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忘了臣是怎么教你的了吗?国难当头,当以国事为重,老臣的身体老臣自己清楚,陛下无需过多忧虑……”
抿了抿嘴唇,君言眼中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只觉一股难言的酸涩在心头涌现。
本就握紧的拳头不自觉的青筋暴起,又在反应过来后迅速舒缓了下来,努力让自己显得平和些许。
“林师说过,为皇者当喜怒不形于色,自己不该让他失望才是。”
“倘若单纯从利益来说,朝中的大臣应是并未欺骗陛下您,
云京陷落带给这些朝臣的损失是巨大的,
他们的家产家业多在云京,哪怕早有转移也难免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比起肃王继位,陛下您继续维持现有的统治才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毕竟人是贪婪的,这些手握实权的人,谁也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
这是他们维持自己势力的核心,
家族的后辈只能代表未来,现在的权力才是实打实的东西。
而他们的权力则是来源于陛下您,
无论他们是否忠诚,只要他们还想要拥有现有的权力,
就必然会拼尽全力去对抗漠北,保住云京。
这是人性,亦是陛下可以利用的东西。
但陛下却不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人身上,
诚然大家利益一致,但不排除漠北会行那收买人心之举,许下重利,
如此这般,必然会有那贪生怕死之徒会在暗中同漠北勾结,
届时城门一开,则万事皆休。
是以,陛下还需牢记,
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牢牢的将城门的守军握在手中,
绝不可留下漏洞,让那些叛逆之徒行那反叛之举。
这是决定此战的关键,陛下切记亲力亲为,绝不可相信任何一人。
若能做到这些,如其他朝臣所言,凭借云京城之坚,反败为胜也未尝没有可能。”
“朕知晓了,待朕回宫便将守城的几位将军召回,好生商量,林师你身体状况不佳,还是早些休息吧。”
“陛下……”
“林师可还有什么要嘱咐朕的?”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跟陛下叮嘱一番,
还请陛下这些日子里让楚指挥使陪在你身边,莫要让歹人钻了空子。
可以的话请佛门的三玄大师来京,或许会有些作用。”
“朕记住了,时间也不早了,朕先回宫了,
林师有什么需要的话只管让人来宫里知会一声,
只要朕能办到,朕一定会让人帮林师你达成。
林师,朕先回宫了。”
“恭送陛下。”
望着君言的身影一点一点远去,待人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刚刚还站着的林云年猛地弯下了腰,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在屋中响起。
一旁的小侍女忙按照太医教的方式为林云年轻轻揉捏,
但这一次咳嗽声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停下。
许久许久,
声音终是停了下来。
望着手中满是血迹的手帕,小侍女云璃长长叹了口气,
在关心的同时声音也带上了些许不满。
“相爷,太医反复强调了很多次,您现在不能激动,也不能像这样连续不停地说话,您也答应我了,您看,现在这……”
说着说着,小侍女就想抬起手中的手帕。
但在她的目光扫过林云年那难受的模样后,想要说的话又缩了回去,最后化作一句嘀咕。
“若是让小姐知道了,璃儿我又得挨骂了。”
脸色苍白的林云年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轻轻晃了晃脑袋。
“相爷,您别动了,也别乱想了,璃儿我这就扶您回去休息。”
等候许久,林云年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在云璃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回到了房中。
不一会儿,数名太医焦急的赶至相府之中,在观察了下林云年的情况后,对着小侍女云璃就是一顿怒斥。
云璃也不反驳,任由太医怒斥,一边挨骂还一边记下了太医所说的需要注意的事项。
同一时间,在云璃挨骂的同时,
林云年望着头顶的房梁,心中满是苦涩。
因为太医和云璃的刻意回避,林云年并不知道屋外发生的事,不知道自己当初收留的小侍女默默的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但他知道,刚刚自己同君言所说的固然是事实,但更多的却只是为了安慰君言,让君言有足够的勇气去尝试。
想起这几年来各地发生的事,想起自己对所谓的天命的了解,想起自己收集的资料。
林云年的心头愈发苦涩不安。
“这天命真的会让事情变得如此顺利吗?”
对此,林云年没有答案,但那种惶恐与不安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作为人,林云年不知道天命会如何运作,也不知道在这守城的过程中,天命会不会以自己的方式干涉。
看似存在的胜算,全都是在不考虑天命干涉的情况下。
倘若算上这无法预测的天命,胜算还能有几成,谁也不知道。
但这些问题,显然不适合去和本就焦虑的君言说,
焦虑的君言此刻需要的是信心而非打击,
有些事情自己知晓便好。
是以,在最后,林云年才会让君言想办法请佛门的三玄来京。
事实上,哪怕君言不按他说的去做,他也早已让人给佛门的三玄和道门的张道玄送信,
为的就是应对那可能存在的意外。
只是,不知为何,林云年却迟迟没能等到回信,
而这也让林云年心中的不安变得愈发浓厚。
但这些担忧他都不曾同君言提起,转而自己想起了办法,尽可能的做出应对。
但想到对手可能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命,林云年心中的忧虑就越发加深,化作那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