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滋生蔓延糜烂的暗昧之事,如同阴暗潮湿处的菌株,见不得人。
经过一处假山时叶倾冉脚步一顿。
身后响起陆陆续续的呻吟声,和那日囚凰阁里的床笫之事一模一样。女子哭泣不已,口中却不停发出欢愉的娇嗔。
叶倾冉微皱眉头,她抬起步子急匆匆离开此处。后宫里的腌臢事不少,她一个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行了。
一路走来,人迹罕见。看起来这边也不对。
叶倾冉驻足停留,她双手叉腰,估摸着等她无头无脑地找到接风宴在哪,宴席都散了。她绝美的杏眼流露出一丝落寞,自己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只能在黑夜里独行。
黯淡的月光投射下来,叶倾冉上翘浓密的睫毛映下淡淡的影子,与花瓣一样卧蚕交叠在一起。
她正伤神,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皇甫云身穿蓝色长袍,袖口宽大,上面缝着金线,他的手搭着别在腰间的刀柄。
“叶小姐。”
叶倾冉心头一动,淡淡抬眸,冷着脸逡巡四周,视线越过皇甫云,四下无人,没有那个身影。
她松了一口气,心底滑过淡淡的惆怅。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叶小姐怎么在这里?属下正在找人,这会儿叶小姐该回去。”皇甫云脸上永远是死板无趣的表情,声音也很平静。
叶倾冉打量起他,他身上穿的是侍卫的官服,在皇宫里找人?莫非已经出事了……
她也顾不上自己立下的目标——再也不和临华殿有交集。
叶倾冉的眼眸在昏暗的视线中亮着光,宛如孤寂夜空里皎洁的月亮,柔和的眸光流转,她的语气有些焦灼:“找什么人?是不是接风宴?”
皇甫云沉默良久,他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叶小姐可有见过四公主?属下沿着大明宫往偏僻的方向搜寻到现在,还未找到四公主。”
“叶小姐可有听见奇怪的动静?”
叶倾冉眼睛看地,随后身子僵直,她面带狐疑地朝假山方向望过去。
皇甫云顺着她的视线,身手敏捷地小跑过去。等到叶倾冉意识到,她摇着头跟住他,心里面的不确定愈发坚定。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
谁都可以,千万不要是赫连攸。
叶倾冉背后一凉,她似乎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冲着他们这边来的。
“快去将他们带走!”叶倾冉朝皇甫云小声喊道。
皇甫云偏过头来,他脚步没停,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应该把这事交给叶小姐,他如实相告:“大明宫里金国使臣想要和大楚和亲,他反复提及四公主,四公主迟迟不归。金国人已经派了他们的人找来了。”
叶倾冉点头,她的手抓住怀里的人皮面具,心道:幸好带了。
“你先将人带走,我自有办法。可是——”叶倾冉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肩头,发如缎丝,柔顺的长发缱绻温柔,如果是公主,怎么能披头散发呢?
皇甫云问:“叶小姐需要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
叶倾冉眸子里闪过诧异,她不抱希望地问:“莫非你会绾青丝?”
她又否认自己荒诞的想法,皇甫云一个大男人,舞刀弄剑的杀手怎么会这些?
皇甫云一脚踏进假山堆,叶倾冉跟着一起,映入眼帘的是两具交叠的赤裸身体,污言秽语不断,女人的吟哦含糊不清,两人正颠鸾倒凤。
叶倾冉一时气血上涌,她虽看不见自己的脸,黑暗中她的双颊发热,身体都不自在起来。
皇甫云粗暴地上前将那两人分开。女人凄厉的惊呼声响起:“啊——还要!”
叶倾冉的思绪被赫连攸拉回。
她别过脸,不再去看。
荒淫的画面带给她无比的震撼。
看见比听见收到的冲击强一千倍一万倍。
“叶小姐。”皇甫云不知何时凑近她。
叶倾冉全身鸡皮疙瘩起来,她双手摸进袖口,低垂的眼布满血丝冷意。
皇甫云伸出手,抬手间不知施展了什么招数,他的动作轻柔,叶倾冉的发丝被握在手间,最后用一只簪子固定好发髻。
叶倾冉愣住,她抬起眼皮看向自己的额头,眉头高高挑起,惊叹不已:“哎?你会挽发髻?真的不掉下来吗?”
她左右摇晃脑袋,抬起唇角轻声笑了起来。
皇甫云面色冷淡,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回过身拍晕赫连攸和不知名的侍卫。
他沉声道:“叶小姐小心,属下先走一步。”
说完,皇甫云捡起地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包裹住那两具光溜溜的身体,左右两边夹在胳膊下,他踏着一块假石飞出假山。
身边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叶倾冉凭借着假山的隐蔽,猫着腰沿着小道往反方向溜了。
皇甫云说过了,在大明宫。
殿内歌舞不知何时被撤走,大臣们都是人精,察觉到不对劲,一个个停足不食。
一个宫人进来送来热酒,经过一张桌前,伸出大拇指。
赫连赦抬了下眼皮,他斜着眼朝金国使臣挑了一下眉。
金国使臣被人这么一看,心底突然一慌。对面那个看起来身份尊贵的少年给了他一股强烈压迫感,虽然只是淡淡的一个回眸和似有似无的讥笑。
赫连谖扫过赫连赦,见他抓起酒壶,自顾自斟酒。
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赫连谖嘴角微微扬起,转头问:“金国使臣为何如此着急?朕的四公主性格顽劣了些,可怎么说这皇宫也是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她或许是为了逃避无趣的宴会跑出去玩了。倒不必让使臣派人去搜查,万一不熟悉宫中地形迷路今晚回不来了,使臣觉得呢?”
金国使臣脸上浮现怒意,他压下怒火,双手拱起:“陛下,臣不知大楚的殿下可有婚配?”
赫连谖问:“使臣问这个做什么?又是和亲?”他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使臣来晚了,皇子们都已有婚约。”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乱哄哄。
“皇上已经选好了……”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适婚年龄了,皇上说的是三位皇子都定下了吗?”
“你有听说吗?浑天监有没有接过哪位小姐的生辰八字?”
金国使臣面带遗憾地看了一眼赫连赦。他看得出此子绝非凡品。
赫连效扬起头,嗤笑一声,他的凤眼眼角微翘,幸灾乐祸地盯着赫连赦,懒洋洋地问:“父皇何时订的,儿臣怎么不知道?三皇弟你说呢?万一挑了个不满意的……”
赫连赦低头轻笑,他高挺的鼻梁投射下一片阴影。
赫连效警惕地注视着他。
赫连赦抬眸,轮廓分明的脸颊背着光,勾勒出几分柔和意味。他敛着凤眼,声音清冷:“我很满意。”
赫连效恼火,他不信。难道是太子妃?不让赫连赦满意个球!
众人皆没有注意赫连攸出现在殿门。
赫连效勾着冷笑,瞪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赫连赦不屑地问:“三皇弟与哪位大臣的千金订下了?是父皇指婚的?还是「暗约偷期」干了什么不该干的,瞒不住了?”
赫连攸杵在原地,头低得不能再低。
怎么一进来就听见有人讨论自己呢?赫连效那二傻子还当着百官的面问的。
赫连赦挑眉答:“都算。”
众人惊疑,是谁?皇上指婚,而且还和三皇子私定终身。
赫连谖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斜着眼看见赫连攸一动不动,不禁皱起眉。
他语气不太柔和:“你皇弟求娶叶将军之女。”
赫连效酒盏落地,讶异地转过身:“父皇允了?”
“自然允了。”
赫连效气笑了,他脸色难看至极,恨不得摔光桌上的东西。可这是外国使臣的接风宴上,他不能任性,他要忍。
赫连谖丝毫不在意这个小插曲,他将目光转移,盯着赫连攸好一会儿,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公主?既然回来了还不落座,又想跑出去胡闹?”
赫连攸被点名,微微抬眸迅速搜寻公主的位置,好巧不巧,竟然挨着讨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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