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14王府倩影
“谢大人言重了。”忠顺王府的徐长史表情微变,没想到谢鳞这么强硬,“在下不过是个跑腿的,更不敢斗胆违背朝廷法度,贾璜打死人命一案,到今日已经拖延半月有余,却始终没有任何说法,正所谓‘人命关天’,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徐长史误会了,在下区区一个百户,可没有审案判案的权力,不过是受了上峰之命,负责关押一名嫌犯而已。”谢鳞当然不会在乎所谓的“长史”,更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让步,“只是你所谓的‘打死人命’,在下从未听说,也没必要过问,一切自有上峰决定。”
“在下可是听说,五城兵马司每日都有苦主上告,却至今没有得到回应,不知谢大人以为如何?”徐长史表情阴沉。
“这個你可以自去询问,在下没有看到,自然不便多言。”要说踢皮球,谢鳞可不会看得起眼前这位“长史大人”,“不过,我没听说衙门那边接过什么状纸,想来所谓的‘命案’纯属子虚乌有,不值一哂。”
徐长史脸色愈发阴沉——其实,他来这里本来就不占理。
就好像现代派出所顶多抓人或者暂时关押一样,这座百户所也不具备多少执法权限,就算真的碰到命案,也得报到五城兵马司处理——当然,规定是规定,私底下玩点儿手段很正常,封建社会也没这么多“命案必破”,但用来打太极还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徐长史至今都没提过任何“忠顺王府”的名号,显然也是明白道理,绝大多数朝代的王爷地位很高,但也仅仅是“地位很高”,任何衙门给面子或是不给面子,都谈不上对错,偏偏无论景田侯府还是定城侯府,都不怎么太在乎一个过气王爷。
像是红楼中,区区一个王府长史都敢跑到荣国府吆三喝四摆威风,贾政吓得不敢放屁之类情况,本质上就是贾府败落、没有上台面的人物,但凡贾家有个稍微掌权的正经爷们儿,也不至于被吓到那种程度。
更何况,竟然是因为区区一个戏子,简直搞笑。
“这么说,谢大人不肯交人了?”徐长史已经很不耐烦站起来。
“你有裘指挥使的公文?”谢鳞对此完全无所谓。
“在下自会去找裘大人分说。”徐长史冷冷答道。
“那就是没有。”谢鳞冷笑着起身,不屑看着徐长史,“我就给你个面子,如果你能拿出你们王府的印信,我也可以答应把人交给你,这总够了吧?”
“谢大人可以跟我去取。”徐长史面露威胁。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有?”谢鳞也已经没兴趣和这种人哔哔,“你就凭一张嘴,还想从我这里带走人犯?我也不和你谈朝廷法度,更不想过问你是不是打着王府的名号招摇撞骗,是你以为自己的脖子够硬,还是觉得我腰间宝刀不利?”
“这么说,谢大人是不给忠顺王府面子了?”徐长史气的脸通红,却还是强忍着脾气威胁。
“忠顺王府的面子?”谢鳞不屑的笑了,慢慢走到对方身边居高临下盯着他,“你说,我为什么要给,嗯?”
“你——”徐长史愣住了,没想到谢鳞会这么直接。
“滚吧!”谢鳞无所谓的摆摆手,像是撵走一条路边的乞丐。
“好,很好!”徐长史再也忍不住,手指颤抖着指向谢鳞,“谢大人最好记住,今天是——啊——”
一声惨叫,却是谢鳞直接将他的右手食指生生掰断!
“区区一个家奴,狗一样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官面前耀武扬威?”谢鳞直接拔刀架在对方脖子上,语气无比阴冷,“刚才让你入座看茶,就是看在忠顺王府的面子上,任你毫无道理的威胁朝廷命官,还没直接宰了,面子就算是给足了,再不滚,就不用滚了!”
这一次,徐长史哪怕疼的满脸惨白、牙龈咬的出血,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再放,踉踉跄跄跑出百户所大门。
“锵”,佩刀终于回鞘。
客厅内间,两道人影畏畏缩缩的走出来,眼看着谢鳞坐下。
“刚才——”贾琏目光游移,甚至不敢对视。
“怎么,怕了?”谢鳞一口干掉凉茶润润嗓子,很是无语的看向眼前的琏二爷,以及他身后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的“璜大奶奶”,“你们至于吗?长史也算官?今天来的但凡是忠顺王府随便哪个正经爷们儿,我都不敢这么硬气,事情也会变得非常麻烦。”
“你不理他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出手伤人?”贾琏很不解。
“今天早上我都和你白说了?还有,你没听见我的两句话吗?那是我故意说出来撇清关系的。”谢鳞对贾家的软骨头问题真的很无奈,“相对于这点儿屁事,我真的很好奇你琏二哥的爱好,刚才你们是到牢房里看望贾璜吧?就这样还能有兴致?”
“璜大奶奶”羞的脸通红,一边往贾琏身后躲,一边不停地拽着并无问题的衣服——其实,她收拾的很好,但她脸上的红润气色还有贾琏那副荡漾的表情,稍微有点儿眼力都能看出不对劲儿,顺便一提,百户所的牢房不大,只有隔墙和栏杆,声音
虽说牢房里没几个犯人,空“房间”不少,问题是贾璜也在。“咳咳,你这里的事情,现在算是安排完了?”贾琏急忙转移话题,“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你那里也要尽快,我最多只能保证十天,再多就难办了。”谢鳞善意提醒。
“我......回去就告诉父亲。”贾琏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荣国府虽然败落,其实依然掌握着海量的资源,别的不提,王子腾能爬上京营节度使的位置,九成靠的是贾家扶持,剩下的一成才是他自己的能力;虽说现在贾家的地位一降再降,但总体上还能归属于一线水平,并没有掉的太夸张。
这些资源分为两部分,大部分在贾赦手里,不论他有多不上台面,出门还是荣国府承爵人,像是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消失之类,荣国府只有他能办,一些正经“程序”少不了他的一等将军印信;小部分在贾母手里,主要是后宅的“夫人外交”。
只要贾家能有一个正经爷们能顶起来,很快就能依托这些老关系、老资源爬上去,重现当初“武勋第一家”的辉煌或许有点人太难办到,培养出一个二三品的总兵乃至提督一级将领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惜,贾家没啥人物,贾琏都算好的,其他人更不行。
贾宝玉?贾环?贾琮?
也许最小的贾兰有希望,但他太小、时间也太长了——这也是谢鳞真正眼馋的地方,有宝藏,而且“主人家”根本不会用,如果能到他手里,效果绝对杠杠的,但贾家人也不傻,不可能随便赠送。
他们还要自己用,像是放印子钱、包揽诉讼什么的
“那就好。”贾璜的事情,他真的没太在意,“想必现在你们府里正等着回话呢,我也不耽误你,等这件事办了......”
“我招待,我招待!”贾琏再也不提上次“骗饭”之事,语气那叫一个客气,“正好快到年底,珍大哥这些日子一直张罗着想要开一场,把兄弟们都聚齐了好好乐呵;再一个,你也知道蓉哥儿今年三月刚成亲,半年多了,也该出来见见人。”
“这样吗?”谢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定好日子记得告诉我。”
贾珍的“场子”不重要,贾蓉的事情才是真的不好推。
三月份,宁国府正式迎来了少奶奶,当然就是“兼具钗黛之美”的秦可卿,当时谢鳞还受邀前往观礼,可惜不是现代,新娘子全程盖着盖头、穿着宽松的“凤冠霞帔”,既看不到长相,也看不出身材,只知道身量中等偏上,比贾蓉没差多少。
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刚才贾琏的意思,明显是说贾蓉已经结婚成家,也休完“婚假”,今后就算是正经的爷们儿,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的时候记得带上,换成正常勋贵之家,这也意味着“可以出门做官”,贾家应该省掉这一步了。
这类宴席类似于姑娘的“及笄礼”,邀请的都是关系亲密的老交情,互相帮场子、你好我也好,谢鳞作为“定城侯府谢家二房家主”,不去就显得太难看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必然不会只有贾琏一句话,过几天宁国府肯定会送来正式帖子,根本没法拒绝。
“你答应就好。”贾琏松了口气,“日子虽然还没定,横竖也就一个月之内,今天就算是打个前站,尽尽礼数;还有,你千万不要忘了,照顾好牢里的璜兄弟......”
“这么照顾?”谢鳞无语的指指“璜大奶奶”。
“他知道!”贾琏面露得意的笑容。
谢鳞:......你得意个屁啊!
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法再提,只能无语的指指大门,示意这对儿狗男女滚蛋。
忠顺王府,内书房。
“他真是这么说的?”忠顺王爷表情阴沉,握着茶杯盖的右手甚至因为太用力,关节有些发白,“真是好大的狗胆!”
“王爷,小的岂敢扯谎?”徐长史跪在地上,右手食指已经切除后包扎完毕——这个年代的医学水平,绝无可能出现“断肢再植”之类事情,而且他确实没说谎,甚至没有添油加醋,因为没必要,“他一个区区定城侯府二房......”
“够了,你先下去吧!”忠顺王长长舒了口气,握紧的右手也慢慢松开。
“王爷?”徐长史表情猛变。
“下去吧,本王自有道理。”忠顺王明显没准备追究,“你再和那个妇人说说,让她多花点儿力气。”
“......是!”徐长史低着头应下,不甘不愿的退出房外。
忠顺王轻叩茶杯,半晌不语。
“父王,这谢青麟我也听说过,以前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纨绔子弟,不知为何突然改好,确实有几分能耐。”屏风后慢慢转出一个人影,一身书生长衫却梳着女儿发髻,配合着竟有几分异样的美感,“刚才那狗才应该没说谎。”
“你这丫头!”忠顺王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可有什么建议?”
“现在不该再得罪定城侯府,女儿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