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边的碎石堆里，张斓把自己缩成球，见江正召跑来，眼里又泛起泪。

    “能跑吗？”江正召拉起她。

    张斓点头。

    “只有十丈，侯爷在城外。”江正召笑了笑，拉着她就跑，“出去再哭，大声哭。”

    张斓被他最后一句说笑了，跟着他沿着墙，在碎石堆里向外跑。

    十丈路不远，路上也有零星的人和他们一样在狂奔出城。江正召和张斓学他们的样，从城墙的破洞里钻出城外。只是此时，二人站在城墙外，却没见到任何军队，说好的顾侯爷呢。

    见他们发愣，不远处七、八个思州军兵丁向他们走来。江正召立即拉着张斓，快步向河边走。

    河中漂浮着几具尸体。张斓一把拉住江正召拼命摇头，“我、我不会游泳。”

    游泳，江正召倒是会，就是那几具尸体，看着实在不舒服。于是，朝张斓点点头。回头，见那几名兵丁还在走向他们。拉着张斓就向山中走，“这里三面河一面山，我们从山上绕过去。”江正召有意越走越快，想把身后的人甩掉。

    张斓点头，小跑着跟上他。

    有不少城中百姓、思州军兵士打算绕山而逃，江正召手中大刀始终没扔，多少有些威慑作用。

    天已大亮，二人在没路的荒山上攀爬，又累又饿，一屁股坐在树丛中，不想再走。张斓从怀里拿出半只早就看不出形状的馒头，递上，“我听到你肚子在叫。”

    江正召笑起来，接过，撕了半只还她，“明明就是你肚子在叫，我早听到了。”

    张斓不客气接过，二人一口口吃起来。张斓轻声问：“这里……结束了吧？”

    江正召点头，肯定的说：“结束了。我们再坚持下，绕过山就能看到顾侯爷的军营了。”转头看看她，“到时候，好好吃顿饭，洗洗干净、换身衣服就回家。你回京？”

    张斓像是仔细想了很久，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江正召没在意，笑问：“还能走吗？继续？”

    黄禧后悔极了。

    谁都没想到，江正召会有这么多护卫；更没想到，这群护卫几乎都带着伤，竟也能拖住他们这么久；最没想到的是，在双方缠斗了半炷香后，竟然来了一队上千人的贵州军。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在大殿决斗之时，杀了江正召。

    虽然还没见到太阳，但天光已经大亮。顾兴祖自己都没想到，打了半天不见赢，反而是进城打扫战场，会顺手俘虏了田琛、黄禧，这叫什么运气！

    思州城上方的烟尘正在慢慢消散，顾成已进入思州城内组织搜救。虽然这次战斗伤亡不算大，但大将王一鸣阵亡。好在，沐俨只是受了些伤，没什么事。不过，张斓和江正召失踪了。按沐俨的说法，他们从东北方出城，可是找遍河的两岸都没见到人，应该说连尸体都没见到。

    沐俨气极，当时无论如何都不该让江正召护送张斓。不管不顾，硬逼着顾成进山。可是，后山连绵不绝，问了好几个思州百姓，都说山中极易迷路，不过走上几天，连着好几个苗寨，也不能算完全荒无人烟。

    沐俨见顾成一直忙着安排押送田琛、黄禧进京的事，急着要自己追去山中。顾成见他受伤不轻，不得已，派了几十人进山寻人。不过，却暗中吩咐部下，一天时间，找不到就回来。如果真有苗寨，顾成不想节外生枝。

    大山中没路，大树遮住阳光，冷不丁会有粗壮的树藤阻碍前行。

    江正召在前面，拿着大刀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张斓忍了忍，终于说：“我们走很久了。”

    江正召点头。

    张斓继续说：“之前还有人，现在，好像很长时间没见到人了。”

    江正召继续点头。

    “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张斓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江正召站住脚，这想法自己也有，毕竟没理由走这么久还没翻过那条河。心中懊恼，但又没办法。回头问张斓：“怎么办？”

    “能不能走回头路？”张斓问。

    “试过了。”江正召看着张斓，没好气的说：“你能找到回头路？”

    张斓盯着他，半晌问：“你知道迷路了，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也在找路呀。如果之前就告诉你迷路了，你能找到路？”江正召摊摊手，“现在也不迟。”

    “我、我以为你至少知道方向。”张斓急了。

    “方向？我知道太阳在东边，但这里树这么高这么密，抬头看不到太阳。”江正召从来都没到过这种地方，能想到太阳在东边，自己都觉得很了不起了。

    张斓也傻了，抬头看了看。刚好有云，挡住了阳光。“你为什么进来的时候不留记号？”

    “说的轻巧，什么叫‘进来的时候’？进来的时候，谁知道这山有这么大。”江正召不知道是气她还是气自己，转身很不负责任的继续向前走。

    “你还走？”张斓站着，不想跟他走。

    “总要走吧。”江正召回头看她，“站在这里也没人会来救我们，说不定前头三、五丈就能见到大路了呢？”

    “可能吗？”张斓觉得他根本毫无道理。

    “那你说怎么办？”江正召被她说的，心中有气。

    怎么办？张斓被问住了。

    “好吧。”江正召又走回来，“不走也行。”说着在附近找了棵树，坐下靠着，又觉得不太舒服，还把坐的地方整了整。“累了，睡一会，说不定有人会找到我们。”说着，还真顾自己闭上眼，睡起来。

    张斓也没其它办法，只能找个地方坐下。

    等他们睡醒，已是下午了。见张斓好像一直睁着眼在发呆，江正召伸了个懒腰，问：“怎么办？走？还是不走？”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要吃东西、喝水吧？是不是考虑先活下来，再找路出去？”张斓提议。

    江正召点头，“好主意。怎么弄？”

    “我哪里知道？”张斓懊恼了，大声道。

    “那不是白说？”江正召摆摆手，“好吧好吧，你就说，是走还是不走？”

    “你觉得晚上能在这里睡觉？”张斓生气反问。

    江正召看看周围，刚才睡的是不舒服，答道：“也不是不可以嘛。”

    “下雨怎么办？总该有个地方遮风挡雨吧？”张斓继续问，态度更急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走咯。哎，直说就是了，还问这么多。”江正召站起来，随手拿起放身边的刀。“你下个问题是不是往哪里走？”

    张斓也站起来，瞪了他一眼，“往哪里走，有区别吗？”

    江正召还了她一个白眼，顾自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