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去世了!
谢莹莹接到电话,连夜收拾,第二天就带着俩娃,和林翠一块回去了。
谢老太是后天出殡,她还来得及。
谢剑立结婚那天,谢老太吃着满桌子丰盛的酒席,笑得眼睛都睁不开,说,
“这辈子啥好吃的都吃过了,福也享了,没心事了,死了也值得,”
这话说的谢莹莹心里咯噔一下,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可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原来就是不吉利!
谢老太才73岁,还不到80岁,谢莹莹原本觉着她会活到长命百岁。
“早上还好好的,和邻居王奶奶在门口聊天,到了中午就不行了,没想到,这么快,”
杨艳丽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头上裹着白色的孝布,身上穿着白色大褂,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谢老太在世的时候,很强势,但是也很有主见,在这个家里当家做主习惯了。
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杨艳丽被谢老太压制了一辈子,终于可以出头了,扬眉吐气,以后这个家,基本上就是她说了算了。
可是,她依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以前习惯了家里大事小情都是老太太做主,她只等着听吩咐就行了,
这老太太一下子撒手人寰,杨艳丽反倒觉着不适应了。
没有了主心骨,心里发慌。
邻居大娘过来给谢莹莹戴上孝布,谢莹莹看着母亲这么伤心,也不由得悲从心中来,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她抓住杨艳丽的手,依偎着她娘,生怕她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不时有亲戚朋友过来吊唁,跪在棚外哭几声,进屋来拉着杨艳丽的手,好心安慰。
“谢家嫂子,你也尽心了,对老太太多好啊,像你这么孝顺的媳妇,很少见了,别哭了,生前孝顺了,那就行了,”
“早上煮了鸡蛋,俺娘还吃了两个,中午的时候,俺想着包饺子吃,让俺娘在屋里等着,”
每当有个人进来吊唁慰问,杨艳丽就像有任务一样,给人家重复一遍当天的情形。
“哪成想,等俺把饺子下好了,去俺娘屋里看她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杨艳丽说,等她端着饺子进了谢老太的房间,谢老太已经不会说话了,手扶着床边,差点儿摔下来。
通过杨艳丽一遍遍的讲述,谢莹莹脑海里大体还原了谢老太去世的情景,按照现世的说法,那就是心梗或者脑梗的急症。
如果在后世的大城市里,急救车送进医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在那个八十年代,偏僻落后的乡下,人们普遍认为,这就是老病,自然离世了。
“莹莹她娘,你也别太伤心了,老太太这样子走了,就是福气,没有受过一天罪,你们也都孝顺了,这就是修来的福,”
在他们眼里,老人自然离去,没有瘫在床上,让人伺候多少年,这就是很好了。
杨艳丽这一天,如同祥林嫂一般,絮絮叨叨,把谢老太去世的情景说了无数遍,嘴唇泛白,上面都起皮了。
也许用这种方式,才能特别突出她那悲伤不已的心情吧。
男人相对比较沉默,谢永华只是低着头,披麻戴孝,手里拄着按棍子,由人领着,但凡外面来了吊唁的人,他就带着谢剑立迎出去,
磕头,回礼,男人不像女人那样善于用哭泣来表达悲伤,他们只是红肿着眼睛,沉默不语。
有时候谢永华伤心起来,也会低低地哭泣几声,“娘走了,以后就没有娘了,呜呜,”
杨艳丽自从谢老太去世,她就没怎么吃饭,谢莹莹担心她娘身体吃撑不住,看着外面院子里,有乡亲们帮忙做饭,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她走出去,拿起一只碗,盛了半碗大锅菜,拿了两个馒头,回屋里,劝杨艳丽吃饭。
“娘,吃点吧,人死不能复生,奶奶走了,那是享福去了,你可不能把身体熬垮了,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谢莹莹也有点佩服自己的冷静,不是她无情,狠心,也不是她对谢老太没有感情,而是,她觉着,
既然人走了,哭也没用,古人云:亲友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当你还在悲伤的时候,别的人可能就已经开始高声歌唱,人与人之间的悲喜难以共情,
其实外面那些帮忙的亲友邻居,时不时也在嘻嘻哈哈,不是自己的至亲好友,体验不到那种彻骨的悲痛。
杨艳丽吃了点饭,身上有了力气,止住悲伤,稍稍歇了歇。
中午12点以前,老人就要入土为安,村里帮忙的长者,帮忙计算有多少人跟着去上坟,
那林地挺远的,就有两辆地排车子,拉着重要的亲戚,其他人都要自己走着过去。
谢兰兰也来了,她已经 有5个月的身孕了,人显得圆润了不少,胖了一圈,
自从来了,干哭了两声,就自顾自地躲在厨房里吃东西,看起来胃口不错。
杨艳丽不让谢兰兰跟着去林地了,这么远的路子,她身子弱,上次那个怀那个女儿的时候,就差点儿小产了。
谢兰兰巴不得留下,嘴上客气了两句,随后去做饭的地方,端起碗,要了馒头,开始吃饭。
谢莹莹心中感叹,想当初奶奶活着的时候,可是最疼谢兰兰了,这人走了,也没见她最疼爱的大孙女,有多么悲伤。
杨艳丽上了打头的地排车子,前面有村里帮忙的男人拉着,车上也就做3-4个妇女,谢莹莹也赶紧挤了上去。
两车子女人在前面哭哭啼啼,后面男人就走着跟在后面,
一路上走得很慢,路上坑坑洼洼,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雪,路上还有些滑,坐在车帮上,谢莹莹双手紧紧抓着车帮,生怕自己掉下去。
一路上颠的屁股疼,好容易到了林地,那些帮忙的乡亲,已经用拖拉机把谢老太的棺木,提前运送了过来。
看着沉重的棺木缓缓地落入挖好的土坑里,杨艳丽再也没有力气哭了,而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哎,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