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相信美好
作者:聚散流云   穿越大唐:纵横家不好当最新章节     
    御林军并没有去蜀地,而是直接向着陇地进发。因为自古以来,征战吐蕃沿着陇右道才是最佳选择,蜀地有山脉作为天然屏障,也就是些小部落翻山越岭小打小闹,不成气候,蜀军足以应付。
    河西节度使哥舒翰的大本营在凉州,军事布局主要在甘州和肃州,然后据守玉门关,抵御吐蕃大军入侵。但是,玉门关外的陇右之地乃战事连发之地,如今被吐蕃侵占,北庭节度使和北庭都护府几度失守,庭州、伊州、西州等地接连告破。
    也就是说,短短数年,大唐不但丢失了北庭诸地,还被迫放弃阳关高墙,不得不退守玉门关,凭借着玉门关的天险以逸待劳抵御外敌。然而,如今天下大乱,吐蕃似乎看到了机会,集结各部兵力,几次试探想要攻破玉门关,企图染指中原。
    哥舒翰也是深谙兵法的人,心里很清楚玉门关乃底线,一旦失守,那么自己在河西地区辛辛苦苦建立的势力很可能便会被瓦解,一旦河西与吐蕃的军事平衡被打破,一切都会分崩离析。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进退失据的局面,若要出征吐蕃,那么哥舒翰只会请求朝廷出兵,他绝不会用自己的亲兵深入险境。
    御林军此行就是要西出玉门关,征战陇北诸地,收复庭州、伊州、西州等地,将吐蕃赶回老家去。
    然而,易林担心的是,如果御林军以身犯险,万一哥舒翰在后面使绊子,只怕是要全军覆没的。
    果然,在与哥舒翰汇合以后,哥舒翰明确说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稳固后方,只要御林军背靠玉门关,他保证御林军不会背腹受敌,如果一旦御林军深入险境,离玉门关太远,他是不会轻易出兵前去支援的,否则玉门关兵力空虚,若是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长孙霖知道哥舒翰是个老奸巨猾的人物,而且在朝廷里与杨国忠还暗中勾结,这两个人的勾当其实和安禄山与李林甫的狼狈为奸没什么区别,到最后只会权衡自己的利益。但御林军奉命西征,就算吐蕃军队再强大,就算哥舒翰不愿意帮忙,也绝不能退缩。
    吐蕃不灭,边境不安,大唐的稳定将难以为续,这次也必须像之前的将军一样,将吐蕃打得服服帖帖的,他们才能暂时放弃狼子野心。御林军既然能够大胜吐蕃一次,两次,就能大胜第三次。长孙霖就是要证明,她带领的御林军绝对不比父辈们差。
    御林军在凉州补给之后,便准备出玉门关,第一战便是要夺回阳关。
    自汉以来,抵御西戎最重要的两个关口莫过于玉门关和阳关,现在阳关已破,哥舒翰的军队不得不退守玉门关,而吐蕃的军队攻陷阳关之后,以位于阳关与玉门关之间的沙洲为根据地,从而和玉门关形成对垒之势。
    长孙霖站在玉门关高耸的城墙上,遥望阳关,一言不发。西北凛冽的风沙猎猎作响,连沉重的甲衣尾摆都能吹起,更别说头盔顶上的流苏在风中飞扬了。
    易林作为参军加护卫,站在一旁,忍不住叹了一声道:“肃地飞尘掩雪山,玉门北望闭阳关,百战成空一杯酒,埋骨黄沙几人还。”
    长孙霖从远处收回目光,望了易林一眼,道:“易参军好文采呀。”
    易林苦笑道:“长孙将军过誉了。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自古以来,领军西征者,但凡出了阳关,那个不是壮志满怀,铁甲披身,最后却都是战死沙场,马革囊尸。黄沙之下,白骨累累,到头来,所谓的千秋功名,不过是后人手中一杯浊酒,几声笑谈罢了。”
    长孙霖眉头一皱,哼道:“别人如何评价我不管,我领军出征乃使命所然,我既然是长孙家的儿女,率领御林军,就要服从皇令,保家卫国。什么千秋功名,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此行西征吐蕃,我早已经做好了黄沙百战、不破不还的准备。”
    易林伸手按在冰冷的青石墙上,长舒一口气,哭笑不得道:“那你还拉着我去送死。你可真是好提携呀。”
    长孙霖牵起嘴角,淡淡一笑道:“皇上非要我选个翰林做参军,那我至少得选个不拖后腿的吧,谁知道你这么怕死。”
    易林立于风中,凭墙垛而远望,神色自若,波澜不惊地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是不想这样白白去送死。”
    易林心想,你可以为了长孙家族的荣耀奋不顾身,赢得生前身后名,但我却没有这个心思和必要。当然他不会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否则就有讽刺之嫌,现在可不是得罪长孙霖的时候。
    长孙霖似乎并没有发现易林的小心思,指着阳关的方向,胸有成竹地沉声道:“等取回阳关,有了第一个战功,如果那时候易参军还有退意,我就奏请皇上,说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调你回去。”
    易林苦笑道:“要取阳关谈何容易,其实在我看来,取阳关和取北庭一样难。”
    长孙霖侧身望着易林,问道:“易参军何出此言?阳关近在眼前,北庭路途遥远,岂能一样。要不是鞭长莫及,北庭诸地也就不会丢失了。”
    易林拍着古朴青黑的墙垛,若有所思地道:“最可怕的敌人永远是在不经意间出现的。我担心的并不是吐蕃的军队如何强悍,我担心的是哥舒翰在背后搞阴谋,出其不意地来那么一下,让御林军陷入险境。别看他此刻对你客客气气,一旦御林军出了玉门关,只怕便没有回头路。”
    长孙霖知道如果哥舒翰从后方捅刀子,对御林军的打击将是致命的,但她相信哥舒翰作为一名镇守河西几十年的老将,就算有私心,但保家卫国的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长孙霖略一思量,最后还有下定决心般,意志坚定地道:“征战吐蕃,御林军本就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从未想过回头。”
    易林遥望远处,长云暗淡,风撒萧瑟,缓缓道:“阳关和玉门关一样,易守难攻。吐蕃占领北庭诸地之后,一鼓作气攻破阳关,一路势如破竹,可见尚有余力,如今吐蕃军队大举压上,却迟迟未能攻破玉门关。你不觉得这仿佛是一种默契吗?”
    长孙霖皱眉道:“你是说哥舒翰用阳关以外的国土换取边境安宁么?”
    易林耸肩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吐蕃侵略北庭诸地的时候,哥舒翰的河西军并没有全力抵抗,而是战略性地退回玉门关,以求保存实力。”
    长孙霖讶异道:“你是如何知道河西军没有全力抵抗吐蕃侵略的?”
    易林淡淡一笑道:“和河西军底下的小兵小卒喝顿酒熟络熟络,不就啥都知道了。长孙将军你还是太年轻了,不够老练。征战伐事,情报工作可不能忽视。”
    长孙霖哼道:“说得好像你就很老……到似的。谁会像你一样多疑,老是在自己人身上动心思。”
    易林不以为然地道:“我压根就没觉得哥舒翰这个老狐狸是自己人。哥舒翰一方面尽量保存实力,另一方面却卖惨奏请皇上派出御林军西征吐蕃,私心昭然若现,可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长孙霖握住腰间长刀,深得坚韧地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哥舒翰会出兵帮我。他只要不给我从中作梗便可以了。”
    易林心里清楚长孙霖坚韧不拔的性格,多少有些敬佩,于是缓缓道:“若是哥舒翰不从中作梗捣乱。以御林军的勇猛,取回阳关还是有可能的。但问题是,哥舒翰会眼睁睁看着长孙将军你带领御林军灭吐蕃夺北庭,将功名建立在他的无能之上吗?”
    在易林看来,哥舒翰这种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对权势的迷恋肯定近乎于痴狂。易林从来不敢对哥舒翰的家国大义抱有任何一丝的侥幸心理。
    长孙霖心中其实也有所顾忌,如果哥舒翰从中作梗,对御林军此次出征将是致命的,所以对于阳关一战,她想速战速决,不宜拖得太久。她望向易林,问道:“易参军有什么建议?”
    易林遥指阳关的方向,说道:“吐蕃占领阳关之后,先遣部队驻扎在阳关与玉门关之间的沙洲地区,时刻威胁玉门关,然而,只要玉门关一出兵,他们就会退回阳关死守,以逸待劳,如此反复,从而消耗唐军。久而久之,唐军也就懒得主动出击了,坚守玉门关,于是便和吐蕃形成了对垒之势。哥舒翰是个用兵老手,怎么会不明白吐蕃的策略?他笃定御林军一时半会是绝对拿不下阳关的。”
    长孙霖也是一军将领,而且从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如此简单的用兵之道怎么不懂,要想驱逐吐蕃收回北庭诸地,阳关是必须要攻破的。但若是吐蕃军队死守阳关,那么御林军必将陷入两军对垒的不利局面。长孙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让吐蕃出阳关和御林军决一死战,沉吟道:“那如果我们御林军出击,吐蕃的军队退回阳关死守,该如何应对?”
    易林看了一眼玉门关和阳关之间的地理位置,笃定地道:“吐蕃退回阳关,我们便占领了沙洲。沙洲东侧有一条古道可以绕开阳关通往北庭地区,我们只要装作绕行北庭,突击阳关后方诸城,吐蕃狗急跳墙,一定会出来追击,那时候咱们再杀个回马枪,再加上事先埋伏在沙洲的队伍,前后夹击,可稳操胜券。要想破阳关,不能靠死攻,得将吐蕃军队引出来,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为上策。”
    引蛇出洞虽然看起来是个好计策,但长孙霖却觉得易林的计划甚是不妥,因为吐蕃军队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放着阳关不守,反而主动出来找事?御林军佯装绕行北庭,吐蕃只需要暗中派一支侦查小队出来探查,便知真伪,不会轻易被迷惑。长孙霖眉头一皱道:“若是吐蕃军队死守阳关,不为所动呢?”
    面对长孙霖的反问,易林一直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他倒真没想过如果吐蕃不中计,后面该如何处理。
    长孙霖不愧是御林军的统帅,通晓兵法谋略,一下子便点出了易林引蛇出洞计划的死穴。易林尴尬得微咳两声,抓头道:“呃,这个嘛。容我再想想。”
    长孙霖若有所思道:“引蛇出洞不行,我们就干脆一步到位,直接来个围魏救赵。若是吐蕃死守阳关不出,那我们就真的分批分次从古道前往北庭,北庭兵力空虚,必然唾手可得,收复北庭之后我们再往回进攻,断了阳关的粮草后路,围困一段时间,阳关不攻自破。”
    易林没想到长孙霖用兵如此激进,赶紧劝阻道:“如此深入险境,会不会太冒险?而且那条古道只是传言,就算真的存在也是险阻万分,大部队不可能顺利通过,否则阳关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御林军冒险行军,若是被吐蕃军队截了后路,穷追猛打,那就真的有去无回了!”
    长孙霖抛出如此激进的计策,只是想看看易林的反应,她当然知道一旦御林军踏上古道绕行北庭,将没有了回头路,她不会带领御林军冒此风险。长孙霖玩笑般道:“行军打仗,就得兵行险着。”
    易林知道长孙霖已经打消了激进用兵的念头,只是在逗他玩,于是转移话题道:“前方的敌人并不可怕,其实我担心的是后方的敌人。”其实易林之所以认定御林军此次出征吐蕃之所以九死一生,主要的原因是哥舒翰。他总觉得哥舒翰的河西军和梅落白的蜀军暗里憋着某个大阴谋。吐蕃军队虽然强悍,但还不足以轻易撼动御林军,但若是哥舒翰的河西军暗中使手段,那御林军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长孙霖当然知道易林话语间指的是哥舒翰,淡淡一笑道:“后方的敌人?你是说哥舒翰吗?”
    易林担忧道:“或许是我多心吧,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老脸,我怎么看都不顺眼,总觉得他很有问题。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吐蕃大军压境的影响,反而显得游刃有余,还有心情劳民伤财为御林军接风洗尘。”
    长孙霖不以为然地道:“哥舒翰是个见惯世面的人,文官武职都当过,自然是人前人后八面玲珑。御林军是皇上指派的征军,他当然要重视。”
    易林沉吟道:“长孙将军有没有想过,若是御林军从玉门关全军出击攻打阳关,吐蕃军队不退反进,而哥舒翰再从后方夹击,后果将不堪设想。又或者他们还有其他阴谋诡计,早就设好套,等着御林军往里钻呢。”
    长孙霖摇头道:“哥舒翰虽然有自利的私心,但他毕竟也是大唐老将,河西节度使,岂会叛国,那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他或许会保存实力,但大是大非应该能够分得清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御林军兵戎相见倒不至于。”
    易林耸肩道:“人死皆空。世人或许只会知道御林军战死沙场,又有谁会知道这一战的实情如何呢?人心一旦被欲望驱使,什么道德大义,都不可靠。”
    长孙霖见易林思虑过度,总是疑神疑鬼,不耐烦地道:“若是畏首畏尾,我御林军干脆班师回朝,解甲归田算了。”
    易林苦笑道:“我知道劝服不了长孙将军,我只是希望长孙将军在布置阵型的时候,不要前重后轻,提防着点。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呀。”
    长孙霖心中不悦,厉声道:“虽然是易参军多虑了,但我会注意的。”
    易林苦笑道:“那就行。这样的话我也算尽了一个参军的提醒责任。”
    长孙霖瞥了一眼易林,忽然一本正经地道:“易参军是生性多疑呢?还是对哥舒翰有什么仇怨?”
    易林耸肩道:“长孙将军多虑了,我仅仅只是对哥舒翰这种老狐狸没有什么信任感罢了。”
    长孙霖斩钉截铁地道:“此次出征吐蕃,势在必行,易参军少说危言耸听的话,免得影响士气。”
    易林缓声道:“谨听将军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