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瞥了他一眼,缓缓道:“我自有分寸。”
流火嗫嚅了下,不敢再多说,低身抱拳答了声:“是。属下多言了。”
他知晓眼前的这位帝君极有主见,一旦认定的事情不容他人质疑,多说只会惹恼他。
“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暂未。我们派出去了五名暗探,却都被拔除,一个不剩,也找寻不到他们的下落。”
萧祺蹙起眉头,眼中覆上一层寒冰:“竟全都不在了...”
“属下也觉这事太过蹊跷,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皇室暗探,何至于说...”
此时一阵寒风吹过,如鬼似魅的树木疯狂摇晃自己的身体。
“拓跋氏,是我小瞧了他们。查了这么久,竟一点进展也无,非要我亲自跑这一趟。”
“主子,这事虽然事关重大,可朝廷也不能一日无君,我担心那位他...”
萧祺做了个手势打断他:“我皇弟绝无可能做这等事。他性格胆小怕事,只喜欢闲云野鹤的日子,对涉及朝政的人和事都无兴趣。不过,我会尽快了结此事,你们有了进展及时来报。”
“是。”
流火退下后,萧祺往回走向自己睡的山洞。
他心里发沉,记得二年前他从皇室蓄养的探子中挑选了五名心腹,各个都是顶尖好手,经过精心的安排送入赫达族,安插在其中。
本以为这事能很快水落石出,可谁知一直没有传回多少有价值的信息。到了后来连零星的消息也没了。
看来,拓跋皇室已经发现了这些探子,一一剪除了他们。
他嘴唇唇线绷紧,负在身后的手弯曲成拳。
途经骆卿安睡的地方,他停住步子,在想要不要去看一眼。这里是荒山野岭,罗兄很明显不会任何功夫,万一遇到危险也说不准。
这么想着,他抬起步子朝里走。进了山洞后他一开始没找到骆卿安,再往里面进去一点,看见她靠在一堵山壁上正睡得沉。
可能是由于冷,她始终将双手抱臂,眉目舒朗,脸上没了她白日里惯有的冷肃。
萧祺嗤笑了声,觉得罗兄实在生得太过秀丽,和宫中梨园里的台柱小生有得一拼。细皮嫩肉的,居然渴慕戎马生活。
见她没事正欲离开,骆卿安忽然表情变得扭曲痛苦,她蹙紧眉头,开始说呓语,还带着哭腔:“爹,爹...是我对不起您。”
萧祺惊愣,罗兄这是做噩梦了?
很快,骆卿安停止了哭泣,可还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萧祺看了她会,见她没有再做痛苦的梦便从洞中出来,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得到暗探全都被灭的消息后,他胸腔窒闷的慌,呆望了很久漆黑的岩壁,一夜都没睡踏实。
次日,光亮从洞口钻入,骆卿安眼皮动了动,半睁开眼,抬手遮挡有些刺眼的白光。
昨日太乏,她倒头就沉睡过去,还做了许多扰乱心绪的梦。自家中遭难以来,梦魇一直困扰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她也对此习以为常。
拖着一身重甲,她艰难起身,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起来。摸了摸瘪平的腹部,才想起昨日发的那点儿口粮早已吃完,她连晚饭都没吃上。
走出洞外,早晨山里的空气清新,带着一股雪融后特有的霜冷,她站在洞口伸了伸胳膊,才感到肌肉酸疼无比,不由得龇牙皱眉,只好收手不再拉扯肌肉。
不一会,萧祺也从紧挨着的洞里出来。
看到她道了声:“早。”
骆卿安朝他看去,见他平日神采奕奕的眼下有两圈黑色,整个人的精神似乎也颓唐了几分,觉得很奇怪。
这人昨夜里做打鬼去了?
“没睡好?”
萧祺舒展了下身体:“睡外面不习惯。”
他胡诌了个理由搪塞,也没管合不合适。
骆卿安眨巴了下眼睛,心中嘀咕一个猎人会不习惯睡山里?
萧祺忽然想起她昨天夜里做噩梦的情景,问道:“你呢?昨夜睡得可好?”
他本想直接问她做了什么噩梦,又想到自己昨夜在她睡觉时贸然进入很是唐突,话到了嘴边又改了。
骆卿安回想起夜里一连珠串的噩梦,心里沉下去几分。
她神色淡淡:“还行。”
说完这句话,两人的肚子皆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萧祺没料到肚皮突然抗议,尴尬道:“额...那个,我们先去找吃的吧。”
骆卿安早移开了眼睛避免自己发窘的样子。
“嗯。”
隆冬季节,山里可吃的东西极少,大批的动物会因缺少食物不得已丧失了生命。为了扩大搜寻范围,两人决定分开行动,然后约在一处汇合。
萧祺转身去了东边,骆卿安决定朝西边走走。
她看到那一边树木十分茂密,或许更可能遇到猎物。
脚踩在地上咯吱作响,她怕惊扰到动物导致错失了捕杀的机会,特别放轻了步子。
一直往西走了很远,她连一只鸟都没见着,这时肚子又开始咕咕响动,她摸了摸已经饿得要贴在一起的肚皮,沮丧地留意周围的动静。
搜寻了许久,眼前的景物变了又变,可就是不见猎物。
她饥肠辘辘,甚至有点头晕眼花,觉得再这样找下去只会白费气力,决定换种方法。
取下头盔,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根银簪,和普通发簪不同的是,她已经将簪子的一头打磨成了一个更加锋利的尖头,万一遇到危险,簪子就可作为武器。
现在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做出一个小型的“围龙剿凤”,守株待兔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做好后她的身上已经感到脱力,将做好的捕猎工具布置好,就躲到了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坐在一个大石块上休息。
等待的过程很无聊,她双手托腮,盯着雪地发怔。
也不知黄白衣是不是找到了猎物?如果找到了,他们还可填饱肚子。若他也没找到,两人能不能有体力撑到目的地?
她脑海里又浮出了他俊朗蓬勃的样子,心里升起几分怅然。
凭他的功夫,定是能熬过去的。可她就没希望了。
可若赢不了,她就失去了一个绝佳的探查闫党的机会,她父亲的仇或许永远都没有昭雪的机会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一个土黄色的身影进入了眼帘。她抬起眼皮定睛一看,是一只山鸡在“围龙剿凤”的范围边沿走动,不时啄几口地上,扬起脖颈警惕看着周围。
“乖乖,近一点,走进去。”
骆卿安浑身神经绷紧,一瞬不瞬看着山鸡,随时准备要放出机关。
下一秒,山鸡真的走进了埋伏圈,脖子一缩一拉,两只豆豆眼四处张望。
“啪”的一声,骆卿安拉动了机关,从四面八方嗖嗖射出尖利的木箭。
山鸡受了惊,拼命飞速向前奔跑,忽然,从侧面飞出的一支箭插进了鸡的腹部。山鸡着了箭明显放慢了速度,骆卿安激动地跑过去捉住了它,高兴地拎起来看了又看。
“总算给我逮住了,今日就拿你来祭祭我的五脏庙。”
山鸡还在扑腾,但是骆卿安死死抓住了它的翅膀。
正欲开心地打道回府,不知从来射来一支箭从她的手边飞过。骆卿安大惊一跳,本能地松开了手。
她正要去追,就见哈帮带着几名小弟走过来,捉住了鸡对着她晃了晃:“费了这么半天劲,一定很辛苦吧?”
骆卿安心下一凛,五指不自觉地蜷起来:“还给我。”
哈帮看着手中的鸡“啄啄啄”了几声,一脸涎皮的样子:“那可不行,现在是我抓到了,鸡是我的了。”
他身边的几名小弟看样子也饿了很久,望着鸡馋得口水都要流到地上。
“我们走。”
骆卿安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可也绝不想自己辛苦费劲才逮到的猎物,就这么被人抢了便宜夺走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开脚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奔跑,拼命撞向了哈帮,铁甲相撞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哈帮完全没料到这个看似弱不经风的人会突然袭击他,身子向前倒地,摔了个狗啃泥,鸡也从手里飞出去落到了地上。
这一摔又磕到了下巴,他迅速爬起来捂着发肿的脸眼里迸射熊熊怒火:“你竟敢撞老子?”
众小弟马上过去围住了骆卿安,哈帮冲过来一拳打在了骆卿安的脸上,她摔倒在地呸出一口血。
“你他/妈是活腻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昨早你帮那臭小子出来指认我,这仇我记着呢。”
还没等骆卿安缓过劲,他狂怒地扯住她的衣领将她逼向自己。
她看到了哈帮发怒时放大的瞳孔,里面迸出骇人的凶光,心中的寒意流窜到了四肢百骸。
哈帮咬得后槽牙都咯吱响动:“拿你只鸡算什么?我连你的命都敢要。”
他钢铁一般的五指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举到了空中。骆卿安胸腔发紧,呼吸困难,脖子被卡得生疼,拼命地踢动脚想要挣脱。
“放开我。”
她脑袋被恐惧支配混乱不堪,拼命维持残存的一点意识思考要怎么救自己。她想到了黄白衣,只有他会救自己。
可是他和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听得到吗?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放声大喊:“救命,救命啊!”
哈帮的手越卡越紧,他感到了折磨人的快意,就像嗜血的猛兽尝到鲜血带来的疯狂快感,嘴角发出狞笑,活像十八层地狱里走出的罗刹鬼。
忽地一支利箭掠过,割破哈帮掐住骆卿安脖子的那只手,撕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哈帮吃痛立马松了手,骆卿安掉在了地上放肆喘咳。她白皙的肤色由于缺氧胀成了绯色,咳过之后大口大口不停喘气,胸腔猛烈起伏。
不远处,萧祺听到呼救声赶了来。
就在隔着几丈远的地方他停住步子,又取出一支箭将弓拉满对准了哈帮的眉心。
他哪曾想萧祺也在附近,之前领教过他的厉害,与他对峙不免感到惧怕。而且,对面的男人就算隔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冷冽气质,瞬间能冻得人掉冰渣。
他身边的小弟们也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面色惶惶。
就在哈帮企图跑时,箭镞飞掠过他的头顶,割断了他头上的发髻。他吓得“啊”地叫喊出声,忙用手抱头。
“饶命啊。别杀我,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萧祺像听不见他的话,步步逼近,接着射出了第三支箭。
呼啸之间,箭擦过哈帮的左腿,割出一道血痕。
哈帮面孔都变得扭曲,痛苦嗷叫,俯身去捂伤口,还没等他弯下身,他的右腿也被飞箭割破,裤子布料被撕拉裂开,露出里面鲜红的伤口。
他吓破了胆,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口尿湿了一大片。
“求求你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萧祺拿着弓拍了拍他的脸侧,眼神犹如一头野狼般狠厉:“再有下次,便是刺穿你的喉咙。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