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沉默。
仅有丝丝缕缕的微风吹拂而过,枝头有摇摇欲坠的树叶,终于还是被微风拐跑了。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就像家里百般呵护的小姑娘,懵懵懂懂的踏上社会,立马就被一个黄毛勾搭走了。
可怜的是,小姑娘以为遇上了黄毛,就遇上了真爱。
殊不知,与黄毛的爱情就是一阵风,激情过后,就只剩下了一别两宽,而且,再也回不了头。
就如这树叶,被微风吹下了枝头,迎风起舞间,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看似美好。
可微风过后,树叶就被无情抛下,无力地坠向满是尘埃的地面,到底是落了个满身泥泞的结果。
很明显,这片树叶,还没黄,就废了。
此时——
陈府内热闹非凡,灯火通明,宛若白昼,府中上下,尽皆忙碌起来,只为了明日一早大小姐陈渔出嫁。
陈家本就是豪门大族,陈渔又是嫁与当朝陛下,所备之嫁妆,国丈陈文宇自然不可能仅陪嫁几床棉被。
若是如此,传出去让人笑话。
相对于陈渔所居住东院的热闹非凡,其余三院明显就要冷清不少。
毕竟有不少丫鬟奴仆都已经抽调去了东院。
西院偏门,原本有六人值守,今夜却仅有一老一少。
“大小姐出嫁,府上这么多奴才都跟着喝汤吃肉,偏偏让咱们留下看大门,真他娘的晦气!”
说话的是那名年纪偏小的奴仆,看着约莫十五六岁,很是愤愤不平的模样。
那稍年长的奴仆瞥了他一眼,“你入府多久了?”
小奴仆昂起头,“今日才进来,怎么着?”
“小子太年轻。”
“越是豪门大族,就越是规矩森严,稍不留神就是一顿板子伺候。”
“在顶级势力府中当差,一定要切记,越做越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大奴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可是老哥十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今夜就免费传授给你了。”
“嘁!说的那么邪乎。”
小奴仆抖掉肩膀上的手,不以为意道:“上面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能错到哪去?”
“你小子。”
大奴仆笑着伸出根手指指了指对方,终是懒得多言。
两人并不会知道,与他们仅有一墙之隔的院门外,有一黑衣人就倚靠在院墙之上,怀里还抱着一把剑。
这人自然就是来接应陈渔的裴礼。
与温贺讲述完计划,他便直接赶到了此处。
至于他的将计就计能否实施,还要看今夜陈情的偷梁换柱之计能否成功。
此时尚是子时一刻,距离约定时间还有近一个时辰。
裴礼也不着急,安静的等待,作为一个杀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时间一点点推移,东院也愈发热闹,一些嫁妆已经开始装车,有全副武装的甲士守护左右。
自明州到灵州路途遥远,再加之天下不太平,多有匪患占山劫道,太子妃入京,会有一支战力强悍的军队随行。
这意味着,偷梁换柱,仅有今夜才有可能。
“笃!笃!笃!”
远处传来更夫敲打木铎的声音。
时间来到丑时,仍不见人来。
又是一个时辰,寅时一刻,寅时三刻。
眼见着便要天亮,裴礼嘴角倏地略微上扬。
天眼通往身后的院墙里看去,有一道纤细的身影全身都笼罩在一件黑色斗篷里,往此处院门小跑而来。
那人跑的略显匆忙,还时不时抬头看天色。
“遭了遭了!”
陈渔按着胸脯娇喘,“都已经寅时了!”
由于陈府太大,再来之体力不济,自东院跑来,她竟是花了近两个时辰。
在见到西门处两个打着瞌睡的奴才,陈渔心里咯噔一下,调整好呼吸,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诶,你……”
那年长些的奴仆被开门的动静惊醒,才出声,便有一片树叶飞来,恰好落在其脖颈上,当即又睡了过去。
陈渔心存侥幸,打开了院门。
“啪嗒!”
那倚着门打瞌睡的年轻奴仆一头撞在门槛上。
陈渔吓了一跳,原以为这奴才会醒。
不曾想,他吧唧两下嘴,将门槛当成了枕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陈渔冲出院门,往一侧街道看去,却未见人影。
“陈大小姐。”
突兀的声音自陈渔身后响起。
她急忙转身,就见到一个斜靠在院墙上的黑衣人。
陈渔狐疑道:“你是,裴礼大哥?”
裴礼抬了抬头,“你知道我的真名?”
“嗯,情儿都跟我说了。”
陈渔颔首,“她说你其实是烟雨楼的杀手,代号叫做临渊。”
“你这个妹妹消息很灵通。”
“走吧,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裴礼说罢,抬脚往另一侧街道走去。
陈渔紧紧的跟在身后,心情翻江倒海一般,走出几步便要回头望一眼陈府的院墙。
裴礼问道:“你是如何出来的?”
不怪他如此好奇,实在是陈府今夜人头攒动,丫鬟、奴仆、护送的甲士。
如此多的视线,作为今夜的主角,陈渔能来到西院,这本就有些天方夜谭。
“情儿将她的衣服给我了。”
陈渔掀开了身上斗篷的一角,露出里面的一身男装。
陈情本就时常女扮男装偷溜出府,这在陈府并不是什么秘密。
陈渔是借助陈情的身份偷跑出来的。
来到一处拐角,裴礼忍不住问道:“陈情在哪找到的与你相似之人?”
“什么?”
陈渔立时蹙起好看的眉头,“为何要找与我相似之人?”
裴礼驻足,望了过来,“你不清楚计划?”
陈渔意识到不对劲,“什……什计划?”
“陈情如何与你说的?”裴礼问道。
“情……情儿跟我说,温贺要与我私奔。”
陈渔说道:“她让我来西门,你会将我送到温贺身边。”
“私奔!”
裴礼面色肉眼可见的冷了,甚至已经有了杀人的念头。
“裴……裴礼大哥,你怎么了?”
陈渔自裴礼身上感觉到一道冰冰冷至极的杀意,吓得连连后退。
裴礼身上的杀意收敛,但面色仍旧冰冷至极。
“你那个妹妹,不仅将我们耍了,还戏耍了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