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确已逃回万州,坐拥兵马占据一方。
朝中人人心知肚明国内将有一战,或因景王受伤需休养,他暂时毫无动作,京中事务繁多,恰有他国使臣来访,这个节骨眼上不好发兵讨伐,更不好向他国透露家丑。
故双方暂时归于平息。
时日如流水,眨眼间度过,眼下正是秋狝之期。
靳玄礼协官员前往猎场,许宴知筋骨难养,此行不往。
靳玄礼有心历练靳玄政,将他留在京中坐镇处理政务,由许宴知从旁协助。
不用上朝许宴知便起得晚些,在府上用了早膳才慢悠悠晃到都察院当值,迎面碰见陆凊她笑一下,“陆大人,这么早?”
陆凊手里拿着几个酥饼,递给许宴知一个,“我夫人做的,可香了,你趁热尝尝。”
许宴知撕下一块尝了尝,“夫人好手艺,陆大人当真享福。”
陆凊笑眯眯的,说:“诶,正好这个时候没什么大事要忙,我想着带我夫人出城游玩一番。”
“成,你放心去玩,院里有我呢。”
陆凊又想到什么,“你这肩伤怎么样了?要不是因为这伤你恐怕早在猎场里大显身手了。”
许宴知笑一下,“只能慢慢休养。”
顾月笙当初去云清学宫问药也是无功而返,虚清老头得知她伤势又气又急当即就要下山,好在被顾月笙拦住,路途本就远他上了年纪别再折腾出什么好歹来,最后只好拿出不少他珍藏的药材让顾月笙带给她。
她这伤怕是没法恢复如初了,只能慢慢养着,在此期间还不可太过用力。
“哎,兵部那几个和景王勾结的昨日就问斩了,要不是因为他们景王也得不来这样伤人的玩意儿,你也......哎......”
许宴知拍拍他的肩,“这么悲观作甚,太医说了,若养好了后期还是能射箭的。”
只是射不射得准就要另说了。
陆凊又扬起笑脸,咬一口酥饼,“也是,你好好养总能恢复的。”
二人一道往里走,分别时陆凊问她:“你说我给我夫人送个什么好?”
“自然是投其所好。”
“我准备了不少东西呢,珠宝首饰,衣裙胭脂,届时和她出游统统送给她。”
许宴知调侃:“要不说你们夫妻恩爱呢,有陆大人这样的夫君夫人也定是欢喜。”
陆凊一臊,摆摆手,“诶呦,我不同你说了,走了。”
二人各自回院,付白迎上来,“大人来了。”
许宴知用过早膳,手里的酥饼吃不完,她撕了一半给付白,“今儿院里可有什么要事?”
付白笑嘻嘻接过一半酥饼,“多谢大人,没有什么要事,大人坐坐就可走了。”
许宴知眉头一挑,“这么清闲?”
“这留在京中的官员就是趁秋狝时能好好放松一下,这处理事务就懒怠下来了,”他又道:“大人也趁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许宴知想了想,刚要开口就被人打断,“许大人,东宫来人了。”
紧接着进来一个小太监,“许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许宴知颔首,对付白道:“有事来东宫找我。”
“是,大人。”
许宴知去了东宫,靳玄政正托腮坐在棋盘旁,见她来当即笑道:“宴知,快来。”
许宴知坐下,道:“殿下找臣是要下棋吗?”
靳玄政点点头,“闲来无事就想着找你对弈一局。”
许宴知捻起棋子,“那对弈完呢?”
靳玄政一耸肩,“孤还没想好。”
许宴知笑而不语,静静同他下棋。
正是一子定胜负之时突然“轰”一声巨响,棋面被震得发颤。
许宴知神色一凝,手中棋子当即掉落盘中,她一下起身挡在靳玄政身前,厉声道:“去看情况!”
东宫侍卫听命前去查看情况,靳玄政在后拉拉她衣袖,“宴知——”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巨响,派去查看情况的侍卫断了一臂,血肉模糊的伤口流了一地的血,他满头是汗的急忙跑进来,“殿下,有刺客!”
话音刚落他便被一箭射中喉咙倒在地上。
许宴知拉上靳玄政跑往侧门,可还未到侧门就见侧门驻守的士兵跑来禀报有刺客。
“殿下,可有密道?”
靳玄政点头,说:“有,要去哪里?”
“进宫,宫中有禁军。”
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兵刃相接的声音,侍卫被炸伤根本不是刺客的对手,刺客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了东宫,眼见着就要追到眼前来若不阻拦定会得知密道入口,若由密道攻入皇城后宫将不堪设想。
许宴知当机立断,“护殿下进宫。”
靳玄政当即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行宴知!孤不能把你留在这!”
侍卫长也道:“大人,属下留下。”
许宴知扫他一眼,“若我拦不住他们你还能护着殿下,若你留下届时也拦不住那我身上有伤怎么护得住殿下?”
“只是拖延用你不值当。”
“记好我的话,你切不可离开殿下半步!”
许宴知心思已定,从一个侍卫手中拿过长刀背对着靳玄政冷声道:“护殿下进宫!”
靳玄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侍卫长拦住,“殿下,许大人说的有道理,”
“孤不管!孤要和宴知一起走!”靳玄政说着扑上去抓着许宴知的衣袖。
许宴知毫不犹豫挥刀斩断他扯着的一小截衣袖,侍卫长看准时机一拉抱着他往后拖,“走!”
“宴知!宴知!”
“孤不走!宴知!”
许宴知闭了闭眼,直到身后靳玄政的声音渐渐消失她才缓缓睁眼,她握着刀柄将刀转一圈摆出迎敌的姿势,眸色冷沉直视前方,稳如高山只待刺客来犯。
刀刃相碰之时她被震的后退一步,紧接着肩膀处开始作痛,她来不及多想当即忍痛挥刀继续同刺客缠斗。
刺客似是看出她挥刀力道欠缺便专攻她弱势,一番强硬攻势逼她横刀抵挡,手臂连至肩膀受力差点没能握住刀。
被围攻时难免受伤,许宴知咬牙抵挡致命攻击,忍痛握刀继续迎敌。
护城司的人马赶来时许宴知半跪在地以长刀杵地支撑,地上有不少刺客尸首,仍有几个刺客仅是受伤作势要斩杀许宴知,护城司的人连忙上前将剩余刺客一一斩杀。
许宴知面上、衣袍上都沾了鲜血,握刀的手臂上衣料被划开露出一道伤口,鲜血染红了指尖顺着刀柄流到刀身,最后在地上留下一汪血红。
有人上前将她扶起来,“许大人,我派人护送你回府吧。”
她深吸一口气,“有劳。”
长刀掉落在地,握刀的手在不断发抖,她压着抖将手收拢隐在袖下。
坐上马车后陪同之人看着她面色发白不由道:“许大人,你辛苦了。”
“无——”
“妨”字还未说出口就又是一声巨响,马车连带着被震得一晃,稳下来后许宴知眉头紧蹙道:“这是什么方向?”
那人脱口而出:“都察院。”
许宴知面色一白,“去都察院,快!”
马车急驰穿过街道赶往都察院,许宴知踉跄着下了马车就往院中走,院中不少人都朝着发出巨响的地方走,许宴知跟着他们走到了自己的院子,她从人群中挤进去,眼前的一幕叫她浑身发寒。
她的院子此刻一片狼藉,付白躺在院中不知生死。
有人从屋中又抬出了一个浑身黑乎乎的人来,看不清面容。
“张戬,张戬!”许宴知扬声喊道。
“大人,属下在这,”张戬红着眼朝她走过去,“大人你出什么事了?”
张戬没事,那被抬出来的人是谁?
她抬手指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喉咙发哑,嗓音发颤:“他,他,他是谁?”
张戬一下掉泪,“是陆大人,陆大人来给大人送吃的。”
许宴知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浑身血液如凝滞一般陷入冷寒,耳内鸣响不断交杂着周围人的哭喊,恍惚间似乎又听到几声巨响,她仿佛失了魂魄穿过人群朝外走,身后张戬的喊声也浑然不觉。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都察院的门,耳边的哭喊声愈发明显,她怔怔抬眼去看,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妇人正抱着浑身是血的孩童悲泣,百姓的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茶馆已然面目全非,尖叫、哭喊不绝于耳。
许宴知被眼前的惨状刺激得回神,莫大的悲痛涌上心来压得她脱力跪摔下去,她强撑着支起身子紧紧盯着眼前横尸的街道,哀愤逼出她一口血来,逼红了她的眼,她顾不上口中血腥咬紧牙关,声嘶力竭,“靳玄武!”
“你会遭报应的!”
张戬追出来扶她,她满腔愤恨,字字泣血,“你会遭报应的!”
她从未如此嘶吼过,混着血腥发狠嘶吼,泪水滴下来是为无辜受难的百姓,是为一直关照自己的陆凊,是无尽的愤恨和哀伤,她红着眼一字一句立下诅咒,“靳玄武,我要你不得好死!”
嘶吼过后终是脱力。
张戬撑着许宴知软绵绵的身子急忙喊道:“来人!来人!”
“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