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场。
“黎仲舒呢?”
“在圣上那边呢,好像是在说什么事吧,”李忠明仰着头远处看一眼,又说:“渡危不在,真没意思。”
顾月笙笑一下,洪臣溪接话道:“他来也上不了场,只能待在营帐中无聊。”
李忠明怪声怪气道:“我们几个在这儿都惦记着他,不知道他在京城惦记我们没有?”
顾月笙轻笑,“她能好好养伤我就谢天谢地了。”
洪辰溪也笑:“他应该挺清闲的吧?”
李忠明“嘿嘿”笑两声,“给他打几只野味好好补补身子。”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马受惊抬身嘶鸣,众人勒紧缰绳控制马冷静下来,众人看向声源处不由变了脸色,“不好,圣上有危险!”
李忠明当机立断,“我前去查看情况,顾月笙,洪辰溪就交给你了。”
顾月笙严肃点头:“好。”
李忠明驾马急奔,赶到时只见一片狼藉。
他快速扫视地上伤者,未见到靳玄礼和黎仲舒。
一个侍卫气若游丝的抬手一指,“圣上和黎大人……”
李忠明神色一凝,恰禁军大部闻声赶来,李忠明和他们一道去找靳玄礼下落。
与此同时靳玄礼和黎仲舒正驾马躲避身后追赶的刺客,刺客将手中圆球朝地上一扔,顿时火花四起,尘土被炸的飞扬,好在威力不算大。
靳玄礼的马被炸声惊到,一时不受控制,刺客趁机以袖箭射中马身,靳玄礼只好纵身一跃而下,马轰然倒地。
黎仲舒立刻下马挡在靳玄礼身前,“圣上,骑臣的马先走,臣拖住他们。”
靳玄礼拍拍他的肩,“朕走了你一人如何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他拔刀走上前,“黎爱卿,和朕比试比试,看谁杀得刺客多。”
黎仲舒一愣,而后很快笑道:“臣遵旨。”
二人正面迎敌同刺客陷入搏杀,林间刀光剑影,兵刃相接的声音接连不断,打斗并未维持太久李忠明他们便很快赶到。
刺客被禁军团团围住,眼见败局已定刺客中有人朝靳玄礼的方向扔了个黑漆漆的东西,黎仲舒反应迅速挡在靳玄礼身前,靳玄礼一下被扑倒在地。
紧接着“轰”一声,地上的土被炸得四处飞扬,有不少落在黎仲舒的背上。
炸声过后又是一阵白烟,李忠明急忙喊道:“捂住口鼻!”
他捂住口鼻朝靳玄礼的方向跑过去,这才看见靳玄礼被黎仲舒护在身下,黎仲舒站起身和他一起扶着靳玄礼起来,“圣上没事吧?”
靳玄礼摇首:“朕无碍,黎爱卿——”
靳玄礼的话在抬眼看向黎仲舒时戛然而止,李忠明这才顺着靳玄礼的视线看向黎仲舒。
黎仲舒的右眼红的骇人。
李忠明一怔:“你的……眼睛怎么了?”
黎仲舒平静道:“方才的火药球中应该还含有别的药粉。”
靳玄礼蹙眉,“来人,快带黎爱卿回去医治。”
李忠明连忙道:“圣上,臣先带他回去找太医。”
“去吧。”
李忠明拉着黎仲舒就走。
黎仲舒极为平静的唤一声,“李忠明,右眼已经看不见了。”
李忠明心里“咯噔”一声,“没事,先回去找太医给你看看,应该来得及。”
黎仲舒苦笑一下,“你忘了我在云清学宫待过,我学过医药,方才我说是药粉其实是毒,此毒入眼后会迅速失明。”
“药石无医。”
李忠明没理会他的话,“谁知道你学的好不好?万一你记错了呢?先回去找太医看了再说。”
黎仲舒见状不再说话,任由他拉着上了马先一步回营帐。
太医诊治的结果和黎仲舒所言一致,他的右眼彻底废了。
太医如今能做的只有清理出他右眼残留的毒粉,以防感染整个眼球。
太医在营帐内清理,李忠明蹲在外一脸颓丧,顾月笙和洪臣溪赶回来见他失魂落魄的蹲着不由心中一紧,“黎仲舒他怎么了?”
李忠明胡乱揉一把脸,摇摇头没吭声。
洪臣溪又问:“太医在里面吗?”
李忠明低低应一声:“嗯。”
顾月笙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在外等着太医出来。
三人沉默的等着,片刻后太医终于出来了,“眼球是能保住,但此后是再也看不见了。”
三人依旧沉默,随后黎仲舒走出来,“别告诉渡危。”
李忠明猛地捶打一下脑袋,“要是我早点发现那个刺客的举动就好了。”
黎仲舒俯身按了按他的肩,“这又不是你的错。”
顾月笙问:“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黎仲舒满目严肃,“景王混在京城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他们甚至在猎场中埋了不少火药球,恐怕除了圣上,还有不少官员也进了陷阱。”
洪臣溪接话:“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圣上已经下令召回所有进林的官员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伤者。”
李忠明一下站起来,“这景王竟如此滥杀无辜!”
洪辰溪:“还好渡危没来。”
几人正说着,有太监跑来传话:“各位大人,圣上让各位大人前往主营帐外的广场。”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人,台上的李公公正宣布提前结束秋狝尽快回京。
众人简单收拾好行李当日启程回京。
途中收到京中急报,说东宫、都察院及附近街道皆受刺客袭击,百姓死伤众多,都察院陆凊重伤身亡。
靳玄礼当即下令连夜赶路回京,不再耽误。
京中的消息旁人不知,靳玄礼只将陆凊死讯告知了吴东泽和陆戎珵,让其二人做好心理准备。
回京的途中一行人没了去时的轻松愉悦,只有沉重低沉。
……
京城。
许宴知醒时旧伤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吃力的坐起身,听到屋外有人在说话不由屏息靠近去听。
“她这只手算是废了。”
“刘太医,还有别的办法吗?少爷自幼习武,若此后再也不能握刀射箭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哎,我又何尝不知?可自伤了筋骨她这伤本就难养,如今又同人交手震断了经脉,神仙都难治了。”
“可是,可是……”
听着阿桃的呜咽许宴知静了一瞬,她慢慢躺回去故意弄出些声响,阿桃一听连忙抹了眼泪推门进去,“少爷醒了,口渴吗?”
刘文芩紧跟着进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许宴知问他:“陆大人怎么样?”
刘文芩一阵沉默,她心猛的一沉。
她扯扯嘴角,笑比哭难看,“他还说要带夫人出游呢……”
“如今要他夫人怎么办?”
“张戬说陆大人是来给我送吃的,他是替我死的。”
刘文芩叹一声,坐到她床边,“渡危,这不怪你。”
“莫非我天煞孤星不成?”
刘文芩猛一拍床板,“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
许宴知苦笑一声,转了话锋,“现在外头是何情况?”
“太子坐镇派人搜查京中有可能藏着火药硝石的地方,无辜受难的百姓也已安排妥当了,你就放心好好休息吧。”
许宴知直言:“没有休息的必要了吧?”
“你——”
她起身下床,“阿桃,帮我更衣,我得去都察院坐镇。”
阿桃想说什么却被她眼神打断,只好听话的去拿衣袍。
“你这孩子真是……”
许宴知笑着安慰他:“世叔,我没事的,眼下京中多一个人稳着局面也是好的。”
刘文芩自知不好再劝,只好起身离开。
阿桃帮许宴知更衣时又没忍住想哭,生生憋红了眼,她见状低头蹭了蹭阿桃鼻尖以示安慰,她轻哄道:“阿桃,别难过,我没事。”
“我的事先别告诉姜祀和宁肆。”
“阿桃,府中你得帮我守好。”
阿桃吸吸鼻子,夹着重重鼻音道:“好,府中有我。”
许宴知又碰碰她额头,“那我走了。”
“小心一点。”
“我知道。”
许宴知从府中出来直奔都察院。
都察院内不算乱但气氛低迷,一片哀愁。
许宴知迈步进去,厉声道:“都闲着做甚?各自的公务都处理完了?”
这一声像是石子投入平静湖中一下激起涟漪,众人一下挺直了腰板,“许大人,属下们这就去。”
有人哀怨出声:“陆大人走了,属下实在没心思做别的。”
许宴知反问:“若陆大人还在见到你等如此懒怠又会作何感想?”
底下鸦雀无声,许宴知放缓了口吻:“诸位,京中有此乱没人能预料,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该对得起这身衣裳,我们不能乱,我们若乱了又如何稳得住百姓的心?”
“陆大人的事我也极为难过,可我必须振作起来带领诸位守好都察院,如此才不会辜负陆大人。”
“外头是太子殿下在坐镇,我等还不如一个孩子不成?”
张戬带头道:“知道了大人,属下会振作起来守好都察院的。”
底下的人也跟着说:“许大人,属下们知道了。”
许宴知:“守好都察院,对得起陆大人,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官服。”
“都去忙自己的。”
“是,大人。”
众人各自散去,张戬立马上前道:“大人,付白醒了,他伤的不重。”
许宴知颔首:“让他歇着吧。”
“大人你的伤……”
“我没事,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