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不在，江序不想跟其他人待在一起，其他人大概一样。
大家心照不宣地散伙，彼此眼神擦过但毫无交流。刚刚甘甜在时蓬勃的生命力和充盈的情绪荡然无存，每个人都透出淡淡的死感。各自找借口说要拍照，立马散开。
江序不用拍照，心底里在琢磨等会儿要跟甘甜说的话，自然也不想被人拍，脚步飞快离开人群中心。
“甘甜，我喜欢你……”
他默默呢喃，简单的几个字在嘴里反复琢磨，出口前耳根先热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肯定红了。
会不会太直接了。
“甘甜，我想跟你一起看初雪。”
不好不好。
会不会太委婉了？她万一以为他只是在邀请她赏雪呢？
“甘甜，虽然你笨笨的，但还挺可爱的。”
好像也不太行。
她汉东语不太好，这么说的话会不会以为他在骂她？能听懂吗？
江序默默思忖，漫无目的地沿着海边来回踱步。头顶的烟火在连续绽放十五分钟后，迎来短暂的五分钟停歇。海岸边陆续有人离开，又有人加入。
海边暗了很多，没有“砰砰砰——”烟火升空的声音，潮汐翻涌和胸腔的震跳声就会在耳边愈发放大，更能听清自己的想法。
江序望向月色下广袤无垠的大海，只觉得前些日子里心底里凝聚的一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的浊气突然散了，他内心开阔而平静，又隐有浪花翻滚。
和这片海一模一样。
“江序前辈？”
有人路过，不确定地出声喊他。
江序回身，看到几个段迎潇班级的学生凑在一起，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没敢表现得太热络，怕被抓去拍照。
“你一个人吗？”那人邀请，“要跟我们一起逛逛吗？”
“不用了，”江序语气平和，“我就一个人随便逛逛，过会儿就走了。”
那人也不强求，点点头，“那您注意安全，语琴学姐说这里游客太多，环境又暗，还是尽量不要落单。”
一起的人附和：“是呀，您一个人往前走了这么远？我还以为您跟段迎潇在一块儿呢。”
不需要江序开口，旁边立马有人否决他，“潇才不在这边呢，他有大事在筹备，早就一个人回去了。”
“啊？他回去了？”旁侧的人语气惊讶，“这么早回去干嘛？他不拍照吗？”
那人神秘兮兮：“有大事要筹备呀。”
江序不动声色地看向说话的人，他眉飞色舞、眼带八卦，说话的时候眉峰一直往上挑，面部发红。虽然没有直言是什么大事，但就这半遮半掩的暧昧语气，已经足够其他人揣测出许多。
江序嘴角嬉笑一勾，模棱两可地问：“谁呀？”
那人笑，身子一晃荡，反问一句：“还能有谁啊？”
说罢才看清楚说话的人是江序，眼神一顿，恍然大悟，“哎呀，前辈，忘记你不是我们院的了，不知道。”他笑着说，“我们院谁不知道这段轰轰烈烈的三角恋啊，甘甜追着岑驰跑、段迎潇追着甘甜跑，还能有谁啊？”
江序哪里能不知道段迎潇心里的人是甘甜，他问那句模棱两可的“谁啊”，是怕自己万一想错，不至于把甘甜拉进与她无关的讨论里。
没猜错，押准了正确答案，还勾出了附加题的答案。
甘甜追着岑驰跑。
他怎么没发现？
那人还在说：“我听到他下午问房东这附近哪里有可以看到烟火的高处，房东好像是说我们屋子后面有条小路，往上走个小十分钟就能上到半山的平台。他下午还去买了花——”
“是啊是啊，我看到了，这个季节的花可不便宜，买了好大一捧。”旁边的人肩膀耸起来，“我看到了。”
旁边的女生捂嘴笑：“看来是真的要告白啊。”
“大家不要太大声了，当事人会很尴尬的。”有人说，“我们就装不知道就好了。”
“……”
后面的讨论江序逐渐听不进去，耳边骤然响起几道“砰砰砰”的声音，鼓膜震荡。他抬头看到满天烟火绽放，心里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心气炸了。
段迎潇竟然也想在今天表白。
半山、俯瞰烟火大会的全景，冬季里难得的一束花，或许还会有其他的精巧礼物，以及比他更流畅感人的告白宣言。
对比起来，显得他仓促又敷衍。
更重要的是，坦白来讲，潇在他心里并不是一个没有魅力的人。潇的酷和为人的平和在很多女生眼中是一种别样的反差，甚至江序也收到过评价：比起表弟来说，好像江序才是更不好接触的人。
江序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夹杂着“被动”、“怀疑”的类似“自卑”的情绪，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优点不再是优点，甚至开始揣摩在甘甜的心里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形象。
远的不提，近的事，脑子里竟然只能蹦出一个内裤。
她不会觉得他是变态吧。
不能等，脑子里的弦骤然拉紧，江序甚至来不及客气地跟几个还在八卦的说更多话，迈步跑向女厕的方向。他原地转了几圈，等了十几分钟还没见到人，当机立断转头往出入口的地方走。
运气很好，跑到一半遇到韩语琴和金敏英。
“甘甜呢？”他气喘吁吁地问。
韩语琴意外地看着他，“找她干什么？她没跟我们在一起啊。”
“回去了吧，她最怕挤了，”金敏英猜，“她今天不打算拍照，没带相机。”
江序有一点后悔，他刚刚就应该摒弃掉自己的不好意思，跟着甘甜去洗手间，等在外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无头苍蝇。
他点点头，飞速地往出口的地方狂奔，影子在昏暗的光线里被拉成残影。
金敏英一脸莫名：“他着急什么啊？”
“追爱吧。”韩语琴看透一切，指指前面，“给我也拍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