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测到了人的动静。

    千丈外有人在掠空低飞，激起的空气余波如同涟漪，投射在秦晚神识中。一、二、三，三名修士正在接近秦晚这个方向，速度不慢，应该有中阶上下修为。

    此时朝日初升没多久，视野是最好的时候，这三人无所顾忌地使用飞行，让秦晚觉得有些不寻常，难道云国的修士不怕对面观察哨的么？

    秦晚将气息收敛，人纹丝不动。他没打算出手拦截，袭扰就袭扰吧，虱子多了不怕咬，若能够在南零一附近打探出点情报才更重要。打定了做缩头乌龟的想法后，秦晚安心只等来人自行飞远。

    但这时一个微弱的涟漪反弹回神识，然后又增加了一个，两个比之前更高阶的修士正贴着地面向同方向迫近。虽然这两人没有飞行，但速度远较前面三人要快，他们以直线方式前进，所过之处不断传来树木倒塌的声音。

    秦晚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入境袭扰，后方两名修士应该是在追踪。这就解释得通了，前面的人在地面没有足够速度甩脱追兵，又不想在空中引人注目，所以才折中选择了贴地飞行的办法。后面的人似乎对前面三人志在必得，连绕都不绕，直接撞断树木前进，这么张扬无所顾忌，极有可能是云国本地的人。

    千丈距离转眼即至，五人越来越近，前面三个修士也感应到追兵杀到背后，唿哨一声速度加快，飞行高度立刻上拉，但后方二人更快，一人喝了声：“你去”，身上灵光大盛朝同伴背后用力推送，他同伴借势一个筋斗如弹丸般射向空中，居高临下笑道：“萼国的老鼠还想跑”，手掌灵力外吐，朝斜下方猛然压下。

    被追击的三人也显然训练有素，见向上之路被截断，并没有硬抗对方攻击，同时发力下沉跳落地面，为首的人魁梧结实，手中灵器横持，另一手单掌贴住灵器前端嘿声用力。以他为中心，一大圈红色力芒凝聚成罩，将三人护在中心。

    与此同时，三人中另两人也出手支援，“枪丛！”随着轻吼，个子较高的手中长枪尖端金芒如针，瞬间爆发出无数细小锐风迎向上方，另一人挥动手中幡旗，三道幽蓝水灵力注入各自体内，被水灵力加持后，他们人身上多了层柔韧护甲，上下两股力量碰撞后，三人齐齐痛哼向后跌出，水甲同时崩散。

    配合如此娴熟，却挡不住对方一击之威，可见双方实力差距起码有两个阶级，秦晚虽没有目视，场中战况已基本掌握，空中修士一击没有拿下敌人也有些意外，双手一合再度蓄力，后方同伴回过气也朝这边赶至。

    被追击三人其中持幡者意识到这次已难善了，小幡脱手掷出，口中法诀不停念动，小幡在空中变大如同一顶帐篷，散发出蓝汪汪的光芒。数条由水灵力形成的长索延伸出来，同时卷向空中和地面敌人。

    “你们快走。”持幡者使用的是“流水缚索”之术，以他修为能缚住一人已是勉强，同时向两个敌人出手，已经对身体和神识造成巨大负担。“放屁！”为首壮汉想也不想，手中巨大灵器砸向地面，“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地面出现一道细细裂缝，向追击者两人中间延伸过去，这并不是土系法术里的“地裂”，而纯粹是体修打出的一击。

    裂缝末端，土地崩垮出一道深沟，红光炸响，把两个追击者隔断，与此同时，持枪修士单手一引一抽一推，长枪脱手，如电般飞向半空修士。他这招施展出来，枪身已隐隐看到幻影，如同一只巨大犀牛，枪尖就是那锋利独角，挟裹着全身修为朝敌人撞至。

    “跑不了的话无论如何要先杀一人”，三人配合已久，彼此默契度相当高，虽然实力远不及，但所谓兔子蹬鹰犹可一战，拼尽全力的联手反扑，倒也气势逼人。

    可惜也仅仅是气势逼人而已。被地缝隔开之人冷笑声中踏前一步，足底正踩在爆发红光最猛烈处，身子微微一晃便毫发无伤地冲到当先大汉身前，而空中之人毫不在意流水缚索和犀枪的交击，双手之间雷光闪烁，一颗小小雷球掷向地面。

    雷球所经之处水缚索断成数截，幻化为犀牛的长枪被电得弹飞出老远，雷球滚落地面，先是滴溜溜高速旋转，随即炸出耀目紫光，紫色电流分成三岔沿地面同时流向对手，逃亡三人刚刚施展出压箱底招数，此刻哪里来得及躲避。眼看就要被震杀而亡，彼此望向同伴的眼神都露出不甘与绝望。

    “咝，嗡......”怪异的尖声在附近发出，三人惊讶发现，原本袭向自己的紫电竟然转向，雷力沿着三条金色细线传导到了另外方向。转头望去，雷灵力已汇入不远处站立一人掌中，足以电杀中阶修士的这一击，被陌生人全数接下！

    “如果可以的话，双掌也要开两个窍穴才好。”秦晚强忍雷力入体的不适，迅速用斗气把剩余威能化开，缓步走向追击者。

    他借助死铠的强大抗性硬吃对方这招，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现有窍穴离手掌较远，死铠分布就薄，无法像黑毛僵一样几乎完全抵消敌人伤害。好在他曾经被雷师劈过一次狠的，对付雷力算是行家。

    “寒城校尉武敬，见过两位云国道友。”一边将目瞪口呆三人挡在身后，秦晚报出名号，同时向对方迫近。他心知此刻是在敌境，敌人增援随时可能到来，已经打定迅速解决对方的想法。

    见他向前迫近，对面二人齐齐后退三步，同时露出凶狠和畏惧表情。刚才秦晚空手接雷，自己感觉接得很不咋地，却不知在对方心理已经投下巨大阴影。

    这二人隶属南零一塞搜捕大队，修为在同僚中算高的，特别是释放出“滚雷”道法之人心里清楚，刚才自己接那三人反扑并没有留力，这手滚雷威能巨大，同阶之内不可能有人能单手接下。难道萼国隐藏了结丹境高手在北境么？

    “这个消息可比那三只老鼠的命值钱多了”，两人对望一眼同时会意，开口道：“南零一塞雷起，南零一塞雷腾腾，你们越境被我们逮到，还有什么话说！”他们自报家门，是有信心对方理亏在先，又听到自己是雷姓未必敢动手。

    秦晚从情报中得知，雷家等级森严，望字辈和隆字辈只有内房才有资格被授予，对面这两人是外房子弟。边境上的外房子弟已有如此修为，雷家实力实在难以估量。他又再踏前一步，淡然说道：“没什么话说，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道友可准备拦我？”

    他越是摆出嚣张架势，雷起和雷腾腾心中越犯嘀咕。对方修为不明，但已经展示过实力，要不要碰一碰再撤退？秦晚这时又再次前踏，口中说道：“两位道友若是不想一战便可撤去，在下正好省事，现就带人回去。”

    这句话激起了雷起和雷腾腾的凶性，“找死！”两人叱喝间同时出手，一黑一白两颗雷球，一个从地面一个从天空凭空生出，迅捷无伦地向秦晚左右夹至。纵是被秦晚隔在身后，逃亡三人还隔着十余丈，身体已经感受到强大电流压力，皮肤激起点点战栗，这二人的合击之术威能比先前更强上数倍。

    秦晚在对方出手同时已如鬼魅般欺身向前，敌人实力很强，不能用游走缠斗的办法让他们缓过神来。他从两颗雷球中间穿过，单手向后一挥，空中同样出现球体。浑圆透明的六颗小珠浮在空中，每三颗呈品字型排列，正对袭来黑白双雷。

    雷起和雷腾腾的这手“阴阳合雷”中蕴含了两股属性不同的雷力，不但单颗威力较先前要大得多，还隐藏了一招后手，如果敌人硬接，不同属性雷力入体，则会迅速破开对方防御，不接，两球后续撞击到一起湮灭，会爆发出足以烧毁敌人视网的强光和热量。

    之前敌人是用金色灵器引导雷力入手硬接，想必是防御强化型近战修士，雷家修士采用这种战术，展示出他们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一招下就作出了合理判断。

    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用远距离法术对远距离法术，品字型三颗水球，说是透明，里面却如镜面般映出自己样貌。阴阳双雷才在空中接触，雪地里便亮起比太阳更强烈的白光。爆炸在秦晚身后响起，强大灵力冲击波成为背后助推，带着秦晚以骇人速度直冲对方内圈。

    “不好！”雷起和雷腾腾知道中计了。那品字型透明小球有反射能力，纵然他们见机得早赶紧闭目，已强光刺入双眼。“啊！”惨叫声中二人双臂护住胸颈要害同时飞退，可这时耳边传来声音“得罪了”，身下一凉一痛，同时跌倒在地大声嘶吼。

    雷起的左膝、雷腾腾的右膝以下被极锋利之物挥过，护身灵力没有发挥任何保护作用，等人反应过来，小腿已经分离。秦晚看着痛到直不起身的敌人，心中犹豫片刻后没有再下杀手。

    “现在回要塞，应该来得及接驳回身体的”，他温和地对失败者劝说。雷起和雷腾腾作为南零一精英，这段时间在对寒城和含璋塞的袭扰战中从未尝试过如此败绩，面前这可怕对手只用了一招就将自己战力瓦解，消息必须带回给雷隆寺将军。

    两人咬牙坐起身，手指点出，封闭大腿上经脉穴位，自身上取出伤药迅速服下，闭目喘了几口气后单脚跳着捡回断腿，朝秦晚郑重行过军礼，然后一言不发向北脱离。

    常伯故事中，被打败的反派们撤退前往往都会丢下句“臭小子等着瞧”“大爷他日必报此仇”之类，可这二人行动果断坚决，举手投足间军人派头十足，秦晚不禁心中叹息，这雷隆寺治军有道，的确是不可忽视的强大对手。

    侦察计划停止，现在分秒必争，要赶紧带人撤回境内才行。秦晚刚刚转过头想说话，就被一个强劲有力的熊抱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