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允宁说到此处,抬头看着锦绣低垂的眉眼。
“是我做的不对,自誉为善人一般,恩施于人。却从不曾想过这样做其实不过是让我自己安心罢了。”
锦绣越听越不对,抬眼看着眼前的人。
“倘若像你这样说,你救了我,我不但不应该感恩,而且还应该死缠烂打赖上你才对。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让你帮我的家人?你说的这个理论是强盗理论。”
孟允宁看着锦绣的眼睛里的光,鬼使神差的将她的面纱撤下,那脸颊上的一朵桃花灼灼。
“就算是强盗理论,我不得不承认,我想那样做,无数次的梦回,你在我身边。我知道这样的行径有些卑鄙,我今天想了一天,还是想和你坦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你的父母。”
锦绣心里也有些酥酥麻麻的:这是表白了?
但是那异样也只不过一瞬间,锦绣就回归了理智。
“孟公子,我一直感谢你救了我,也感谢你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一直帮助我。这个恩情,我一直铭记在心。
我可能和你在盛京遇到的所有贵女都不同,我只是一个乡野丫头,会一点小手艺,懂一点经营的小伎俩。
我不是那种打蛇随棍上的女子,更不会恩将仇报毁你前程。
孟公子,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家世,你有沐晟这种公子哥做朋友,又是个正直的人,想必在盛京你也不是无名之辈。
咱们各自奔赴前程,在秦州,你有一个朋友叫俞锦绣,这已经足矣。”
孟允宁看着锦绣那莹润的红唇说出这些的时候,就像一桶冰水浇熄了他的热情,那冰冷从内到外开始散发出来。
他那原本漂亮的瑞凤眼,此刻开始泛红,极度隐忍。
那臂弯中的温热还没有消退,她却用最委婉的话说出了最狠的拒绝。
敏锐的锦绣感觉出了此刻眼前人的危险,就像初见时候他染在她身上的血。
“回~回家吧!”
锦绣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孟允宁能听出她那轻颤着的害怕。抬手掀起车帷坐在御座上驾起了马车。
锦绣从车帷缝隙中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知道自己的话虽然是对的,但是拂了他的热情也是真的。哪有无缘无故的好,这可能就是背后的缘由。
感情这东西,碰不得。
很快,就到了锦绣家,孟允宁打开车帷,放下上马凳。
看着孟允宁伸出的胳膊,锦绣小心的躲过,两步跳下马车。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算了,我不进去了,马车留给青云他们。你转告一声,告辞。”
孟允宁说完就扬长而去,留下锦绣一个人在晚风中凌乱。
今日是俞越舟的生辰,俞越舟自是请了孟家人一起吃饭。
锦绣说的家宴也就是这样,原本除了俞家人就剩下孟允宁他们了。
“孟小兄弟怎么没来?不是说去接你来的?”
俞越舟问道。
锦绣看着一桌子人都在等着她,倒不好意思起来。
“他有事先走了。青云,马车在门口,他让你晚上带狄伯和星辰回去。”
锦绣看着一桌子的菜,都是母亲和嫂子准备的。
“你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面呆那么迟。”
俞越舟忍不住念叨起来。
“俞秀才,你别说,你闺女是个活宝,最近那彩绣坊的银子可是赚的哗哗的。我可指着她给我转养老钱呢。”
俞越舟见孟狄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自家女儿,只得说:“赶紧坐下,一起吃饭,一家子人都等着你呢。”
锦文坐在锦绣旁边,悄悄递给妹妹一个小袋子。
锦绣手一摸,就知道哥哥给她找的书,赶忙将它放在了袖笼里。
对于一对儿女的小动作,清荷看见了也当没看见,依旧温柔地笑着给他们夹菜,儿子儿媳,女儿,孙女,甚至是星辰都有份,一碗水端平。
孟狄虽然面上没显,但是一看孟允宁没来就知道怕是有点变故。
酒水自然没有多喝,饭毕,也不多坐,带着星辰和青云就回家了。
孟狄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孤零零的坐在房顶上。
那酒坛子一排字整整齐齐码在屋脊上,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
孟狄走过去,爬到房顶上,靠着孟允宁坐下来。
“怎么着?在这里一个人喝闷酒。”
孟允宁没有说话,只是往肚子里灌酒。
“你这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是不是那个丫头给你甩脸子了?”
孟狄也拍了一坛子酒,陪着孟允宁喝起来。
“要不是你,她们俞家怕是还在清水镇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呢,那丫头哪里来的本事还看不上我家小少爷。”
孟狄斜眼看着喝闷酒的孟允宁,看他一声不吭,就继续说:
“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我们少爷给她容身之处,还帮衬她所在的绣坊,还帮助她的家人,帮助她的朋友。甚至还暴揍了她那背信弃义的未婚夫婿,这都是为了谁啊?一点都不懂事。”
孟狄气哼哼的说了一通,好似还不解气,正准备要继续说,那孟允宁似乎有点反应了,那红着的眼就像个委屈的小兔子。
“狄伯,别这么说,她是个好姑娘。”
“哼,都把我家小公子欺负成这样了,你还帮着说话呢?”
孟狄气呼呼的说着,但是眼神还是出卖了他。这开解小公子还得是自己。
“狄伯,她说她不是盛京贵女,更不是打蛇随棍上的那种人,她还说不想毁了我的前程。狄伯,她什么都知道。”
孟狄和锦绣打交道这么久,怎么能不知道锦绣的为人。正是因为锦绣的为人,他才舍得拿出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银子投进彩绣坊。
“狄伯,爹说的果然是对的,喜欢一个人就有了软肋。”
孟狄看着孟允宁这个样子突然就有点心疼了,小公子十四岁上的战场,那时候还是自己陪在他身边的。
因为小公子的心软,孟狄受了重伤,倘若不是上官家的医术,自己早就下阎王殿和阎王论理去了。
“锦绣是个好姑娘,但是和孟家的家世比起来,她的好微不足道。”
孟狄说了一句中肯的话,倒让铁骨铮铮的孟允宁红了眼睛。
“锦绣说过永不为妾,我原本想着,大不了我这一生都守在边关,那个孟家我不再回去,也算是护得住她。”
孟狄看着小公子,心里骇然他竟然想到了这一步,什么时候公子竟有如此深情,可是自古情深不寿啊!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锦绣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你们都是好孩子。”
孟狄拍了拍孟允宁的肩膀,心里不由叹息:小公子到底还是小公子啊,哪怕已经适应了沙场,但是英雄难过的还是美人关,这劫数得他自己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