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伺候得不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就处理了吧。”
萧砚安轻飘飘一句处理了吧,底下伺候的即使心如死灰,泪流满面,也不敢辩解一字一句。
“慢着,她们伺候的很好。我不高兴,是因没了自由。”鸢璃边说边朝萧砚安身边走去,乖乖坐下用膳。
“总有一日,你会习惯的。伺候得好,那就留下继续伺候,都起来吧,用膳吧。”
女婢内侍们连忙起身各司其职,整个用膳期间,萧砚安都在不停地为她夹着所谓的她爱吃的菜。但直到用完膳,她都一口未动。
而实际上,那些菜式都是良渚菜,也都是她前世爱吃的菜。虽都是她自己,但这种为人替身的感觉,她是真的很厌恶。
萧砚安遣散所有内侍女婢,拿出三份盖有他私印的密信,“丞相王权鞍之嫡女,长信将军赵青云之嫡长女,太傅栾鸣之嫡长孙女,你选一个吧。”
“陛下,我与亓珩的赐婚圣旨已昭告天下。若此事传出去了,怕是也对陛下的圣名有所影响吧?”
“你替朕的圣名担忧,这很好。但,朕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恨着朕,跟朕反着来的样子,那样,才最像帝后。她从来都不喜欢朕,更不会在乎跟朕有关的一切,她只在乎温以辞,就像你,只在乎亓珩。”
鸢璃无语凝塞,感情之前的反应正合他意,这下顺也不是,不顺也不是。萧砚安活了几十年,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朕这后宫不知放着多少帝后的影子,这满朝的文武百官乃至帝都子民几乎人尽皆知。多得是臣子私下寻来与帝后眉眼有一点相像的女子培养,再费尽心思谋划个“巧合”进献给朕。朕为你挑的这三个大家族,只会把嘴闭得比任何人都严实。你信不信,哪怕让他们杀掉养在深闺的亲生嫡女,让你替代,他们也会毫不犹豫。至于蚩璃,亓珩背后的整个父族母族都会想办法对外解释,急疾?意外?谋杀?随便,都可以,不管亓家找的理由有多荒唐可笑,你选择的那个家族也会出力让蚩璃这个身份故去得体面而又真实。”
见她仍不语,萧砚安直接拿起一封,替她做了选择。
“太傅从小教导朕,其祖上又几乎代代出重臣,其门生与笼络的势力在文官武将中都有地位显赫的。有他出马,即便说你喝水呛死了,都无人敢非议半句。”
借着一旁燃得正盛的鸾凤烛台,萧砚安将其余两封信点燃,“趁着亓家与栾家筹谋的这两日好好习惯习惯新身份,从明日起,你就不再是蚩璃了。不要想着要死要活的来证明自己对亓珩矢志不渝的爱意,也不要想着以此来威胁朕。你得记住,自始至终你都只是个影子,终究不是她。”
待那多余的两封密信被燃烧殆尽,化为灰烬飘落地面,屋外传来有规律的扣门声,萧砚安便立刻起身,快步离开了屋中。
“姑娘别多想,陛下每晚这个时辰都会去帝后殿主殿待到天明直接去上朝,不会再去别的娘娘哪儿,平常侍寝都会在这个点之前结束,陛下从不在任何娘娘殿里过夜。说到底,陛下还是在咱们帝后殿中。”掌事小声安抚道。
“陛下不来最好。”
闻言,掌事立刻嘘声道:“姑娘这话可莫要出去说,传到陛下耳中,惹怒了陛下,姑娘您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不是吗?方才若不是您,婢子们现在尸身都不知在何处了,婢子们也看出您是个心眼好的,都愿意跟着您,对您忠心。即使您不信任婢子们,婢子们也希望您有个好结果。”
“你是帝后殿里的人,存在于此,并非是来伺候我的。我无意圣上的恩宠,也排斥圣上的恩宠,你们跟着我,也得不到太多好处,弄不好还会被我连累。你最好离我远些,我没进帝后殿时你怎么过就继续怎么过,按规矩办完陛下吩咐的事就行。都下去吧,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打扰我,夜里值守也不用。”
帝后殿中所有伺候的都是萧砚安的人,即便她们再怎么表忠心,她都不会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但即便是萧砚安的眼线,她们也没任何错,待她离开,不知萧砚安或是宫中妒宠的嫔妃会不会迁怒于她们。她能做的也只有让她们离自己远些,明哲保身。
闻言,掌事颇有为难,担忧害怕道:“夜里无人值守怎么行,若姑娘夜里有什么吩咐,不是连个人都找不到?陛下会怪罪婢子们没有伺候好您的。”
“我是百姓出身,并非那些权贵人家的贵胄小姐,不需要人伺候。陛下怪罪,你只管如实将我的命令告诉他。”
“那婢子伺候您更衣梳洗。”
感受到手腕处一凉,鸢璃立刻板着脸吩咐:“不必,安排人将梳洗用的送进来。”
这回鸢璃语气态度硬了些,才总算将屋子里乌泱泱一群伺候的女婢们打发走。看着掌事将梳洗用的都送进屋,鸢璃再次吩咐所有人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屋。
应付完她们,将头上累赘的珠钗簪子全都卸下,吹灭半数明烛,鸢璃摊做在床上,苦思着脱身办法。
“小白,你回天界,将天枢星君找来,要快,告诉他十万火急,现在不来蚩璃就…”
鸢璃话还未说完,屋内便响起了天枢的声音将她打断,“蚩璃就什么?”
“天枢?你何时来的?”
“从你梳洗完后我才进屋的,你先说,有什么要紧事?”
“萧砚安那个变态准备让我成为那个什么太傅的孙女,而蚩璃这个身份将会在明日死去,死因由亓家自己想措辞。天枢,蚩璃这个身份不能死,若传回爹娘耳中他们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的。我必须在天亮之前让萧砚安放弃这个念头,你比我聪明,帮我想想办法。”
天枢拿出断情剪交给鸢璃,作为蚩璃的情丝与姻缘线瞬间出现,将整座光线昏暗的宫殿点亮。
“姻缘线…只有一根了,那这根姻缘线连接的是谁?”
即便答案瞬间浮现在天枢心中,他仍旧闭上了双眼以神力跟随她心口那根姻缘线望去,那张脸毫不意外的浮现在了眼前。
“是蚩浔。”
“蚩浔?可我不是下来助珩槿帝君历劫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是和蚩浔成亲。”
一时间,鸢璃有些难以接受,心中无比失落。她这一世,连与他的姻缘,都不能有了吗…
“我也不知为何,既然是天命注定,也只能顺应其完成,帝君的历劫才会成功。好在天帝交给你的任务也只是让凡人帝君爱上你,再背叛他,让他受情伤之苦。眼下亓珩已经爱上了你,你正好可以借助萧砚安与蚩浔令帝君饱尝情伤之苦。按照你与蚩浔的姻缘,出宫是迟早的事。你那凡人双亲,他们命中注定白发人送黑发人,顺应天命吧,你剩下的寿命本就只剩下不到一年了。阿璃,清醒些,他只会是珩槿,不可能再是温以辞了。”
“我知道…”
天枢几度欲言又止,安慰劝诫的话语终是没能说出口,只让她伸出手,在手心画着符咒,最后一笔落成,符咒隐匿在手心。
“下次有要紧事寻我,将手心攥紧,以通灵传音唤三声天枢。无论我在做什么,都会立刻出现到你身边。哪怕你神识回到天界后,也一样可以使用。”
说完,鸢璃来不及道谢,天枢就已消失在了眼前。吹灭殿内所有烛火,将小白支去监视亓栾两家动静,鸢璃这才上榻蜷缩着失落难过。
萧砚安爱苏嘉禾爱到病态,拼命寻找苏嘉禾的替身、影子,她对他的行为感到厌恶、排斥。可事实上,她又萧砚安有多大分别?同样将珩槿、亓珩当做温以辞的替代,自欺欺人。
即便她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温以辞,但看到那张脸,听见那声音时,都足矣让她的心再次鲜活跃动。
人终究是自私自利的,她也一样,这一刻,她同样厌恶这般的自己。但,她没办法克制自己去停止奢望与温以辞有着同样灵魂的他们。
直到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鸢璃仍旧辗转难眠,胡思乱想得有些离谱。
不行,不能再坐以待毙。
鸢璃猛地坐起身来,从灵宝银铃中取出一只蓬莱隐翅。随着她念出蓬莱古咒,隐翅翅膀发出幽幽光亮,飞舞在她身侧,尾部光亮在空中划过绿荧尾迹。
她熟练穿墙而出,按照记忆中正殿的方向而去。自从有了上一回用隐翅夜游的经验,鸢璃回去便翻阅了古籍,记了只隐身隐声,不用开启灵视的咒语。如此,在宫中乱窜也不必担心将自己吓到了。
白天掌事的话倒是没敷衍骗人,这帝后殿的确大得过分得靠软轿,摸索着穿了半天墙,鸢璃才找到。
刚探头,就看见萧砚安闭着眼跪在自己面前,手中拿着串佛珠,无声地碎碎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