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老爹气得把盈凰痛骂一顿,却也留下了玉生子。
自此,稍有休息之际,盈凰就教他武艺。
“你也会教人啊?”
休息日,后院一声轻柔的男声,听得盈凰看向门口,却是那等闲帮的霍飞羽。
盈凰鄙视了一眼,背着手冷道:“你来干嘛?”
霍飞羽笑着缓步悠进来,“本公子不说过要教你身法的嘛,本公子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盈凰翻个白眼,指着门口道:“请你离开这里,我家不欢迎你!”
指着天上,盈凰恨不得把他直接踢走。
霍飞羽一乐,“好心好意教你武功,你还不乐意,可本公子就是要教你。”
待他走近了,盈凰握着手里的木剑就去刺他,几个来回盈凰都碰不到他,气得盈凰几步跑到水缸前端起满满一盆水就泼去。
满头满身如淋大雨,霍飞羽指了指盈凰,“你行。”
说罢就瞪了玉生子一眼,一腾身飞去,噗嗤嗤盈凰就大笑出来,看得玉生子庆幸着,好在自己没惹她生气。
可每次盈凰教他习武时,后院门口都会站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翁,只仔细地打量着玉生子。
盈凰也不在意,等她走了,老翁就去指点玉生子,可玉生子还是应付过去,多日后老翁就叹了口气,“可惜啊,这么好的骨骼,没心思练武,真是可惜啊……”
就在这熙熙攘攘之中,江湖商海的各种路数,由不得玉生子愿意不愿意,全都耳濡目染钻进他心里,加上盈凰的训教和指导,懵懵懂懂的傻小子总算有点长进。察言观色,巧言应对,模仿地伙计们也点点头。有时,他还跟伙计们说点自己过去的悲惨经历,他也竟学会了自嘲。
盈凰两手食指摸着自己的粉颊,教他道:“记住!要有笑脸,板着个牌位面孔给谁看呢?客人看到你的脸哪还有胃口?给我笑起来。”
玉生子淡淡地撇了嘴,“我不笑了嘛。”
盈凰细瞧去,毫不满意,“你这是笑啊,比哭还难看,不够!嘴角再张开一点,拜托,你诚心一点,自然一点啊。”
见他眉眼有了光彩,盈凰就高兴地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逛着庙会,看着等闲帮的队伍如此大派,盈凰就拉着玉生子跑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说出了自己实现理想的好办法,看他津津有味地吃着冰糖葫芦,盈凰睁得灵眸如炬,道:“就是,加入等闲帮!”
糖葫芦掉了,玉生子耳朵嗡嗡作响,“加入等闲帮?”
满脸骤起厌恶,想着那个霍飞羽来势汹汹,当众欺侮盈凰,玉生子开始鄙视他们。以前他多么钦佩而又羡慕他们,现在却觉得所谓英雄无非仗势而已。
玉生子却忙拦着,“那个霍飞羽这么欺负你,你还加入他们?”
盈凰两手一摊,“他们有本事啊,加入等闲帮不等于加入他!他派头挺足,可在等闲帮里只能算是二流人物。咱们加入的是大等闲帮,只要咱们做出功绩,就可以成为他们一方舵主,到时候再水涨船高,说不定就可以与云海郎君分庭抗礼!你想象一下!”
盈凰右手一伸展,道:“如果你是他们其中一方分舵主,此刻你就站在大船上,手一挥,大帆起航,威风凛凛,舍我其谁!”
背手一转身,只见她双目清正,顿显着豪迈之气,好似自己是一方舵主。
盈凰笑道:“这还得谢谢你呢!你小子真厉害!”
玉生子疑道:“谢我?谢我什么?”
盈凰就让他被《道德经》“上善若水”那一章,玉生子一听《道德经》就来劲了,背道:“上善若水?哦,‘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玉生子背完就看着她两眼滴溜溜转着,不知她又要作出何种天马行空的解释。
盈凰终于想透了自己的理想,“‘居善地,动善时’,就这么定了!加入等闲帮,开始我的远大志向!”
玉生子却担心等闲帮对她有不轨企图,听得盈凰忙又跟他疏解,“你啊太实在了,不知道变通,不过这样也好,太聪明了还用我干嘛,哈哈,对了!”
她又上下打量玉生子一番,“以后你就是我的新跟班,好好吃饭,好好干活,我出主意,你去做!到时候咱们一起实现鸿鹄大志,走!回家准备去!”
拉着他的衣角就要回客栈,“对了!还不能走!”
盈凰急忙蹲下捡东西,“因为我的琥珀掉了,哈哈哈……”
她是想着过了娘亲的祭日,学完十六路蓬莱剑法再走,“六个月之后,咱们就出发!啦啦啦……”
她跳着轻快的步子走了,玉生子却满心失落……
“哇!玉生子,你真厉害!你会这么多明堂啊……”
茶室内,盈凰把几朵幽兰按照玉生子交代的方法插完,跑到桌前就笑盈盈地赞美着他的茶道技艺,见他收放自如,盈凰第一次看完了繁琐细腻的煎茶泡茶过程。
春光怡人,水晶杯内,尽显卷螺碧翠的鲜亮美色,盈凰接过七分甘露,闻其香而花果溢发,观其色而明眸注神,品其味而甜爽馥韵……
看她一气喝完一碗茶汤,而后闭目入了神,玉生子即刻在她鼻上勾了一下,“哪有你这么品茶的?如此与饮酒何异?此为大唐茶道,乃我师父一脉单传,其间要道法门,若非是你,我可不轻易展示……”
盈凰托腮笑道:“人家渴了嘛,呦?瞧你得意的样,今天是我请你喝茶。”
玉生子这才知道,虽她向自己投来青眼,然终究非是同道。
可盈凰还是渴,咕嘟咕嘟喝了两盏,笑道:“这玩意真有魔性,连我师父都喜欢喝,还说什么,君子小人靡不嗜,富贵贫贱靡不用,呵呵,喝!”
一口饮完,玉生子苦笑道:“姑娘,这可是从四海楼买来的特贡碧螺春。”
盈凰一乐,又娇滴滴道:“人家渴了嘛,再贵,我请你,你尽管展示你的技艺好了。”
玉生子摇摇头,心思她应该去喝酒,口内吟诵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他边饮边品着自己的乐趣,可盈凰却笑道:“蓬莱山?哎呀,我的蓬莱剑法就跟蓬莱仙山有关呐!”
说罢她就耍了一路“追风问月”,身如风中卷叶,木剑或扫或刺皆奔对方两目,几如问月一般,她是练得浑身生气,可看得玉生子觉得身处两方世界,又吟道:“‘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闻了闻茶荷,果香浓郁,玉生子摇头叹道:“唉,大小姐一个,哪能理解得了‘堕在巅崖受辛苦’。”
一个吟诗品茶,一个舞剑练功,一对天真无邪,尚不知岁月几度几何。
却忽的一阵嗤笑声袭来,“哎呀,真是个笑话!一个乞丐,也会说茶道,听了我都恶心!别脏了这么好的茶具。”
盈凰两手一背,指着门口就撵人,“滚!”
霍飞羽登时不乐意,“你能不能说话好听点,你爹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爹还说你是个大家闺秀,可你一点都不像你爹说的那样啊。”
盈凰一努嘴,“本姑娘不是爹!”
噗嗤一声,玉生子哈哈大笑起来,却被霍飞羽身旁一同龄大的青年指道:“你笑个屁啊!”
玉生子气不过,急忙还道:“我就是笑,笑个屁!”
玉生子坐着一动不动,依旧品着自己的茶,却不知那青年已经飞来。
“啊”的一声,就被他踢翻到角落里,盈凰赶忙去救,张口就骂道:“你们混蛋啊!我要报官,告你们无缘无故打人!”
青年却瞪着眼珠子笑道:“去啊!看官爷是听这个乞丐的,还是听我的!”
盈凰脸涨得通红,怒视着霍飞羽,“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哼!咱们走!”
青年伸手就拦着,“哎?还没给我东哥和本少爷道歉呢,往哪走啊?”
盈凰甩手就用木剑扎他的胳膊,几路蓬莱剑沾不得他身,恨自己平日没好好练习,却依旧拼力打他。
玉生子抱着胸口,见那霍飞羽兀自悠闲地饮茶,跑去就气道:“你们想欺负我,就冲我来,别为难盈凰,有本事就把我打死,来啊!”
霍飞羽瞥了他一眼,想着自己去济水扫除恶霸,她却在这里跟个废物鬼混,鄙夷道:“一个乞丐,你配吗?盈凰两个字,是你叫的吗?在我跟前再敢直呼她的名字,割了你的舌头!”
玉生子顿觉无地自容,气不过他挥拳就朝霍飞羽击去,却被他两个手指头一点肘底,顿时翻滚在地,盈凰回身就去救玉生子。
“这么好的本事,去打契丹人和夏国人啊!欺负我这个不会武功算什么英雄?”
霍飞羽要打他却被盈凰接着。
“玉成你站着不要动!”霍飞羽止住了玉成,边接盈凰招数边指导她身法,“退步转腰,蛇吐信,左手再攻,起腿,速度!”
盈凰收身就把木剑朝他砸去,抱不动桌子,将茶壶茶杯全都扔去。
两人只是躲着,忽听一声楼梯口的呵斥,“你俩放肆,给我滚回去!”
看着被打的玉生子和气哭的盈凰,褚昭义将两人踢走就赔不是,盈凰只管哭着骂人,而玉生子早跑去那片草地……
“狗屁的英雄,全他妈仗势欺人,天下第一大帮了不起啊!有本事去打契丹和李继迁啊!上梁不正下梁才歪,全他妈的浪得虚名!
盈凰只是跟着他,过了好久,才又安慰道:“他俩虽然不是东西,可褚昭义不是坏人啊,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玉生子直接跳了起来,“你还对他们抱有希望?”
盈凰一蹙眉,“不是对他们,是等闲帮,跟他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
玉生子道:“你再去就是羊入虎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