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亮走到天黑，还在这片大山中。好在，张斓有火折子，只是这堆篝火，升了一个时辰，要么升不起，要么一会就灭掉，等天全黑了，总算升起一堆看着应该不会马上灭的火。

    江正召看着这堆火，心中郁闷之极，要是在河边的时候，不管那些尸体，直接游泳过河，现在早就躺在床上了。

    张斓的郁闷丝毫不比他少，如果过河、如果跟着那些思州人翻山、如果预先做记号，总之，无数如果……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去。

    二人一言不发，饿着肚子等天亮。迷迷糊糊一晚，醒的时候天亮了。那堆火早灭了，至少江正召是被冻醒的。抹了把脸，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张斓，看她蜷着，有些不放心上前拍拍她，“喂……。”

    张斓一惊，睁开眼。

    江正召对她道：“没事就好，我们先想办法弄点吃的吧。”

    二人足足找了大半天，只有几颗酸果子，这种情况，比在宣慰使府的地牢还无助。

    张斓哭了。因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不会有人来救，没有希望。

    江正召一脸懵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思州城到现在，都哭好几回了。至少现在没人要杀他们，为什么还要哭？

    张斓开始只是小声抽泣，可是忍不住心中的悲伤，越哭越大声，似乎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伤心全哭出来。转头，在山林中乱走，像是不想看到任何人。

    “喂，你去哪？”江正召还在纠结要不要安慰，见她走开，急起来。

    张斓不理。

    江正召怕走散，快走几步跟上，“先别哭了好不好？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你不累我还累呢。”

    张斓什么都不听，顾自乱走。

    “是，我们迷路了。”江正召离她半丈的距离，说道：“是要想办法活下去，但怎么弄呢？别发脾气了，先商量商量怎么办吧。”

    张斓像是走累了，靠着树，边哭边吼：“不如一刀杀了我，反正我们都得死！”

    江正召见她这样，没再上前，叹口气，半晌道：“要不你先冷静下？”转身想让她哭够了再说。眼角余光，似乎瞥见她站着的那棵树上有什么异样。回头细看，脸瞬间白了。

    蛇！盘在树上，有碗口粗，通体浅棕色，均匀布着深褐色花纹，仰着略呈三角型的头，悄无声息冲着张斓的方向吐着蛇信。

    江正召定了定神转身面对着张斓，脸上挤出丝微笑，伸出手，轻轻说了两个字，“过来。”

    张斓哭的动情，连头都没抬。

    “张斓，过来。”江正召尽量克制住声音中的恐慌，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张斓愣了愣，抬头看他，有些不解他的举动。

    树上的蛇正随着张斓的动作，向她缓缓移动。

    “过来，慢一点，别回头。”江正召瞥了眼那条蛇，脸上尽量保持着微笑。

    张斓瞬间紧张起来，浑身僵硬的慢慢向江正召走去，可那条蛇也跟着她动。江正召急了，握了握手中的刀，又怕刀会伤到张斓，放下刀，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挪过去。

    张斓已经想到了什么，突然快跑了几步，树上的蛇像是怕到口的猎物跑了，突然从树上飞窜下来，张大嘴向张斓扑去。

    江正召猛的冲上前，一手拉过张斓，一手用树枝挡开大蛇。只是大蛇太大，树枝只是格挡了下，大蛇连着江正召脱手的树枝，落到他们脚边。

    张斓一眼瞥到，惊到大叫，哭喊着向边上疯狂跳开。

    江正召也吓的头皮发麻，被张斓拽了一把，不自觉的跟着她跑，那条大蛇像是摔懵了，正仰起头找猎物。

    猛然间，张斓一脚踩空，尖叫一声，从山脊上滚了下去。

    江正召大喊着飞扑，没拉到。看着她一直向下滚，江正召急极了，跌跌撞撞冲下陡坡。

    泥坡上很滑，幸好长着不少树。江正召已经看不到张斓，只能沿着她留下的痕迹，连滚带爬的追。远远的，在一块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见到似乎有个人影伏倒在地。

    “张斓！”江正召边喊边扑过去，见她浑身都是擦伤，紧张起来。

    “张斓？”伸手轻轻抱起她。怀中，张斓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江正召慌张的摇了摇，轻唤：“张斓，醒醒。”

    突然发现，她腰上不知被什么戳中，正在流血。“完了完了……”江正召一下慌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张斓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不大的石洞内，长、宽都不会超过一丈。洞里没人，面前有一堆火堆，温暖的光照亮了整个石洞，让人不觉得冷。

    身上盖着什么？张斓看了看，瞬间大惊失色。自己只穿了一身里衣，而身上盖着的也不是自己的衣服。此时，才感到腰间传来一阵痛，轻轻呻吟了一声。

    “咦，你醒了。”江正召从洞外进来，手上拿着果子和用树枝串着的烤鱼，只是，他也只穿了一身里衣。

    “你、你……”张斓想起身，可是腰间很痛，只能把自己紧紧裹起来，看向江正召的眼神里带着些害怕。

    江正召像是没发现，把吃的堆她面前，微笑着说：“之前发现你烧退了，我就想应该能醒。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噢，我去给你拿水。”

    一会进来，手上拿着根长长的竹节，解释道：“这石洞几丈外就有条小溪。”边说边扶着张斓坐起来。

    张斓接过竹节，见里面盛满水，喝了口。

    江正召开心的说道：“多亏你带了这么多东西。火折子、金创药，还有一把小刀，不过那刀实在小。”

    “那是裁纸的，我看着好看才收着。”张斓忍不住说，突然想到不对，“你、是你……”一手紧紧拉着盖在身上的衣服，表情说不出是害怕、还是尴尬。

    江正召慌张向后退了步，举着手说：“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做。”接着又急忙解释：“那天你从山上滚下来，受了伤，身上都是泥。叫又叫不醒，我只能抱你下山。找到这里，就帮你处理伤口。我什么都没看，就用水洗了洗伤口，上了金创药。我发誓我什么都没看。”

    张斓还是不太放心的盯着他。

    江正召想到什么，急忙道：“噢，你衣服在外面。又脏又破，本来想扔，后来想想你也没换洗的衣服，就、就帮你洗了洗，快干了。”指了指那堆吃的说：“你、你吃点？发烧昏睡一天了，我只喂你喝了点水、吃了点果子。噢，鱼是我抓的，烤了烤，不好吃，但熟了。”

    见张斓还是这么看着他，江正召拼命想还有什么没交待的，想不出什么，只能弱弱说了句，“我……真没碰你，就、就是上了药。”

    张斓不说话，把竹节还给江正召，伸手拔起插在地上的烤鱼。鱼不大，全是刺，三两口就吃完了。

    江正召笑起来，“还有，刚捉了三条。”说着又去外面把烤好的鱼拿进来，递给她。

    “你会抓鱼？”张斓边吃边问。

    “会啊，我家就在长江边，小时候经常玩筑坝捉鱼。不过，那时候捉到也不吃，就是玩。”江正召开心的说。

    张斓看看他，小心的问了句，“小时候？你……不读书吗？”

    “读不读都这样。”江正召的表情倒没什么不开心。

    张斓突然想到，他可能是太监身份，尴尬起来。要不是家中有困境，谁家会送儿子入宫？低头，轻声道：“对不起。”

    “什么？”对这句‘对不起’，江正召有些摸不到头脑，以为她说蛇的事，忙道：“看到蛇都会怕，其实我也挺怕的。噢，现在好了，有水，边上还有几棵树长野果，我试了试，有些不太酸。噢，还有，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沿溪水走，应该能走出大山。”

    张斓点头，小声说：“谢谢。”

    江正召不太自在的笑起来，“这么客气，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再休息会，趁天还没黑，我去捉些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