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慧带着几个学徒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没多少围攻的人了,那些留下来的人,也都是想看看乾影派到底有什么作为。
云慧把山琰推到了大家面前:“就是他,愿意做那个结假印的人。”
云佑弯下身,逐一和几个孩子说话,但山琰的个头已经和云佑一般高了,无需弯腰,站着就能直视他的眼睛。
“山琰,你想清楚了,做了这番演示后,可能从此会被误解身份。不过报酬是此次任务可以记首功。整件事情你没有任何责任,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我的吩咐行事。”
山琰用力地点点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我明白!这个误解不算坏事,就算是假的,只要外人当是真的,也能让我扬眉吐气了!”
云佑不知道这个反应到底好不好,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乾影天灯不能继续留在云挚手里,不然事情真会演变得不可收拾。
“好,你们先休息一下,你也最后再考虑一天,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
山琰一看就是不需要再考虑的样子,他做梦都想着结印,只要在世人眼里他是结印弟子,哪怕是个假的,也比没有的好。而且,这些师兄们都不知道,就在上个月,他满十七岁了!其实他比云渡和云澜还要大半岁,比他们先行一步踏入了十七岁。如果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还不能成功结印,就要面临下山还是在山上转职的命题了。
所以此事对于山琰来说,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能骗过家人和外界,就已经很好了,说不定时间一久,连自己也能骗过……
晚上,大家一起搭起了体面的营帐。此前他们几个都蜷缩在山洞或者岩石的凹陷处过夜,但现在人多了,云慧又带来了足够的物资,就能像别的门派一样有个像样的营地了。
学徒们能有机会下山做任务都很高兴,有人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事,还不知道有功绩记录是个什么滋味。
大家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生火做饭,只有云澜一个人悄悄走开了,他难得地需要冷静一下。
他也注意到了今日一整天云渡都片刻不离地紧盯着云佑师兄,好像这样就能看透他的心思一样。他肯定是担心得不行,却又不能违逆师兄的意思。在乾影山上,门派里的规矩很重,前后辈之间的尊卑关系很严谨,哪怕是同辈之间的师兄弟,像云佑这样的年长师兄也是不能违背的。
云澜也知道这么做不是云佑师兄以往的风格,但他总隐隐地感觉到师兄自有他的道理。
而且还有一件事他也不明白,前天他原本只是想去常文修那里随便挑一盏灯出来,可云佑师兄却塞给了他一件看起来做得很像的仿制天灯,让他带去给常文修改造。云澜问了他很多次这盏灯是从哪里来的,可他就是不说,只说是一个朋友给的。可云澜知道,只有结印弟子才见过真实的乾影天灯,外人绝不可能做出这么相像的仿制品!所以,这个朋友是谁呢?又是谁做出了这盏形态如此逼真的假天灯?
他不安地走在江边,晚上的风势逐渐增大,在呼啸声中,他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后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云挚师兄正沿着江边走过来。
云挚走到他面前后惊讶地说:“这么远就听到啦?我还想着这么大的风声要走近些才能听到。”
云澜告诉他,现在他的听觉很是灵敏,再小再远的声音也能听见。而且云挚师兄喜欢佩戴精致的香囊,这在江湖人中是很罕见的,他老远就闻到了。
云挚显然是受到了震撼,他一直以为云澜说的结印后的影响只是一种错觉,因为他自己结印后并无任何加持作用。但现在,他不得不改变想法了。
“师兄,你不是说一直相信我的吗?我早就说过了有这些作用的。”
“嗯,对!我当然是相信你的,只是亲自证实还是感觉不一样的——走,我们去附近的镇上喝酒!”
云澜望了望已经热闹起来的营地,心想离开几个时辰应该也不打紧。况且从南方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云挚师兄,确实也有些想念。
他像前几次一样跟着云挚走了,一路上说说笑笑,没少提在南方的见闻。可云澜总觉得云挚师兄好像心不在焉,他自认为讲得十分生动,可云挚师兄却兴趣缺缺,只是随意地应付几句。
看来,他找自己并不只是简单的闲聊。
云澜想起了在神女峰下的那个小镇,云挚师兄曾对自己有过一些嘱托,可自己终究是一件也没办成,多少有些愧疚。
“师兄,对不起,我们一路上是听到了很多传闻,也遇见了不少骗子,可还是没查到是谁把乾影天灯遗失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云挚喝了口酒,尽量大度地说:“没事,我自己也没查出来。”
“可是……可是我有个初步想法。”
“说来听听。”
“我总觉得,散播乾影天灯遗失消息的,和后来散播乾影天灯会创造神迹的,是两拨人。”
云挚放下了酒杯,心绪动荡起来。他亮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何以见得?”
“因为利益方向不一致嘛!你想呀,最初大家知道乾影天灯丢失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外面的江湖人是无所谓的态度,而我们内部的学徒却群情激昂起来,开始讨论该不该有天灯,以及晋升制度是不是需要更改的问题。但后来有关乾影天灯各种神迹的传言一出,那些质疑天灯的声音就消停了,反而是崇拜和追捧的声音抬头,让乾影天灯的影响力扶摇直上,直至整个江湖都骚动起来……这两种发展方向,根本背道而驰嘛!”
云挚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他:“这个猜测,你还对谁说过?”
“没有,云渡是个刻板的人,他一直说不成熟的猜想不能乱说——可师兄你不一样,你没那么多讲究,所以我只跟你说。”
云澜一口气说完了他的想法,然后拍着胸脯担保说:“虽然眼下没有眉目,但只要顺着这个思路分两头找,不要混为一谈,早晚会水落石出的。”
云挚只是陪笑了一下,没有接话。他又喝了几杯后,不动声色地转换了话题:“我知道云佑和你们在一起,他突然来这里,想干什么?”
云澜手一滑,差点摔了杯子。云佑师兄的计划显然是瞒着掌门的,那掌门的弟弟……当然也不能告诉。他含糊地说道:“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防止铭剑山庄再被刁难。”
云挚没有起疑,他还是相信云澜会对他无话不谈的。但云澜有些心虚,一个劲地说着客套话:“云挚师兄和别的师兄都不一样,不争功绩,不抢任务,也不摆前辈架子,还会找我这种刚晋升的师弟喝酒……”
云挚摆了摆手说:“我之所以喜欢找你喝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是个合适的伙伴。我的搭档年纪更小,总不能找他喝酒吧。”
云澜本想说其实云挚师兄也有年龄相近的师兄弟,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他与云佑师兄不和,而云久师兄又是云佑师兄的搭档……于是就闭嘴不说了。
“云澜,今晚我与你见面的事,还有聊过的话都不要对别人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云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过。”
这点小事云澜心知肚明,他自然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