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赦原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抹狐疑,他顿住脚步,不配合地将姜满往回拽。
“又怎么了?”姜满盯着他,语气有点不耐烦。
这里不知道还潜伏着多少危险,她真的很想离开。谁知道赫连赦又开始犟。
“所以你为什么杀人?”他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双眸闪着光亮。
姜满一时语塞,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有时会变成另一个人,冷漠无情。
或许龙嫂的遭遇是无妄之灾,是姜满发狂后不顾一切的杀戮,是她做的孽。
姜满不自然地转过头,若是赫连赦知晓自己是个有癔症会毫无预兆发狂的病人,他会不会排斥自己?
想到这,姜满摇了摇头。无所谓,她只负责把赫连赦带到安全的地方,往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我控制不了,我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随着风落在赫连赦耳朵里。他怀疑地看她,眼底滑过一丝质疑。
“别想着开脱罪责,你做了但你什么都不知道?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赫连赦漆黑的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一眨不眨地审视姜满。
“其实我并不是很在乎他们的生死。”半晌,赫连赦缓声开口。
姜满被他的话震惊到,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没听错吧?赫连赦在说什么。
“你,不是还和我生气?”
他对她发多大的火?现在告诉她,他对他们的生死不在意。
赫连赦抿了一下唇,他垂下头敛着眉。姜满睁大眼看着他别扭的模样,笑道,“你在害羞什么?有话直说。”
“你那天很凶。”赫连赦视线直勾勾地盯住她,月影下他的脸轮廓分明。
“我怀疑你对我起了杀心。”他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带上几分委屈。
姜满迟疑了一下,她窘迫起来,“我忘了。我也不知何时会变成这样,以前总是很频繁,可最近已经很久没发生,我也放松警惕,差点酿成大祸。”
“已经酿成大祸了。”赫连赦坚定地说。
姜满哽了一下,她淡淡道,“你把人埋哪了,我去上炷香。”
翌日一早。姜满和赫连赦回到了房子里。
才过了两日,房子荒芜的不成样子。
赫连赦转了一圈,发现房子里的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只不过龙二不见踪影。
他找到厨房里的姜满,看她手里还搓着面团,一时心中起了无名火,“你在做什么?”
姜满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又往里面加了点水,她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
“做点干粮,不然我们怎么赶路?你别傻站着,去外面拔几根大葱,我烙几个葱饼。”
厨房里,姜满的身影忙忙碌碌。她一会儿和面,一会儿添柴。赫连赦杵在原地望着她,过了好久才出门。
昨晚吉布叼着那条大蛇飞走了,到今天早上,都还没回来。
赫连赦望了一眼天空,眉宇之间露出几分担忧。他面对着后院新翻的地,上面茁壮生长的大葱长势喜人,赫连赦有点无从下手,他抬起脚迈进地里,顺手摘下几根葱。
葱花爆香。
赫连赦看着锅里蒸好的馒头,不免有些震惊,他慢悠悠问道,“你竟然会做这个?”
他的身影倚靠在旁边的杂物架上,像局外人一样,袖手旁观。
姜满手中的动作停下来,她的脑海中回忆起一个人。
“有人教我的。”她的口吻低落。
赫连赦似乎察觉到她的伤心,赶忙转移话题,“我其实不太爱吃面食。”
姜满抬起眼皮白了他,“你不爱就别吃,我又不求着你吃。饿了吗?吃不吃?”
她拿起一个白面馒头,举起来晃了晃。他们两个人为了躲刺客,藏在竹林里一日,只吃了烤红薯。怎么可能不饿?
赫连赦撇了撇嘴,摇头拒绝。他死死盯着姜满摊好的葱饼,脸上露出不在乎的神情,“我不吃馒头。”
“那就是吃这个?”姜满挑了一下眉。
锅里的油被烧热,她徒手把摊好的葱饼给放到锅里,一瞬间葱油的香味占满了整个房间。
赫连赦淡淡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第一张饼做好被捞出来,姜满喊他,赫连赦还在愣神。
“看什么?”姜满挥了一下手,不知何时来到了他面前。
赫连赦回过神,鼻尖满是香气。他黯然伤神地走神,却告诉姜满没什么。
两人在午时出的门,赫连赦前胸后背上背满了行囊。
姜满的心大,她分明是害得人家破人亡的凶手,可临走前她一点也不感到愧疚,反而将整个房子里能用上的东西都给搜刮出来,连吃带拿的。
他们换上了质朴的衣服,为了遮掩赫连赦惊人的容颜,姜满特意刮了点锅灰抹在他整张脸上。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她还用一个小瓶子装满了锅灰,路上万一花了还能补。
姜满自己则是捏了张眼歪嘴斜的人皮面具,她揣在怀里。
出门前赫连赦一脸幽怨地瞪着她,质疑她为何不给自己的脸抹黑。直到姜满拿出那张面具,赫连赦这才闭了嘴。
“保命嘛,不寒颤。”她笑笑。
赫连赦还是不服,“那你也不是现在就眼歪嘴斜啊。凭什么让我脸上抹灰?”
姜满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赫连赦不语,与她四目相对。
姜满的眼神突然变得浑浊,望向他的视线不怀好意地游离在他的唇和脖颈之间。
“放肆!”赫连赦察觉到不适,冷声呵斥她。
“懂了吗?”姜满抓起一把灰直接往他脸上抹。
赫连赦一声不吭,良久才弱弱问道,“你方才的样子是想吃了我吗?”
姜满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不自然地咳了咳,心道赫连赦懂的还挺多。
“好吓人。你的眼神像是在看猎物。”赫连赦一脸认真。
姜满道,“你不知道自己的这张脸有多红颜祸水,做人还是要低调些,不然被人惦记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赫连赦皱起眉,忿忿不平地说,“红颜祸水是形容女人的。你把我当做女人?”
姜满懒得和他掰扯,两人走了一路,只有赫连赦叽叽喳喳和她说话。
他们走了很久,经过一处农田,瞧见不远处的房子炊烟袅袅。赫连赦看了一眼,紧张地问姜满,“会不会是龙二的那个朋友?”
姜满漫不经心地回眸,“你在心虚什么?我不信他还能认出我们。”
“万一龙二在这里呢?”赫连赦加快脚步,十分避嫌地低下头。
“想多了,我要是他,肯定还在漫山遍野地找家人。”姜满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找的位置有点偏,要是不给提醒,真能让人找上半个月。”
赫连赦的脸色沉了下去,他缓声说道,“逝者安息,给他们寻个好归处也算是我的报答。”
姜满来了兴致,侧过头看他,“你还会风水?我看了看,埋人的那块地很不错,位置也好。”
赫连赦没说话,脚步放慢。
他望了一眼连绵的群山,失神道,“看过书,上面写着哪里适合做冢。”
炊烟缭绕,有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那人手里抱着柴,一下子发现了他们。他盯着姜满和赫连赦半天,放下手中的木柴,转头就回了屋。
赫连赦压着嗓音道,“怎么办,被看见了。他不会看出来了吧?”
姜满没好气地问,“看见了能怎么样?这里离龙二家这么远,除非龙二过来告诉他,不然他怎么知道?再说,这人看着就聪明,不管闲事。”
赫连赦一脸懵,不解地问,“你怎么看出来他聪明?隔这么远,你眼睛能看十万八千里?”
姜满笑了一下,收回视线,
那日,这个人可没有管他们。龙二好心救助他们,反而落得个凄惨下场。
姜满想,好人不一定有好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