和惊恐。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怎么也走不出去的轮回，一回神，总是会回到这窗户面前，让他几近崩溃。
    他看到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很多被他杀死的人化为鬼魂质问他，他看见了他哥哥质问他为什么走上背叛家族的道路，看见了一召回国后被千夫所指。
    回神的那一刹那，白鹤就觉得自己浑身冷汗淋漓，幻觉中无尽的循环让他的精神无比脆弱。
    这次，又会是什么？
    白鹤颤抖着回头，看见白祈安的那一刹那，他竟然激动的眼眶发热。
    是白祈安也是好的，至少不是冤鬼索命，虽然他为了摆脱家族一直和白祈安对着干，可是至少白祈安从来没有害过他。
    这一瞬，白鹤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还小，哥哥也好好的，他们围在白祈安的膝旁，一边晒太阳，一边跟着白祈安背祖训。
    祖训是什么，那个时候的他还不是很理解，只是很认真的一遍一遍的重复。
    【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
    “砰！”
    枪声伴随着剧痛，白鹤感觉胸口凉飕飕的，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不断倒退，停在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砰！”
    又是一声枪响，白鹤茫然的回头，看见白祈安也倒在一边，双目紧闭，饮弹自尽。
    即便如此，白祈安也一脸坚定，一身正气的模样。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白鹤伸出手想要碰一碰自己的爷爷，可是他再也碰不到了，恍惚间，阳光下的那个瞬间开始定格，成了黑白的画面。
    今晚，再也没有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