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今日一早便拉扯着秋儿回娘家还支开爹娘,便是为着这桩事?”
“秋儿,为兄不是与你戏言!”
顾念着妹子身怀有孕,柳程努力将声音压到最低,可心头的怒火自昨日从流云阿姐得了信儿便一直都消解不得柳程的到底也是忍不住,“你一妇道人家如今不再是“
”阿兄前番往李家茶摊那处,难道未曾发觉,阿爹未曾在么?“
柳秋不答反问,虽是明知晓这丫头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柳程也不免一愣,想起已然是许久未见的爹娘,今日一进门便难掩心虚的架势他也是心中不免一沉,
果然,如今背着他做事的,除了秋儿还有爹娘么?
更甚者,难不成阿姐说的那桩事儿,里头还有爹娘的主意在?”秋儿,你与阿兄说实话,这到底“
\&秋儿如今一人身连两家,程儿,阿爹已从外头寻了人和你阿娘一道先护送秋儿回去,至于你想知道的,阿爹说与你便是。\&
周而复返的柳珏明显是将一切安置妥当,看着紧随其后进门已然牵着柳秋默默往外走自始至终都未曾抬眼看他一眼的刘氏,柳程的面色也越发阴郁。倒是眼见着妻女已然被护送着走远方才小心翼翼掩了门户的柳珏看着儿子这般也是嗤笑出声,“秋儿虽一贯胆子大些,可也不过是在门户内里,真牵扯到大是大非,若无阿爹做主,你以为她成事?”
“··阿爹不知,今次二毛在宫中是”
“二毛是我看着长大,这小子心气高野心大,又是李家事实上的老大,虽说下头两个弟弟都眼见着是个伶俐的,可你李家婶子一直都以他为家中的顶梁柱。国赖嫡长,家以长尊一直都是我大宋传统。你与二毛都是失了长兄自幼被一家子倚重的次子,长成路数都是一样。所以你二人自幼也最投缘。人都有私心,身边一道长大的兄弟有贵人相助一路飞黄腾达任谁都是心里不舒坦,更何况你大概也忘了,当日你能入白矾楼做事,也是二毛走了门路。若换作我是二毛,心中对你也会有怨恨,一道长大的朋友若长久不在一个层面早晚也是要渐行渐远,二毛在白矾楼处有出息,你兄弟二人的情谊才不会有生份。”
“阿弟的话,儿子记住了。”柳程的目光依旧颇有压迫感,柳珏也是低笑出声,“这数日阿爹与阿娘随着李大人也算是见了贵人,天子脚下住着,我和你阿娘也是做梦都没想到,都这般年岁,居然还真有这般际遇。武将之家比起文臣,到底是少许多规矩,便是我和你阿娘这般人物,竟也能得些赏赐。那位先大娘娘倒真是如传闻中”
“阿爹,慎言。”
“得意容易忘形,此番是阿爹错了。”爽朗笑着的柳珏身上丝毫都无从前的戾气,满心满眼的宽和仁慈让柳程也是不免面上有了笑。
父子两个颇是相似的面上尽是舒心,方才匆匆入门的刘氏入目所及便是官人和儿子如出一辙的模样。
一时之间刘氏面上也难免有些热。果真天爷对她还是有怜悯,这许多年苦楚,如今终是熬过来了么?
“阿娘手中这是”
“刚刚阿娘送秋儿归家,正遇上二毛和秋儿那婆母提溜了几尾鱼从市集回来,二毛听着你在家,便给了我一条。”将手中用草绳捆缚好的鱼递给柳程,刘氏的笑也更大,“今日难得柳厨在家,我和你阿爹,今儿也等着吃了。”
“柳厨这时候过来,看来任店处如今的规矩,倒真是越发松散。”
马前街,街尾
摇晃着蒲扇不住晃悠的老李头一派闲散的架势,不远处锅子上“咕嘟咕嘟”煮着的茶水清幽香味便是隔着老远都是清晰可闻。默默往那茶锅子底下柴火拨的松散了些,眼见原本还在咕嘟咕嘟直冒热气的锅子上明显烟雾小了些许他方才打开锅盖舀了两碗一并托举了过来,一系列行云流水动作颇是熟稔,浑不似任店后厨那头主事的倒是一派小厮架势,原本还在摇着折扇晃悠的老李头终于是手中动作停了,缓缓行至柳程身侧坐定,眼见着一口未沾茶水明显是等着他先动口的柳程,老李头也是轻笑出声,“柳厨这规矩,确是滴水不漏,只是如今柳厨到底也非寻常小厮,若再这般谦卑,让旁人瞧着,只会蹬鼻子上脸,小人畏威不畏德,柳厨可千万记着了。”
端起手边的茶碗一饮而尽,眼见依旧无动于衷的柳程,老李头的笑容也尽数消失,“你我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老夫再如何,总不会坑自己人,若果真是要断臂求生,柳厨以为,以你的身份,值得老夫这花心力么?任店那头定然还等着柳厨主持大局,且先回罢!”
“李大人对柳家恩典,小人不会忘。只是家父家母到底未曾与贵人往来,是非大局,还请李大人莫要牵扯,非只是为了柳家身家性命,更是为了贵人前程!”
“……”
“柳家这小子虽没读过多少书,道理却是比你这老东西要明白的多。”
“王大人这话,老夫不明。”
看着不请自来明显是看了许久热闹的王鼎,老李头的面色颇是难看,倒是王鼎自顾自去舀了一大碗茶水咕嘟咕嘟便是一饮而尽,颇是粗俗不讲究的态势嚷老李头的面色也颇是难看,可还未等他开口原本还在跟前的王鼎忽而也是纵身一跃竟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若非跟前还残留着茶水渍的碗近在眼前,老李头怕也是要以为自个真是老眼昏花了。
“战场刀枪无眼,死生不论,一家子的生死荣辱,在尸山尸海跟前任谁都会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事儿。”
“大人如今也不是半大少年,如何还会与这王大人一处胡闹?”
看着仿若从天而降的燕瑛,老李头到底是忍不住,倒是默默摩挲了一把跟前的碗边燕瑛也是苦笑出声,“阿叔如今真真是糟践东西,这冰裂纹瓷碗价值几何竟也是真拿来这市井之地喝茶,也无怪那夏人和金人,甚至是那高丽杂碎,都想来我大宋要好处。市井之地尚且能寻出这等好物,若果真到了这东京城,自然是好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