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又盯了纪度几人一阵,这才嘴角又微微一勾,把视线落到了另几个同样神情惶恐的被告身上——杭州守备钟勇达,知州池尚峰,以及看似还是清白身的太守楚襄珣。
这三人的身份比之纪度等三个豪商却要高出太多了,只是他们此时的表现却还不如那三个商人呢。他们一脸的恐慌与心虚,那是半点都掩盖不住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相比于寻常百姓,他们这些朝廷官员对皇帝陛下的了解更深,也更清楚到了这时候,自家的处境有多凶险,说是已入绝境都不为过。
孙宁在打量了他们片刻后,方才缓声开口:
钟、池二人瑟瑟发抖,开口想为自己开脱一二,可那话语此时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不光是因为想到了刚刚提到的的说法,更在于皇帝陛下施加到他们身上的压力委实太大,大到他们都不敢撒谎。
终于,在一阵纠结后,池尚峰突然就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砰响声里,他大声说道:「陛下,臣有罪……臣不该因一时贪心,又受上司大人之压力,而帮着纪于周三家控制杭州各绸缎商行,还帮着他们打压民间绸缎买卖,导致他们彻底坐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再度重重叩首,几句话说完,砰砰的叩头声都不带停的,话说完后,再仰起头来,额头已裂,丝丝缕缕的鲜血流淌而下,看着实在凄惨可怖。
这一幕落到外间百姓眼中,又再度让他们发出阵阵惊呼。
对这些寻常百姓来说,皇帝陛下固然是那么的高不可攀,但也正因如此,哪怕今日得以亲身而见,依然是充满了距离和不真切的感觉。
反倒是这些个本就是他们父母官的大老爷们,尤其是这位算是亲民官的知州大人,带给他们的威慑还更重些。
如果说,对皇帝大家只是敬畏的敬更多,那对这些个大人老爷们,却是敬畏的畏更重了。
而现在,亲眼看着这位知州大人如此恐慌认罪,带给大家的冲击自然要比刚才得见皇帝时更大,让许多人心中都生出了一个之前不敢想的念头,这杭州的天,真要再变了吗?
孙宁眯眼打量着这个还在不住叩首认罪的臣下,半晌后,才缓缓开口:看書菈
池尚峰突然停下动作,身子颤抖不止,口中却老实作答:
他又停了一下,但随即便一咬牙:
此话一出,楚襄珣也噗通一下跪了下来,至于钟勇达,更是面无人色,也是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这二人此时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到了极点。
恐惧,当然是有的。
后悔,自然也不会少。
怨恨,尤其是对这个突然崩溃的下属池尚峰的怨恨,也占着些。
还有就是茫然、忐忑、惊慌……
反正此时的两名杭州,乃至整个浙地身份最高的文武官员,已是彻底失却为自己辩解的勇气了。
倘若今日主审他们的是其他人,哪怕是皇帝所派之钦差,是朝中地位崇高的丞相尚书,他们依然还有胆量和底气与之周旋,用些手段来遮掩开脱。
但是,皇帝驾前,尤其是在深知皇帝陛下手段的情况下,他们是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来了。
他可是能在天下崩裂的情况下,只用几年时间就重新将整个南方都统一起来的英明之主!他可是能在情势未稳之时,就能大刀阔斧,将江南几大豪族彻底连根拔起的决断之主!他可是手提重兵,直取梁州等地,当者披靡的英武之主!
在这样一个不逊于大越开国之君的君主面前,他们又哪来的胆量,竟敢再撒谎欺瞒,或是做出其他更大逆不道的勾当出来呢?
现在他们唯一后悔的,就只有为何没有抢在池尚峰之前承认过错,从而好争取戴罪立功,减轻身上的一点罪过了。
正所谓烈阳当空,冰雪自融。
孙宁这个皇帝在此时出现,便已意味着对方的一切手段计较全然成了一个笑话。
这几个官员除非是打算拼死造反,否则,除了乖乖招认一切,就再不可能有其他选择。
而要是造反,皇帝陛下威信在此,整个杭州的驻军,恐怕没一个会听从他们的指令行事。哪怕他们是这些兵将的多年上司,还等着他们发放粮食饷银。
孙宁的目光幽幽然盯着他们三人,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变得冷峭如刀:「你们还真是朕的好臣子,真是杭州百姓的好父母官啊。好,好得很啊!
孙宁说着,又看向了早已趴那儿缩成一团的纪度三人:
说到最后,他突然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
伴随着这一声低喝,突然间一声雷霆霹雳也自上方落下,轰隆声中直震得堂上屋瓦都一阵哗啦作响,所有人更是惊得面色皆白。
在大家眼中,这就是连老天都在为皇帝陛下的这番话语增势了,说不定他们三个但有一句话说错了,便会遭来雷霆天罚!
当此时也,此案结果在所有人心中早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