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弹琴,射箭,步步快(二)
作者:袖里捞月   三尺天明最新章节     
    第一百三十二章弹琴,射箭,步步快(二)
    他只有这一箭将弹琴人打落山崖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白绫与其在境界上的差距,所以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白绫,这一箭都至关重要。
    本来熄灭的篝火被崖间突然吹起的风吹散黑灰吹出点点火星,篝火一旁的房屋里,唐晚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从床榻上起身,随意的转身避开那支从笼中射来射塌土墙的利箭。
    她并未因为这支箭里附带的浓烈不信任不敬而生气,自她认识他的首日,她从未见过他对自己这个圣人弟子有过任何敬意,她对此已然习惯甚至觉着有些有趣,微微弯腰从云素箭支射塌的石墙角落走出。
    月华从山崖间隙中撒在她身上,她沐浴在月华中,看了一眼躲在墙角恐惧抖动着身体的小妖,又看了看崖上两人,最后落目不远处的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那里有人,在等她。
    她双手平摊放在小腹前,优雅的迈着步子走出月华照耀下,波纹斩过地下水反映出的月光照在她常常泛起温柔的绝美脸庞上,箭支撩起的大风将她裙摆吹起微微一角。
    她走过崖间,走向崖边阴影,每走一步,眼底莲花便绽放一分。
    走着走着,她却突然停下,看向另外的方向,她眼里的花瓣有一瓣被那火光染成火焰的红色,她疑惑的望着少女身上腾飞的鸟雀,又扭头将这疑惑带给少年。
    她听说过少年在杀死陈落月用的就是四象之术,在白阙宫里的人口中那只是一副残缺的四象,她原来也以为那仅仅是一副残缺的四象,此时见白绫用出四象,尽管那朱雀看起来依然残缺,但她这位与朱雀火焰亲密接触过的人,又怎会认不出其中真正朱雀意味?
    她只能将这归咎云素,因为在乌离云素为她治伤时,他取走了她初境中朱雀留下的火光。
    她停步,阴影里的人走出阴影。
    同一副风景,在两个人看来会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
    紫霄宫中,白绫与云素同时看的那场舞,他与他同时看的那番舞中四象,同时学的四象,在那之后云素也将朱雀羽借给了她。
    在云素看来,那是四方天地之正,所以他的四象学到极正。而在白绫看来,那是天地四方之镇,所以她学到的四象是镇。
    在云素听到第一声琴音在耳畔落下,拉弓射箭却不做出任何阻拦琴声的举动时,她就明白了他是把命放在自己手里。
    她比他快,那么以她的倔强固执,她会一直比他快。
    所以第二声琴音才从男人指尖拨出时,她又一次比他快的出手。
    珠链凌乱垂落碰撞,黑色面具下苍白小脸上细眉挤作一团,她收回窗外那根点出洛水江河的手指,一只手拔下头顶发簪的同时另一种手在胸脯前以极快的速度舞动,在帘外窗外捏出四象。
    所谓镇,重要的当然是势与威。
    她的威虽不足,势却无边无际。
    巫能通天地,人的势如何能与天地比?
    崖上有人在弹琴,而在崖上之上,在那云霞之上月牙之畔,有星光闪烁,在那星光之后,是浩荡青天。
    弹琴之人的第一音弹的是锋,第二音弹的是柔。
    她要以大势镇柔。
    以四象镇四方,镇这场琴音春雨。
    星光照耀的车厢下,她目光坚毅又沉静,手腕两指微弯,将指间别着的檀木发簪甩向窗外,它如利箭般从珠链缝隙刺出,再穿过车前四象,与星月交错,即后如雀之翔,如龙之腾,直上秋崖。
    它比少年射出的第四箭更快,恰恰遇上箭支江河与第一音交锋的末尾,从乱飞的水渍中窜出,簪子锋锐的一头像是一只凶虎,以一种凶悍野蛮的姿态前进,刹那洞穿第一声残留在崖间余波,再如蛇般与第二音春雨之柔纠缠在一起。
    星光遍野。
    琴音肆虐。
    少年第四箭到。
    “铮~叮。”
    第三音,雨歇,风起树微摇。
    这是转是旋。
    女人出剑。
    她紧紧望着那处,脸色越来越白目光却越来越坚毅,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初境内飞快流逝的生息,她按在窗台的指尖猛地往里一扣,初境中冰雪尽散。
    天上星光骤然一暗,崖间生息骤然一绝。
    崖间龙腾虎啸。
    她细眉再紧,双眼一凝,车窗突然碎裂,木屑从眼角划过。
    镇!
    女人剑下,在半空分成两半的箭支从男人衣畔掉落,他依然醉心洁白长琴醉心琴声,捻弦的指尖在第三音之后并未再如先前一般细致入微,而是双手关节一弯齐齐朝着琴面朝着崖下猛然拨出!
    “铮、铮、铮!”
    第四音紧接第三音。
    以柔转烈!
    这从来就是一首曲子,而非几个单独的音节。
    那些第一音利刃的残余齐齐一震,随后狂风呼号,卷起崖间无数利刃,龟蛇缠绕中的春天小雨摇身一变挣脱镇压。
    暴雨倾盆。
    云素张开双唇,握住口中掉落的黑木头,平静冷漠的望着如雨滴般从崖上坠下的波纹,整个大秋崖在他眼中像是被那些利刃切成了无数块,它们先先后后落下,切割那些依然固执阻拦的江水残余,在崖间拉出一片片锋利的水镜。
    在那些水镜中,崖上女人的面色突变凝重,出剑之后才收一半又出剑,而利箭已然到了崖下。
    第五箭到了。
    万千水镜之后,利箭从云间穿过,在少年从第三箭撞击山石得来的反馈中,精准无误的从第三箭射出的小小缺口中刺进,再从精妙的角度刺穿另一头的坚硬山石,将崖顶两人所处一丈之地切割。
    箭支继续飞去天空,崖尖一丈开始平移,接着翻转。
    看着飞过头顶的箭支,女人出剑才发现来不及,想出手抓住什么时,山崖又已经开始从山巅掉落,她心一横在半空一手拉住下坠男人同时另一只手一剑深深刺入山石,指尖紧紧握住剑柄抓住男人吊在大秋崖崖壁。
    长琴即将离指而去,万千水镜顿时幻灭,男人迅速回神发现自己已不在山巅已不在月华之下,伸手一把抓住长琴,同时指尖想要抚上琴面,弯身下行想要再续前音。
    这次车厢内的少女本应该还是比他快,而她的性子怎么想也不会让她退缩半分,所以她本该在第四音出来之前再次出手,但她慢了些许,因为她看到了那支破空而去的第五箭。
    此时崖间水镜不在四象还在,琴音不在发簪还在,她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
    于是鸟又翔。
    初境里没有了生息,她肉身里还有一些生息,发簪破空而去时,那支融汇四象之镇的檀木簪忽然散去南北东三象,只留西方象中的虎。
    少女的嘴角早已流出了血,流过黑色面具与雪白脖颈,最后流在素衣上堆积在某一角落,她的神情依然坚毅倔强,将全身生息倾注那支凶虎利爪尖牙之中。
    发簪在崖间飞扑而去,明明檀木簪很细很小很脆,却好像庞然大物般将途中坠落山石轻松撞为齑粉,齑粉刚成还未飘散,在男人手指碰到琴弦拨音之前,发簪从灰色齑粉扑出,带着绝对凶杀镇慑,狠狠撞向男人手掌!
    在那簪子即将撞碎他的手掌之前,女人松开了握剑的手,一把拉回了他的手另只手将他揽入怀中。
    于是发簪险之又险的从他弹琴的手边撞过,在那手边擦出一条血痕,再之后便是撞烂了男人长琴,再狠狠撞在山崖上,碎石乱飞间,两人一琴双双从崖上坠落。
    男人抱住了琴,女人抱住了男人。
    两人一琴沉沉砸在崖底。
    云素看准时机,从莲花笼大开的天窗跳出,意韵化身天公伸手从身后黑海捞来雷霆,携电光以雷霆之速刺出一剑天公,刺向坠落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