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楼,厨房长桌。
前一秒,叽叽喳喳。
后一秒,寂寂无声。
尺玉愣在原地好一会,她的神体渐渐虚幻,最终消失在长桌旁。
长桌的另一侧。
小桃花伸手扯着江离的束腰,墨眉一蹙,口中还含着刚刚入口的灵米,手中汤勺“哐”的一声落在碗里。
“爹爹!尺玉姐姐消失了!”
桌上的四菜一汤冒着热气,悬在房梁上的纱灯炽亮。
江离放下手中的筷子,摸了摸小桃花的头。
“小桃花乖乖吃饭,我去看看尺玉。”
神纳轻“咦”一句,闭眼细细感受鹿鸣楼内的变化,司书的职位所管理的资源好似又多了一处。
江离的身影一闪,亦是消失在长桌旁。
抓着束腰的小桃花手上一空,刚刚拿起汤勺的手又落下。
“啊嘞?爹爹也消失了!”
白泽只是微微抬头,却没影响它干饭。
神纳放下碗筷,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侧声说道:“小桃花,你和白泽先吃饭,我也该去办老板交代的事了。”
“哇?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会突然消失啊?!”
小桃花咬着筷子,调动体内的灵气,灵傀神通一显!
如果江离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自家闺女不仅有灵气了,还变成了两个!
白泽的角散发着幽蓝的光芒,这是它和小桃花的秘密。
……
鹿鸣楼,后院。
灵田木架上,假寐的青蛇轻轻抬头,张望着扩张开的空间。
后院的古亭有了名字——尺玉楼。
江离走过竹林小路,一层天幕将后院同小镇隔离开。
从外界来看,鹿鸣楼的后院就是普通院子。
尺玉伸手扯着江离的束腰,扑闪着眼睛望向那座熠熠生辉的楼阁,楼阁亭台的名字写着:尺玉。
“我的乖乖,这、这是给我的?”
江离转头望着扯着他腰带的猫脸女孩,轻声笑道:“走吧,进去看看?”
尺玉挥舞着小手,开心的神色都写在脸上了,重重点了点头:“嗯!”
尺玉楼是一座两层的塔楼,白玉大门正对着林间小路,屋檐曼翘,屋檐的脊沿上雕刻着五嵴六兽。
江离挪步移至尺玉二字下,伸手推开白玉大门。
一道白光闪过。
定睛一看。
宽敞的客堂跃然于眼前。
顺着门往里瞧,正对面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大门的下半部分被倒u形的柜台挡住,柜台上蹲坐着四只猫咪,齐刷刷地转头看着大门方向。
四只小猫正是灵喵、黑猫、三花、狸花,其中当属灵喵的瞳孔最为梦幻,一红、一蓝,犹如宝石,晶莹剔透。
五六张方桌和长椅子错落有序。
尺玉神情激动,大步跨过门槛,闯入客堂。
“灵喵、墨玉、四时好、梨花你们都在啊!”
尺玉楼的顶端,刻画着西王母的图腾。
江离跨过门槛,伸手抚摸着柜台,那上面不染一丝灰尘。
他能感受到尺玉的神体和灵魂融入这座楼内。
“进来的是后门,那这扇正门外是什么呢?”
三清铃“叮铃铃——”一声。
江离瞬移来到正门。
他握住门闩,缓缓打开。
“咯吱—咯吱—”
正门一开!
鹅毛白雪吹拂而入。
江离刚想踏出一步,却发现根本出不去。
“这是为什么?”
尺玉见到门外的画面,竖瞳变得浑圆!
那正是她生前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龙吟小镇。
街头小巷灯火通明。
俗话说:瑞雪兆丰年。
话虽不错,对尺玉却是不友好。
龙吟小镇,顾府。
一只通体雪白的昆仑白猫从高高的院子内被丢了出来。
尺玉在跌在阶梯上,又滚了几圈,落在雪堆中。
“喵?——”
“玩物丧志!你这是玩物丧志!”
院内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话语中怒意十足。
“十行,跪下!——富贵取戒鞭来!”
“喵喵!”尺玉声音中带着着急,从雪堆中一跃而出,靠着顾府的大门外叫喊。
“噼啪——”
“啊!”
戒尺一落,哀嚎即至。
尺玉浑身一哆嗦,眼神全是不安。
院内。
少年的手臂上耷拉着棉衣,裸露着后背,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跪坐在院内的雪堆中。
“啪——”
鞭子再次落下。
“这一鞭,告诫你,顾家的未来在你手中,不学无术、玩物丧志断不可以!”
顾十行吃痛,只感觉背后炸开,闷哼一声,双手攥着一把雪。
“我没有玩物丧志,我没有!”
“噼啪——”戒鞭再落。
“这一鞭子,打你敢作不敢当!”
“喵喵喵——”
尺玉的耳朵一动,焦急地叫上两声。
“啪——”
“这一鞭,打你狠不下心,不过是区区一狸奴,杀了便杀了。——进宝,将那狸奴丢远些,听了生烦!”
“喵喵——”
尺玉被名为进宝的家丁越拖越远,顾十行凄惨的声音越来越小。
进宝抱着尺玉,叹了一口气:“小家伙啊,别怪我,这是老爷的命令……你如果还去找少爷,他估计会被打得更惨。”
尺玉抬眸凝视,它听懂了,可它一只猫有什么错?
“我把你送我小时候经常呆的破庙去吧,你将就将就,说不定到时候有转机……”
进宝来到破庙前。
风雪吹得这间破庙的纱窗“呼呼”作响。
大门猛地撞在墙后,发出响动。
鹅毛附在尺玉的绒毛上,进宝进门后将尺玉放下。
“小家伙,你先在这待会吧!”
进宝离开后,尺玉一瘸一拐地来到泥塑前俯身卧下,雪花化开,吐出舌头轻轻舔拭。
那一身洁白毛发染上灰尘,斑斑点点。
它望着土地泥塑神像,虔诚祈求。
“喵——(信猫祈求一条鱼。)”
“呼呼——”
“砰砰——”门框被大风冲开撞击着墙壁。
若是真有神灵存在,庙宇何至于破败。
雪花吹入门框,卷起洒落。
在庙宇的厅堂前画上一幅落雪。
尺玉跳上泥塑背后,瑟瑟发抖地躲在那儿。
大雪随风而动,自西向东。
一盏纱灯在昏暗的街道上亮着。
“二少爷,快回去吧,这天气,唉,若是不早些回去,老爷又该骂人了。”
风雪大作。
顾十行的手搭在富贵的肩上,双腿无力抬起、落下,嘴唇惨白,上下一碰,道:“富贵,帮我、帮我找到……尺……玉。”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昏迷。
“哎,造孽哟!”富贵拦腰抱起顾十行,往顾家大院跑去,“这都什么事啊!那边大少爷离家出走,这边二少爷又和老爷对着干!”
“呼呼——”大风刮来。
尺玉睁开眼睛,耳朵灵动地抖动两下,饿了——
破门“嘎吱嘎吱”响动。
雪地上留下了一排梅花脚印,愈行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