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内，朱高炽仔细听完张辅的话，疑惑的问：“你说，刚才找你的那人是景陵郡王？”

    “是。”

    “你认识他？”

    张辅摇头，“回太子，千秋节时远远见过，不过……”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名帖，“这是内侍送来的名帖。”

    朱高炽接过这份名帖，这上头还真有‘景陵郡王’印信，但仍是不太相信的问：“他长什么样？”

    “此人年纪不大，样貌嘛……看着文弱，说话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张辅想了想补充道：“前后不过一盏茶，他就让侍卫送客了。”

    静了半晌，朱高炽突然问：“那名参将叫什么？”

    “回太子，罗中林。”张辅看了看朱高炽，继续道：“当年，罗中林率先进宫，但意外身亡。之后，全家因轻信谣言惊恐自尽。臣，确实带走了罗氏幼女。”

    “你从未与父皇说过此事？”朱高炽不太相信。

    “臣、臣，不曾说过。”张辅狠了狠心道：“当年，锦衣卫纪纲负责调查此事，臣以为万岁是要……”叹了口气，继续道：“罗中林为人刚直、又屡有战功，就算救下此女，罗氏也已无后。本想等罗中林翻案后，再禀明，可一直……”

    “父皇从未让锦衣卫调查过任何一位进京的军中大将，本王可以肯定，从未让纪纲调查过罗将军之死。”朱高炽打断道，怕张辅还有怀疑，“你可以亲自问父皇。”

    张辅一怔。

    朱高炽想了想，又问：“还有多少人知道此女并非你亲生？”

    张辅瞬间大慌，急忙跪倒，“当年臣带回一女，全府皆知。如今臣已犯下欺君之罪，请太子降罪！”

    “你先起来。”朱高炽急急看了看四周，全是自己人，定了定心，“你让万岁给你养女赐婚，确实不对。但罗将军也不是无功之人，有你这养父，这婚也赐得。再说，若是景陵郡王所言属实，最大的问题是，你家里人居然要两个女儿互换身份。此事真要做了，张家就有大麻烦了。”

    张辅匍匐在地，不敢起身，“太子殿下，臣知罪。”

    “现在不是知罪的时候，你先起来，想想怎么处理吧。”朱高炽急道。

    之前，张辅除了没说当年罗中林的任务外，一句未瞒。此时，站起身苦着脸，不敢再开口。

    “演秋是谁？”朱高炽又问。

    张辅吸了口气，“回太子，是臣内子之友，常来府中讲经，听说是顺天府来的。郡王殿下所说之事，臣还未查过案卷。”

    又过了片刻，朱高炽问：“听说，楚王世子在你生辰之日送了礼。既然今天你自己说了，那你肯定当日舞剑之人是……‘美剑仙’？”这三个字，真说不出口。

    “回太子，那日剑舞时间不长，还失误频频，不过从招式上看，臣觉得与千秋节那时一般无二。”张辅不敢有隐瞒。

    朱高炽盯着桌上这份朱孟炤的名帖，未再开口。

    按张辅的说法，当时张斓已六岁。所以，她多少记得一些幼时之事。而孟炤会查，是因为张斓？现在的问题是，孟炤知道多少？

    演秋？顺天府？当年罗氏全家都在顺天府。而且，罗中林进宫后意外身死。所以，不管演秋是谁，都不可能知道罗将军做过什么。虽然不知道罗中林的任务，但朱高炽隐隐有些猜测。

    “今日你把请罪的折子写好给我。”朱高炽边想边说：“赐婚一事的真相，景陵郡王已经查明，你也并未欺君。但确实有错，错在你没事先与万岁说明，毕竟外室所出和庶出，还是有些区别。其它事都没发生，谈不上有罪。”

    什么意思？张辅抬头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笑了笑，“当年张大人年轻，四处留情，我父皇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会……不给人家名份就算了，还安排人家嫁了你属下。之后，你怕你亲生女儿受苦，带了回家。这也该和家里说明情况，让家中胡乱猜测十多年，合适吗？”

    张辅诧异的抬头看着朱高炽，一时不敢应声。

    “行了，最近父皇都没在宫中，深宫寂寞。”朱高炽继续道：“五日后，张贵妃会召你长女入宫陪伴。你明日就启程了，父皇必定是想听你报捷的。”

    “臣，遵旨。”这次张辅终于起身。

    “还有，你今天出府是进宫辞行。至于景陵郡王，你只在今年千秋节时见过。”朱高炽着重提了句。

    “是。”

    “对了，若你能密折专奏，该怎么写就怎么写。若没有，今日你所说，本王会写明。你看可好？”朱高炽微笑问道。

    “臣，明白。”张辅应下。

    “回去准备吧。”朱高炽点了点头。

    朱高炽等张辅退出大殿，随手拿起朱孟炤的名帖，匆匆回了春和宫。

    听朱高炽说完，太子妃张氏瞪大眼睛，不太高兴的说：“你怎么又把这种事揽下来了？”

    “是英国公嘛，人都要去打仗了，这种事老爷子都会算了。再说，那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京里发生的事，老爷子肯定清楚。”朱高炽解释起来。

    “这就又扯到那谁了？！”听他这么说，张氏更急。

    朱高炽赔了个笑，“还有就是孟炤……”

    “又是他。”张氏一脸的头痛，“这三天两头的，八百里加急多少回了。”

    “那，这回就不八百里了，五百里？”朱高炽笑问，说着又叹道：“都伤成这样了，还当他能消停呢。”说着，看了眼张氏，见她仍不太高兴的皱着眉，又说道：“那天我就在想了，为什么孟烷会去张府送礼？而且送的还是……唉。六叔可是一向对那些朝臣，惟恐避之不及。这么说，其实不是孟烷要送，也不是送给张辅的。”

    张氏看着朱高炽一脸八卦的笑，白了他一眼，“你是说，孟炤对英国公的长女有情？可老爷子给沐张两家赐婚了呀。”

    “喔，是噢。”

    “要我说，人家女儿可未必看得上孟炤。”张氏泼了盆冷水。

    朱高炽皱皱眉，“你是说，孟炤单相思？”

    张氏解释起来，“如果孟炤没表明身份，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介平民，而沐氏却是世袭国公。听说，沐世子长相英武、文武双全；孟炤嘛，不是英武那一类，至于文武这两样……”

    朱高炽皱了皱眉，“被你这么一说，若是不比家世，单看人品，他还及不上沐俨了？”

    张氏见他有些不高兴，哄道：“那也不是。孟炤不丑，不然也当不了‘美剑仙’。”

    “这个……不提。”朱高炽摇头。

    “要说吧，六叔也算教子有方，至少楚府没见谁真成纨绔。而且他吧，心胸也算大气，算得上能运筹帷幄，不然老爷子也看不上他。” 张氏笑了笑，“现在，就是不知孟炤眼光如何？”

    朱高炽点头，“哎，通常女子都不会放弃到手的国公夫人，跟着一介平民。”

    “行了，我一会就去长乐宫。”张氏说道。

    朱高炽笑起来，一揖到底，“那就，麻烦娘子了。”

    “你呀，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帮这个忙。”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说：“这事我是帮你做了，但孟炤的事，我们可不能掺和的太深。”

    “明白、明白，我这就写信，全让老爷子做主。”朱高炽不停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