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奕房内。
昏暗的烛光下,床榻旁已围了一圈人。
天色完全黑下来,床头深黄的烛火影影绰绰在他面上投下好些影子,清瘦的面容下,已紧闭了数日的双眼此时已完全睁开。
他额上还冒着一圈密密的冷汗,伤病的痛楚依旧席满全身,以至于虽醒了,意识还不甚清楚。
“殿下既已醒来,说明已挺过最危险的阶段,这几日的心血没白费!”
待慕兮里里外外为楚清奕仔细检查一遍后,确认一切都在向好,怀钦再次喜不自胜。
“这是哪里……”
楚清奕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众人,甚至不能确定他有没有看清,艰难地哑声开口。
“殿下,这里是断情山下的村庄,您与景年已获救了,您可还记得?”慕容昕温声应道。
“景年?”
这两个字总算让楚清奕有了些许反应,他瞳孔一动,急急在面前众人面上扫过。
“殿下!”景年忙探身上前,“我在这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慕容庄主他们派人进山里救的我们!如今已过了五日了,你整整昏迷了五日!”
她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想陈述事实,心口却是一酸,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手腕忽然一紧,却是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楚清奕一把紧紧握住了景年撑于床榻边缘的手。
他似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很快又急喘着陷入新一轮的昏迷,一双剑眉紧蹙,忍受着巨大痛苦般,面上好几处肌肉都在抽动。
慕兮赶忙上前要施针,景年急急退开,却不料楚清奕将自己手腕握得极紧,一挣之下竟未能脱手。
临风望着这场面,双眉已是高高挑起,目光在欧延背影上游走许久。
景年怔愣之下,最后还是欧延拉着自己往旁边靠了靠,先不影响慕兮治疗。
景年总算恍过神来,双肩被欧延揽着,耳边是他轻轻的呼吸声,望着楚清奕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想到欧延曾对楚清奕表现出的那些醋意,再加上这回在山中楚清奕终于挑明的对自己的感情,顿时无措起来。
倒不是心虚,更多……应该是当着这么多人面的尴尬。
这么想着,她手中用了些劲,总算是挣脱了开。
她直起身子,注视着慕兮施针,“慕先生,殿下他没事吧?怎会忽然又昏迷了……”
“是正常现象,这伤还需耗费些时日慢慢恢复。”
慕兮下手很稳,说着又吩咐怀钦差人去煎药。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都撤了吧,让殿下好好休息。”
在场的人都有看到方才提及景年时楚清奕的反应,俱都默契地当做无事发生,慕容昕轻咳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就招呼着众人先走,末了还主动安排起毕尧,“毕公子这几日应是要在这里常住吧?我派人给你安排间客房。”
临风也走出去,经过景年时双手抱肩,意味深长地睨她一眼,带了些幸灾乐祸,直接走了。
景年身子有些僵,房中很快只剩还在施针和照料的慕兮和怀钦,还有她和欧延。
“我们也先回去吧。”
手很快被牵住,欧延情绪看着再正常不过,温和地带她离开。
回去的路上先经过景年的房间,她想到这几日闲暇时曾凭着景向薇的记忆写过一些符纸,就是毕尧刚说的让她去温习日常有用的阵法,遂对欧延道:“毕尧今天说的阵法,我其实有回想了几个,都写在纸上了,我先回房去取来给你看,你先回去在房里等我吧?”
欧延面色在夜里看得不甚清楚,闻言停顿了几秒,最终应下。
他似乎有话要说,景年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看他,想到方才的事,又担心他误会,遂拉住他,“要不……去我房里吧。”
她抿唇,有些不确定。
欧延这回终于有了些反应,却没说什么,在景年的诧异中直接将人一把横抱起,直接进了去。
“干嘛呀……”
景年环住他脖颈,第一反应是向四周张望,好在没人。
“你一会儿一个主意,把我向左向右的打发,我索性快些应了,以防你没多久又有别的想法。”
欧延单手推门,进到屋内才把她放下。
阿喜这会儿应是煎药去了,房内没人,但灯烛是亮着的,景年将门合上后,就走到桌前去找她刚写的符纸。阿喜应是帮她收过一次,有几张没找到,便在抽屉里翻找起来。
她专注着手头的事,连欧延走近都没发现,直到被他从后背拥住。
景年手上动作一顿。
他温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声音更近,“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景年一瞬便懂了,许是他离得太近,耳根很快红了起来。
本还想着方才在楚清奕房里他的反应,应是不会介意,看来是一直忍着的。
“我跟殿下之间能有什么呀?他在病中,应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吧……”
她一双眸子清明,刚说完就被欧延将身子转过来,直接低头吻住,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嘶……”
他很快撤开,景年傻眼,快速捂住嘴瞪他。
“胡说——你们下山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他的性子,不会对你有如此反应。”他却是不容她反驳的笃定,一双瞳孔倒映着她的轮廓,不似刚醒时见到她时的激烈,却深而灼、更专注。
景年犹豫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本也没想瞒他,便说了,“我其实也没想到……不过下山的路上,殿下说他认出我就是医馆的钟兰了。”
这完全在欧延的意料之中,他抬起她下巴,“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本来也是想今天跟你说的……”景年嘀咕一声。
“然后呢?”欧延继续看她。
“殿下跟我说,此次回去,他便会带着秦姑娘向陛下请婚”,景年望着他,“他应是顾及着礼法,没有对我明说,可他说了于我、于我们在医馆的那场相遇,他有遗憾、有迷茫——”
欧延眸子一紧。
“我平日里是迟钝了些,可他那天说的话,我听懂了……”景年因他的反应心口也跟着一提,“阿延,只是这样而已,我与殿下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我承认我对他心中有愧,更何况这次他为救我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加上曾经楚承羡对景向薇的,我便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愧疚,我现在只想他能完全康复过来,这样的话……可能我才会好受些吧……”
“那我呢?”欧延反问。
景年一愣。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总不能一心扑在他身上,就冷落了我吧?”他目光越发深重起来。
景年面色顿时烧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他口,直接将他嘴捂住,“你别乱说!”
怎么他说出来,竟成了她“冷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