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洄想,齐溯这人,就算关心也带着试探。
他在车里坐了这么久,不就是想看她独立处理事情的章法和手段,看她是不是真的是如表面一样,只是个乖巧懂事的助理,以此来验证他对她的怀疑。
江洄咄咄逼人:“这出戏好看吗?”
朱盈盈不明白江洄话里的挖苦从何而来,这两人一个是领导,一个是朋友,朱盈盈左右为难,悄悄扯江洄的衣摆,提醒她:“阿洄,齐总是来帮我们的。”
江洄恢复往常的笑容:“那谢谢齐总了。”
齐溯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没开口。因为他确实如她话里暗示的那样,存着试探的心思。但也是因为他觉得她更愿意自己亲自处理这件事。
被推得老远的猥琐男见她们有了救兵,想趁机跑路,齐溯三两步上前把他抓回来:“跑什么,你还没给她道歉呢!”
看吧,齐溯就算坐在车上,也能清楚知道这边的情况,他就是算准了江洄不会有危险,所以在后面冷眼旁观的。
身上多了钳制,猥琐男动弹不得,只能咽下这口气,小声说到:“对不起!”
“我刚刚说了,我要的不只是这句话。”
“我真的再也不敢了。美女,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就当我是块垃圾,丢了就是。”
江洄轻蔑一笑:“你确实是。”
猥琐男暴怒,但在齐溯强大的气场下,不得不低头哈腰:“是是是。我错了美女,我不该摸你。”
江洄摇摇头:“不对。”
“啊?”猥琐男懵了,什么不对,还有别的吗?他回想了当时的情况,恍然大悟,“哦哦,我不该打你,但我也没真的打你吧!你不也泼了我一身水吗?”
“还是不对。”江洄暂不追究他道歉不真诚还倒打一耙的行径了。
猥琐男更为不解,看了看江洄,又看了看齐溯:“那到底是什么,您给指条明路?”
两人都没回话。
从齐溯现身之后,那猥琐男的态度和表情可谓是天差地别,说到底还是欺软怕硬,觉得她们是女人,没打心眼里觉得抱歉。
朱盈盈看着那满脸横肉,心生厌恶:“你们一开始就不该来骚扰我们。”
经人提醒,那人知道怎么才能让面前这个不好搞的女人满意,他陪着笑:“是是是,我不该打扰几位美女用餐。我就是喝了点酒,脑子不清醒,这才不知好歹,以后绝不会再犯,我保证。”说着还举起手发誓。
江洄突然就笑了:“你的一字一句都在为自己辩解。骚扰我,是因为喝了酒;摸我是因为我当面拒绝你,不给你面子;打我是因为我泼了你一身水。怎么你这么无辜啊,这么看来倒是我的错了?”
听到这里,齐溯脸色铁青。他只听陈舟说了大致情况,并不知晓个中细节。听了江洄和这人的对话,才知道她们经历了什么。
齐溯放开那人,又掏出纸巾擦手,他徐徐开口:“酒不是借口,女性也从来都不是可以被调侃甚至骚扰的对象。”
朱盈盈无比赞同老板的话,对着猥琐男就骂:“就是。不就是欺软怕硬,怎么没见喝醉了去调戏男的,挑衅警察的,简直臭不要脸。”
猥琐男的耐心早已到了极限。这几个人欺人太甚,不过就是搭讪,这点事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的吗?他也没讨着什么好啊,被摸一下能少块肉?
“各位行行好,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们,行了吧。我都道歉了还要怎么样啊?”
死不悔改!
江洄解锁手机,把录音的界面展示给猥琐男看:“当然不会怎么样。反正你是无辜的,应该不怕被曝光吧?”
“你!”
猥琐男又要上前抢手机,被齐溯拦住。
江洄达到目的,牵着朱盈盈的手走了。
*
陈舟没找到齐溯和江洄,正着急着,就接到了齐溯的电话。
他们已经到了警局报案,为了加快办案进度,齐溯来问他要餐厅的监控视频。
知道他们没事,陈舟才松了口气,并让周嘉卉把监控视频发过去。
做完这一切,周嘉卉看了看坐在后排的陌生女生:“小姐姐,你要找的人待会儿才回酒店,我们先回去等他们。”
“好,谢谢你们。”
后排的女生叫马月月,在陈舟和周嘉卉要离开涉事餐厅时,她找到他们,说有事要找中午那个被骚扰的女生。
周嘉卉本想再问她点什么,但她只说了名字就不愿意再透露其他了。他们只好带着她一起走。
陈舟一行三人回到酒店,只看到了齐溯。
陈舟问他:“洄姐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她回房间了。”
周嘉卉领着马月月,给齐溯说明了她的来意。因为担心江洄,把马月月托付给陈舟后,周嘉卉就回房间去了。
朱盈盈在江洄房间干着急。听到敲门声,知道是小周回来了,连忙开门,拉着周嘉卉进门:“怎么办,阿洄洗澡洗很久了,不知道怎么样了。”
周嘉卉担忧地看了眼浴室,颓然地坐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小周,你不知道,那狗东西多气人——”
两人交换了两边的情况,除了更生气,对怎么安慰江洄依然束手无策。
虽然担心江洄,周嘉卉还是决定去看看马月月。齐溯和陈舟都是男人,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
留在大厅的三个人果然相顾无言,但无一例外地,都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嘉卉拉开马月月旁边的椅子,坐到她身边:“我叫周嘉卉,我叫你月月好不好,咱俩应该差不多大。”
马月月点点头。
陈舟见周嘉卉回来了,问起江洄的情况,周嘉卉如实相告:“我和盈盈都不知道怎么办。”
对面两个男人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马月月闻言苦笑一声,说到:“是这样的,这种时候,谁安慰都没有用,只能靠自己扛。”
其余三人皆是一愣。马月月话里的意思和她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任谁看了都会明白她的遭遇。
周嘉卉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握住马月月放在膝盖上的手,入手一片冰冷,周嘉卉就两只手都握上去,轻轻搓了搓,马上就有了些暖意。
马月月看向周嘉卉的眼神充满感激:“谢谢!”
“没事的。”
久违的善意让马月月慢慢放下防备,她看向齐溯和陈舟,小声问周嘉卉:“他们两个是你们的朋友?”
马月月朝齐溯那边瞥了一眼,周嘉卉知道她问的是谁:“一个是老板,另一个——也算是领导吧。”
“老板还会帮员工讨公道?”
“当然了,我们老板人很好的。”
“是吗,真好。”马月月的眼神里都是羡慕。
陈舟看了监控,知道周嘉卉她们还没来得及吃饭。他先给周嘉卉和马月月点了餐,又帮江洄和朱盈盈订了餐,待会儿再上。
等周嘉卉二人慢悠悠地吃完饭,江洄来了大厅。
齐溯的眼神一直跟着江洄。她神色如常,看起来好像没有被影响,但如果没有影响,又怎么会在房间调整那么久。
江洄走到齐溯身边:“齐总,刚刚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她对他的称呼是齐总,冷漠又疏离的语气。
“先吃饭吧,陈舟点了餐。”
“谢谢。”
马月月以为她要很久才能见到江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来了。她也注视着江洄,她是那么勇敢,她一定愿意帮自己。
终于,江洄注意到了马月月:“你好,是你要找我?”
“是。我想请你帮忙!”
马月月开门见山。齐溯猜到她们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可能不适合在场,便和陈舟去了隔壁桌。
临走前,齐溯嘱咐江洄:“边吃边说。”
马月月看着离开的齐溯,突然就笑了:“我怎么没遇到这么好的领导。”
周嘉卉依然坐在马月月身边:“月月,你有什么事,可以放心说,洄姐人很好的。”
马月月坐直身子:“我想请你帮我,曝光韩庆峰那个人渣。”
“韩庆峰?”
“韩庆峰就是中午那个骚扰你的人。他是我的领导,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江洄没回话,静待下文。
“他刚开始只是碰碰我的肩,我虽然不舒服,但也不敢反抗,后来他变本加厉——”
马月月越发激动,字不成句。周嘉卉拍着她的背,安慰她。朱盈盈也同情地看着她,为她的遭遇难过。
对比她们二人,江洄的话太不近人情:“但这是你的自述,我怎么相信你。”
马月月不可置信地看向江洄:“我说的都是真的,他是惯犯。”
“你有证据吗?”
“我有。”
“那为什么你不直接曝光他。”
马月月又低下了头:“我不敢。我不是第一个被他迫害的人。之前的女孩曝光他,他反倒说那个女孩倒贴不成诬陷他,后来那个女生被辞退了。我需要这份工作,我不能冒险。”
江洄沉吟一会儿后说:“那就让我去冒险?”
“不是的——”马月月没想到江洄讲话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嘉卉和朱盈盈也有些震惊,她们没有见过这么夹枪带棒的江洄。
平时的江洄总是温和淡然的,好像没有什么能让她很开心或生气,即便她们偶尔会拿她和齐溯打趣,她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虽然不知道江洄为什么这样,但她们相信她有自己的理由,也没有多嘴。
短暂的静默让马月月重新找回话语权:“但是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揭发韩庆峰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因为我的朋友去要了监控?”
江洄知道马月月这个姑娘是跟周嘉卉和陈舟一起回来的,而陈舟正是为了监控才专门跑了一趟。
“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如此。更多是因为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不一样。”
“不一样?”江洄自嘲地摇摇头,眼神看向窗外,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哪里不一样?”
“你比我勇敢。”
勇敢这两个字太重了,江洄承担不起。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江洄收回视线,看着马月月,这个年轻的女孩眼神里尽是祈求,“不好意思,我拒绝你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