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族圣子死了,林夕在红尘最后的一丝牵挂也就消失了。
红尘虽好,她却并不贪恋。
就像当初在柴房里握住那把柴刀,从那时起,她想要的从来都是那把刀所代表的东西。
曾经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之后林夕又在蛊族停留了两年,等待蛊族圣子的女儿清月,彻底掌控圣蛊的力量。
当小姑娘开始耍心眼,开始利用她时,她也就知道,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小姑娘比她聪明,年纪尚幼,心眼却长的快。
林夕想到自己十三岁才能利索的说话,不由的自嘲一笑。
“你有个好父亲。”她语气带着羡慕,素白的手探出指尖,一滴水珠在指尖飞溅而起。
林中多雨,空气湿润,一望无际的绿野中,隐藏着择人而噬的危险。
能在这广袤大山中立足的族群,都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
蛊族靠的是蛊虫。
蛮人靠的是蛮力。
而林夕靠的是她师尊留给她的大砍刀。
没有外敌,蛊族圣蛊代表的不再是责任,而是权利和力量。
窥觑的人自然有,她就是拿着手里的刀,一刀一刀的斩碎了其他人的窥觑。
她也终于明白了一些人性之恶。
原来从前的美好都是因为蛊族圣子是她的哥哥。
当蛊族圣子死去,其他蛊族人自然还会给予她几分薄面。
但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那些叔叔伯伯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看起来像糙汉子一样的蛊族人,使用的手段也一个比一个阴狠。
投毒、下蛊,甚至是联合外人。
当初林夕没能用柴刀挥退林言之,反而挨了顿打。
如今她终于用手里的刀,护住了自己想要护住的东西。
虽然这把刀是她师尊给的,但她始终坚信,将来的她一定也会有这样一把刀。
“杀吧。”她语气冷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想要见证身旁小姑娘的力量。
在清月和林夕俩人的对面,一群奇装异服的人阻拦在对面。
有蛊族的人,也有这茫茫大山里,其他部族的人。
“小殿下,交出圣蛊,你自可离去。”
“对,交出圣蛊!”
“我蛊族圣蛊自古以来,皆是圣蛊自己挑选主人,如今小殿下强行霸占圣蛊,有违蛊族祖训。”
“清月。”林夕没有管对面之人的叫嚷,只是揉了揉身旁小姑娘的脑袋。
“姑姑。”小姑娘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一只小小的虫子从她额间飞了出来,小虫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一条透明的丝线从小虫的小腹处延伸,与小姑娘的额间相连。
“圣蛊已经认主,各位还是退去吧。”林夕淡淡的道了句,然后拔出了背后的大砍刀。
对面的人群顿时止步。
“小殿下,圣子殿下是您的哥哥,您如此做,圣子殿下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宁。”
“蛊族祖训?圣蛊自行择主?我爹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清月将圣蛊收回体内,她清丽的小脸带着嘲讽。
“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还记得圣蛊为何会认我爹爹为主吗?”
“是因为那时候的你们都在后退!”
“你们贪生怕死!”
“是你们逼着我爹继承了圣蛊!”
“你们想要我爹与那个化神修为的蛮人同归于尽!”
“是这样吗?”林夕略有些诧异,她揉着小姑娘的脑袋,安抚着小姑娘。
然后再次道了句:“杀吧。”
她年幼时好几次被林言之差点给打死,对于打架杀人这种事不是很抗拒。
刚刚下山游历,被人坑蒙拐骗,遇见强盗土匪这类人,她也亲手杀了许多。
嗡嗡嗡~
蛊虫的嗡鸣声响起。
血腥味开始弥漫在潮湿的大山里。
当尸首堆积的足够多,许多人开始怕了,畏惧了。
他们跪地,他们求饶。
当喊杀声停止,林夕扛着大砍刀,准备离去。
接下来的事,交给小清月就好。
林夕相信这个聪慧的小姑娘,能收服这些人。
她握着刀,对着茫茫大山,斩出了最后一刀。
那是她师尊留在刀里的力量,代表渡劫修士的一击。
刀锋落下的声音很轻。
没有任何的异象。
所有人都不明白,林夕这是在做什么。
直到天空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漫天云层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
缠缠绵绵的雨丝停了下来,雨后的晚霞绚烂如绯红色的丝绸。
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地上,那些被血迹染成了赤红的泥土,此刻显得更加鲜红。
“原来是傍晚了啊。”林夕这样说了一句,然后扛着大砍刀,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片山林。
白色绣鞋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染上了土,染上了血。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娇小的身影变得伟岸,仿若顶天立地的巨人。
相信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会动林夕的侄女。
因为,林夕有刀。
……
……
“呃……哪个方向来着?”
刚刚霸气侧漏的少女林夕,此刻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揉了揉脑袋。
她……迷路了……
于是眼巴巴的看向了一旁的云长生。
“你之前怎么认的路?”云长生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林言之,还有我哥,都是我的血亲,推算一下,然后顺着冥冥中的指引一直飞就好。”
“……”
所以你渡劫期以后,动不动就碎裂空间来赶路,纯粹是因为路痴吗?
林夕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过那双染着鲜血的绣鞋,与她此刻害羞的神情相衬,有点违和。
好在一会儿之后,林夕就不用纠结了。
咔嚓。
她身前的空间发出轻微的响动。
一块块透明的碎块从空中掉了下来,前方变得一片虚无。
青年道人的身影出现在那片虚无中。
他走到林夕面前,接过林夕抗在肩膀上的大砍刀。
见到大砍刀上面的血,他也不以为意,反而露出欣慰的神情。
“走了,我飞升前你需要修成化神,否则就把你卖进青楼。”
“……”
林夕跟在青年道人的屁股后面,握着秀气的拳头,比划两下,似乎是想要挑衅一下道人的威严。
青年道人回头,她又立刻做淑女状,一副我是乖乖女的样子。
几步之后,就又回到了四季山。
迎接林夕的,是又一次枯燥无比的修炼生涯。
在云长生的记忆里,他最长的一次闭关是两年多一点。
而林夕回山后,第一次闭关的时间是,五十年。
这五十年就只是盘坐着,吞吐灵气,翻阅修炼秘籍,然后等待修为提升。
至于瓶颈,或许成仙后的林夕会有瓶颈,在这人间,她和云长生又或者是那些真正的隐仙和红尘,都没有瓶颈。
这两派代表着此界无数生灵最巅峰的修仙天赋。
是无数生灵渴望而不可及的。
当然,问道有先后,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有些人数百年就能成仙,有些人需要数万年。
……
……
四季山山脚的一个洞府里。
林夕闭关五十年,云长生被她拽着衣角,也坐着陪了五十年。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枯燥,无聊,又或是寂寞?
有时候会感觉度日如年,有时候又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最后,时间仿若失去了意义。
“如果还是普通人,没有修成琉璃心第三境道心琉璃,可能会疯掉。”
这就是林夕出关后,云长生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林夕却没有任何不适,出关后又到处上蹿下跳。
这让云长生有些感慨,他的师尊确实是天生的修仙种子。
“走了。”林夕拽着他的衣角,飞上了高空。
此次出关是因为当初的贴身小侍女芋圆。
五十年过去,当初带着林夕一起去厨房偷东西的小侍女,要死了。
六十多岁,在这世道里,也算是活的长久。
俩人匆匆而去,匆匆而归,这一次林夕在四季山留下了标记,所以没有迷路。
“没人陪我偷东西吃了。”
回来后,林夕落寞了很多,如果她没有因为吃席吃的满嘴油,这落寞的表情或许会显得更真诚一些。
人有生老三千疾,不成仙,终究会是一捧黄土。
对于这些,林夕有心里准备,也认为是正常之事,所以没有太过伤感。
只是修炼时更努力了一些,更认真了一些。
这一次闭关比上一次久许多。
林夕是被一阵晃动声吵醒的。
等她出关,天空乌云密布,那个邋里邋遢的青年道士站在雷劫中,吟了句。
“切下胯下二两肉,此去已是红尘仙。”
然后留了个渡情劫的玉简,跟林夕传音说这个方法对女子无用,就此飘然而去。
太师尊的故事云长生听林夕说过,但是当真正见证这个故事的发生,他还是惊到了……
所以说这才是四季山这个门派的正常发展吗?
一个个求道之心坚定的宛若磐石。
为了成仙,区区二两肉,舍弃了就舍弃了。
情情爱爱,那是什么东西?
而且教学方法也是够绝的。
前前后后就是把林夕带上山,扔下修炼功法,辟谷丹,说了句:好好修炼,不然把你卖进青楼。
等林夕处理完山下的俗事,又重复了一句:好好修炼,不然把你卖进青楼……
其余时间神龙见首不见尾,来教导林夕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云长生看着飘向天际的身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怪不得她坑你的时候,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
实在是这位太师尊对林夕而言,真的是一点都不熟……
天上轰隆隆的响声停止。
雷云缓缓的散去。
笼罩在林夕身上的最后一片阴影也消失了。
不管她师尊说的不好好修炼就把她卖进青楼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随着秦厉的飞升,这句话已经永远都不会发生了。
“情劫啊,只有三成概率才会中招。”
“这地方风水不好。”
林夕看着消散的乌云还有手里关于情劫的玉简,得出以上结论,于是决定搬家。
坐于山中近百年,她的气质越发幽寂出尘。
就像天上落下的白色细绒,飘渺,洁白,柔软,就是有点冷。
她的身高也比十三岁时拔高了一些,莹白的肌肤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走喽。”
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雀跃。
看的出来,对于秦厉的飞升,她确实很开心。
白色绣鞋轻轻点了一下地面,月白色道袍不知何时换成了蛊族的衣裙。
她整个人飞到了蓝天白云间。
地面上的那座山轰的一声冲天而起。
她就这样伸出纤弱的手臂,扛起了四季山,至于要扛到哪里,她暂时还没想好。
于是就这样飞着,不时回眸看一下云长生有没有跟上。
好几天过去,可能是觉得累了,刚好前面有一块空地,就这样很随意的安了家。
然后云长生就看到了一个天老大,我老二的林夕。
和他中二叛逆时期有点像……
他也知道了,原来四季山曾经有过动物,这些动物都是被山中灵气吸引。
只是被林夕一番折腾,死了很多。
像强行让动物们跨物种交配,在动物们身上尝试新发明的功法,这都是林夕玩剩下的。
再后来,那些动物们就不敢来了。
连刚产完仔的动物妈妈们,也直接月子都不坐了,直接拖家带口的逃离了四季山……
“我就说灵气这么充足的地方,怎么会连一只动物也没有。”
“好歹我还养活了一只猴,你这全给霍霍完了。”
云长生说完,想起了林夕刚上山时,山里同样是寂寥幽静。
所以说,太师尊是不是也养过动物,只是后来养死了……
把动物全给养死,是不是四季山传统?
猴子真命大!
不对,是他养宠物的手艺真好……
岁月匆匆而过,期间林夕又下了一次山,这一次是她的侄女清月死了。
蛊族圣女,寿一百五十而终。
就算渡劫大能出手,也不能逆天改命。
此去月余。
回来时,林夕的那双白色绣鞋又染了些许血迹。
这次不知又杀了多少人,总之蛊族从此唯命是从,再也没有人反对圣蛊只传林家血脉这件事了。
也是从那天起,往后的六百多年,林夕再也没有下一次山。
修仙路漫漫,虚假与真实,都会暴露在岁月之下。
当林夕突破至合体期时,她少女时期唯一美好的记忆终于也被打破。
在蛊族时那段天真烂漫的记忆,犹如走马观花般闪过。
四季洞里只留下了冰冷至极的两句话。
“你骗我!”
“你是想夺舍我!”
那双水润的双眸中,黑色的雾气再次开始凝聚。
……
……
如果问林夕,她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是在什么时候。
林夕可能会答:是在云长生上山时。
如果再问一句,在遇到云长生之前呢?
那林夕可能会稍加思索,然后答一句:在蛊族当小殿下的那段时光。
从出生之始,世界带给她的只有伤痛。
直到去往蛊族,她才感受到了亲情,感受到了尊重。
原来,还是有人在乎她的。
而在林夕突破至合体期,这份唯一的美好,终究还是被覆盖上了一层阴霾。
“我需要留住这份美好,至少此时此刻,这份美好对我很重要。”
“我需要这份美好的救赎,我需要这份美好给予我力量。”
“我需要它。”
林夕面朝云长生,樱唇吐出几句话,像是在对云长生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再接着,她将蛊族圣子想要夺舍她的那份记忆抽出,封印。
那份美好重新变得纯粹。
将来有一日,林夕一定还会打开这个盒子。
她也坚信,到时再一次面对这段黑色的阴霾,她的心将波澜不惊。
当把盒子藏好,她又成了那个清冷至极的女修,眸光中少了几分懵懂,少了几分纯粹。
那双眼中再也没有了秦厉飞升时,那枷锁尽去,肆无忌惮的乖张,天老大我老二的神气。
也没有了当年蛊族小殿下的天真烂漫。
“自以为将魔消除,却没想到,魔只是隐藏起来了而已。”
云长生心中叹息了一声,沉默着坐在了林夕身边。
他不知当初的林夕是怎样渡过这个时间段的,但是此时此刻,既然他在身边,那就理所当然的应该陪着。
哪怕只是在梦里。
就像那年寒冷的风雪中,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这个女人将温暖给予了他。
将他从寒冷、饥饿、疼痛所组成的深渊里拉了出来。
洞府里的俩人历经诸般事,爱上过彼此,迁就过彼此,伤害过彼此。
如此两百年,酸甜苦辣尝了个遍,唯独没有恨过彼此。
云长生不会去恨林夕。
林夕不会去恨云长生。
这是天地至理。
至于太上忘情时的云长生,那时的他根本没有恨这种情绪。
洞府中重新静谧了下去。
林夕全身心的投入了修炼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漠,一言一行慢慢向着几百年后那个渡劫女修靠近着。
唯一没有变的,是那一只拽着云长生衣角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四季山外所在的国度又开始打仗了。
有邻国的皇帝修行时遇到了艰难的瓶颈,需要更多的皇朝气运来进行突破。
两国交战,默契的没有打扰那些隐于山中的隐仙。
寂静的深山里也不时能听到哀嚎声,有百姓的,有士兵的,有将军的。
林夕始终没有管这件事,不管来的人是谁。
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马上就要饿死的流民,亦或是逃兵降卒,都与她无关。
在山脚还好。
如果上了山腰,那马上就会被山里的迷阵传送出去。
山脚下时常饿死几个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
有人见此山神异,猜测山中可能有仙人,于是跪地叩拜,苦苦哀求。
一直叩拜到奄奄一息,顶着回光返照的力量,就会开始破口大骂,称山上的人不配为仙。
死之前神情还很痛快,似乎对于他们而言,骂过仙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然而任由他们骂也好,赞也好,山上的人始终不为所动。
十年后,这片山外的领土换了个主人,之前的皇帝成为闲散王爷。
国家更大了,人也变少了。
百姓们分到了更多的田,新皇帝为了气运,杀了许多贪官。
如果无视掉山脚下的尸骨和血迹,百姓们的日子似乎过的更好了。
云长生看着外面的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忽然笑了笑。
幽寂的修炼生涯确实很枯燥,更何况他现在连修炼都不能修炼。
雪云剑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好久没听到他的说话声了。
可能是被林夕给赶出了梦境。
“如果是现在的我,就算在现实里破了太上忘情,大概不会再理会李月当年的求救了了。”
云长生如此说了一句,忽然间有点理解了林夕的心态。
见过的事情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多,那颗心会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曾经那些能让他哭,让他笑,能够引起他共鸣的事,如今再遇到,那颗心将不会再有丝毫波澜。
唯有久远岁月前,弱小时遇到的点滴,还印刻在心里。
“人虽不在人间,却已经看遍了人间事。”
云长生想要跨步向外走去,却被一股力道阻止。
回头望去,原来是衣摆不够长,再往前走,林夕就要拉不住了。
于是只能转过身,坐回了林夕身边。
“师尊……娘子。”
见到林夕眼中氲氤的黑雾,云长生连忙改口,然后继续道。
“该有两三百年了,你这样一动不动坐着,真的不会长痔疮吗?”
林夕闻言,玉白的小手伸向束腰,解开了衣服。
“……我开玩笑的。”云长生拉住林夕的手,制止了她下一步的举动。
林夕美眸疑惑的看向云长生,像是在问:不是你想知道我有没有长痔疮吗?
她也没有疑惑太久,确认了云长生没打算走,就又将束腰收紧,盘膝坐在蒲团,继续修炼。
时光匆匆而过。
山外安静。
山里也安静。
直到外面的国家又乱了起来。
云长生再次见到此景,想起了冯先生飞升时的感慨。
人是救不完的,也是教不完的。
人的一生对于修士而言,太过短暂了。
历史一遍一遍的重复,像是一个轮回,当战火停止,林夕已经修到了渡劫。
她终于把那段封印的记忆给拿了出来,打开了封印。
云长生平静的看着她,她也平静的看着云长生。
云长生看遍了人间事,她也看遍了人间事。
此时此刻,那段被封印的记忆对于林夕而言,已经不会再造成当初那样大的波澜了。
只是随着记忆的回归,魔却隐藏在了心底,隐藏的很深很深。
四季山顶,雪白细绒下坠,竟是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四季洞里,云长生看着洞府外面的雪,摇了摇头。
“总感觉被你套路了。”
用七情花保留云长生唯一的情感。
再到冯老头飞升,证明爱情对修炼的积极作用,以此来让云长生顺从配合。
不管是虚假的配合还是真诚的配合,总之愿意配合就好。
最后再辅以林夕自己的太虚之道,将俩人拉到了这个梦境。
一环套一环,这怎么看都是个套路……
虽然不知道这个套路最终是为了什么,但云长生还是愿意配合着走下去。
想到这,他又想起现实里太上忘情的自己想要套路林夕飞升。
也不知道他们师徒两个最后会是谁套路了谁……
只能说不愧是师徒二人,一个入了魔,一个太上忘情。
在这样非正常的状态下,挖坑的动作却如此的统一。
当云长生的目光落向林夕时,迎接他的是一双无辜的眼睛。
“嗯……继续修炼吧。”
云长生坐到林夕身前,没打算再问。
既然是套路,那肯定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
就像太上忘情的他不会告知林夕,他这么配合的原因,是想送林夕飞升。
太上忘情只是没有感情,又不是傻。
入魔只是精神状态有点问题,又不是彻底疯了……
“师尊。”云长生喊了句。
林夕睁眼,毫不意外的,眸中又有黑雾闪烁。
“娘子。”云长生又喊了句。
林夕眼中黑雾消失,继续开始修炼。
云长生摇头失笑,总感觉在这个梦里,找出心魔诞生的原因,然后清除心魔,这大概可能也许只是顺带的……
岁月继续流逝。
说不清是如同韩老魔那样,历经艰险,最终成仙更好。
还是如现在一般,高坐深山,坐看人间起起落落来的好。
一个活的小心翼翼,但至少不会无聊,生活处处是“惊喜”。
一个虽然修行路上没什么瓶颈,不用东奔西跑,但确实挺无聊枯燥的。
没有超于常人的心态,在山里被憋疯,也不是不可能。
云长生的想法要是被韩老魔知道,怕是会被老魔一瓶子砸死……
“又打仗了啊。”
外面又一次兵荒马乱。
云长生低头,有点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只见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幻,再接着他的身体就变成了一道光,消失在了四季洞里。
经历了漫长的黑暗混沌。
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踹他。
云长生终于回过了神,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个时间点,他刚刚出生了。
梨娘,云逸。
林多多……
时间过的很快。
转眼间云长生就已经能满地乱跑了。
他尝试着想要改变几年后村里的那场饥荒,却总是遇见奇怪的事情阻拦。
比如摔一跤,被树枝砸晕……
“师尊,要不你还是直接把我抱走吧。”
外面没有回应。
男娃娃形象的云长生换了个称呼:“娘子。”
依然没有回应……
好吧,生活需要仪式感。
该经历的,逃也逃不掉。
几年后的饥荒准时发生,梨娘与一个寡妇易子,半夜里,两个小娃娃成了流民。
“说好的仪式感呢?”云长生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羽弟弟哪去了?
他那么大的一个羽弟弟呢!?
小女孩模样的林夕面无表情,她帮着云长生点燃火堆,帮着云长生下到冰凉的河水里捞鱼。
对比起上次的流民生活,这次的云长生活的像个大爷……
当大林夕找到他,一大一小两个林夕融合,他实在没忍住,道了句:“终究要带我回去,何必走个过场。”
说完后,往林夕怀里缩了缩。
这副身体太弱小,外面又太冷,林夕的怀抱又太暖和。
往林夕怀里钻,是一个很自然的举动。
在舒适的怀抱里,黑暗将他包裹,意识陷入了模糊。
隐约间,耳畔好像响起了一句话。
“脏兮兮的,还有点臭。”
“……”
记得第一次见到林夕时,好像没有这句开场白啊。
云长生心中道了句,然后意识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两天。
也可能是一月俩月。
他的意识终于清醒了过来,单薄的身体有些虚弱。
面色也苍白的可怕。
一旁,林夕端了碗莲花粥,安静坐着。
“这么虚,看着不好养活。”
“不过洗干净了之后,模样长的倒是还行。”
云长生:“……”
他很确定,面前的女人绝对没有开口说话。
他也确定,他很清醒,没有产生幻觉。
所以这一波是:《我能听见自家师尊的心声》?
云长生略有些无语,这唱的又是哪出戏。
“咦,刚醒来就发呆,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
“算了,还是多照看一下,免得养死了。”
“不过大雪地里都没冻死,应该比山里的那些禽兽好养活。”
云长生:……
时间继续推移。
很快的,云长生就习惯了林夕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
说实话,挺有趣的。
山上的日子很无聊,不过比起在山洞里一动不动,现在无疑要好过很多。
林夕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
只有过年过节,还有云长生的生辰,她才会出来。
每一次出关,都会给云长生一点小礼物。
对比起林夕坐在洞府里,一次闭关几百年。
再到现在每年出关好几趟。
能看的出来,她确实很想当好这个师尊。
“小长生,曾经有个人告诉我,生在那样的家庭,不该再信任任何人。”
“不过我不信。”
“所以我决定自己培养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你一定不会背叛我,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今日是云长生的生辰。
林夕怕云长生孤单,抓了满山的动物。
将礼物送达后,她就坐在云长生的对面,安静的没有开口。
但心里又在自说自话,嘀嘀咕咕的说了很多。
等回到四季洞,那一直清冷的神情似乎明媚了许多。
就连天上飘落的雪都好像被山中主人影响,变得更柔软了一些。
等四季洞的洞门闭合,那道风雪中的倩影缓缓消失在了云长生的眸中。
“师尊啊,前面到底给我挖了什么坑,突然有点好奇了。”
大费周章了这么久,总是有目的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