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爨将军,咱们到这里,不是打魏卒就行了吗?干嘛要学中原的东西……”,一个从裸濮部族来的勇士,看着眼前的竹简,就是直打瞌睡,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学习,在他看来,来这里无非就是杀敌军,斩首级,混口饭吃,怎么那么多事。
“我说涂丸,来了这边就你话最多了。”,爨谷对这个麾下也是有些头大,这个涂丸的勇武是不在话下,但偏偏也最不老实,总是喜欢抬杠。“本将军,问你,你过来加入我大汉军队是做什么的?”
“听说这里可以吃饱饭,就来了。”
爨谷脸皮抽了抽,随即道:“是,那要是派饭的给你的饭派少了,你怎么办?”
涂丸赶紧道:“敢烧了老子的饭,我涂丸揍死他!”
爨谷又道:“那他要是拿着个簿子,说是按照正常分派的,你能怎么办?又不识字,你还能检查吗?”
“我……”
“再说了,上战场你就要杀敌,杀敌之后还要砍脑袋,然后你砍了三个脑袋,记功劳就给你记一个,那你能拿到的米和肉可就要少一大半了……”
“他们敢!”,涂丸听了直接跳了起来。
爨谷笑着说道:“所以嘛,好好识字,这样他们知道认识字也就骗不到你了。”
涂丸有些急的涨红了眼睛,最后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我知道了,那我多认得几个字就好了……”,说完又是挠头看起了书。
爨谷重重叹了口气,还是走了出去,逮住了王含询问:“不是我说,小侯爷干嘛一定要这些蛮卒开蒙啊,嗷嗷乱叫,上战场砍人不就是更好?”
王含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他来到一片正在接受训练的新兵营前。只见这群新来的蛮兵,正进行着严格的军事操练,他们的动作整齐有力,喊杀声震天动地;而另一边正在休整的一些士兵围坐在一起,手中拿着简陋的树枝,在沙土之中,努力学习着汉字。
“爨将军,看看这些人,”王含继续说道,“思远的意思,若是他们能学会了识文断字,就能会思考,我蜀中疲敝,也是借这个机会,挖掘一些将略之才,他不希望这些人只能在战场上冲锋,去毫无意义地一个个冲到敌阵中送死。读书识字,多少能让这些所谓蛮人,日后有机会去建立自己的功业和家园,大家都能吃饱饭,何乐不为?”
爨谷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不禁感慨了一下:“小侯爷想的远啊。”
王含笑着点点头,其实还有个点他也不想说的太细,读书明理,汉军士兵都能学一些浅显的道理,说不定也能控制自己的杀戮欲望,不至于想当年曹孟德士兵还是孙家一些部曲一样,到处为恶了。
“对了,爨将军,士卒眼下基础的操演训练的怎么样了?”,王含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
“差不多了,要给这些新兵练好这些玩意儿还真不容易,山林子待久了,都是各个不服人的,又有些野性难驯。”,爨谷叹了口气,颇有些头疼。
王含也是笑道:“爨将军可是真的辛苦了,听说还会来三千人,到时候爨将军可继续努力。”
爨谷一听这情况就破防了,几乎跳了起来:“那些人我才不带了,这几百号人我都是练了七八个月的,这再来一波,我可受不住!王含,这一批得你带!”
“向老将军还有急事找小弟,小弟先走一步!”
“你给老子站住!”
爨谷和王含在这里拉扯,另一边军帐主营中,向宠已经是须发灰白,气力不足了,虽然还不到六十,但十年前的那次出征,到底对他的损耗不小,自那以后,他也就是老老实实整训部队,给大汉训练了一支又一支的纪律严整之时。
“伯怀,你那个长子到底也才十一岁了,真的要将他送进来军队?”,他看着眼前一个中年人,最后问了一句。“你这脸色不大好,身体不要紧吧?”
糜威点点头:“老将军,你也清楚,末将那个儿子一直对于入军旅都很向往,就随了他的愿吧,这几年,我身上的暗疾也是发作的有些频繁,说不准什么时候……两个儿子总得安排好……”
“唉,你啊。”,向宠叹了口气:“其实,不必如此的,你叔父的事情,先帝与陛下、丞相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可我终究会怪自己。”,糜威想到了糜芳,心中还是不甚高兴:“糜家辅佐先帝,本应该效忠贞之节,可终究,出了糜芳这个叛徒,先父临终时,嘱咐我一定要为糜家洗刷耻辱……可如今,这件事情,也只能交给我儿子了。”
“小糜照那孩子我看了,是个将才苗子,骑术弓术都不错,以后定能有出息的。”,向宠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开口安慰了一下。
糜威笑着点了点头,自己孩子有些出息他自然是知道的,但向老将军这番话也主要还是安慰他了,随即道:“过两个月,我就将虎贲中郎将的职务让给关统,他虽然身体不好,但终究也是陛下女婿,这个职位给他,陛下也能放心。”
“此事,你提前上书给陛下,然后让陛下决断一下就好,不要自己专断。”,向宠给了建议。
“老将军意思,我明白,话说,老将军也是有退意了?”,糜威笑着问道:“我看老将军这几个月,整训新兵,都甩给了下面几个后辈去做,看来您也是打算休息一下?”
“老了。”,向宠也是没有否认:“刘林、爨谷、王含几个人都干的不错,我的练兵之法,他们也基本上学的差不多了,还有那个诸葛思远,也是想的很远,在军中推行蒙学。老夫也可以放心了。”
糜威笑道:“也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等到天下一统的时候?”
向宠表情有些遗憾,也有些期待:“我是希望能等到了,可终究,岁月不饶人啊。当年先帝、丞相又何曾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
“承祚!承祚!”,在雒城,陈寿拿着纸笔正在盘点,听到了喊声,急忙回头查看,却是好友李骧将他熊抱了起来,也是大喜过望:“叔龙!你怎么在这里?!”
“梓潼度田差不多了,这就回来向陛下以及尚书令汇报。”,李骧将好友放下,笑着说道:“听说你在雒城,这就来看看你,怎么着,这是在干什么?”
陈寿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大仓房,说道:“检查仓储,军师将军安排的任务,马虎不得,还好雒城这边仓房的官吏还算尽责,这几个大仓房,都没有问题。”
“呵呵,来的路上,我可是听说了,你可是在五城县杀了人,怎么回事?”,李骧也是一半调侃,一半好奇,自己这个好友,以前挺木讷,也比较朴实,连刀都拿不稳,结果前段时间听说他杀人还挺果断。
提到这件事,陈寿立刻面色露出一丝愤慨:“叔龙兄你有所不知,那个五城县长居然将官仓中的一千石粮食倒卖了出去,为了应付我的核查,居然还敢跟当地大户借粮充数应付,厚着脸皮跟我说一切无误,无耻之尤,真真是可恶至极!”
李骧眉头一皱:“是该杀,不过你怎么发现的?”
陈寿斜了他一眼:“怎么叔龙兄,还以为愚弟是以前那个书呆子?陈粮和新粮到底不一样,我拿了令牌封了官仓,说是要调走,然后借粮的人自己就跳出来了。结果那个县长居然还敢栽赃到仓房小吏的头上,我拿下他拷问了一番,查明证据之后,将他砍了,你说这活不活该!”
李骧干笑了一声,随即也是摇摇头:“这些人,真是要钱不要命,有时候真不知他们脑子怎么想的。为兄在梓潼郡度田也碰到了几个抗拒的,结果大军一围,还不是哭喊着跪地求饶,这事也是没谁了。”
陈寿哼道:“说不准就是脑子里被太多的钱给挤住了……”,然后看了看好友,又笑道:“叔龙不妨在驿馆休息,今晚愚弟再去找叔龙兄一叙。”
李骧却是摆了摆手:“唉,不了,到时候你回了成都咱们再聚吧,眼下咱们手中各自都有活计,我李叔龙也不敢马虎,也不能耽误了你不是?”
陈寿闻言点了点头:“叔龙兄所言甚是,如此也好,到时候回成都,愚弟定然登门拜访!”
李骧正准备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头道:“承祚啊,我刚想起了一件事,之前曾听说,五城县长似乎做这个官走了黄皓的路子,虽然这件事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但你要当心黄皓那家伙在陛下什么给你上眼药啊,凡事留神。”
陈寿一愣,随即点头道:“多谢叔龙兄提醒,不过,愚弟还不相信黄皓那厮敢对我怎么样,陛下圣明,一定能明辨忠奸。”
李骧微微叹气,笑道:“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