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月月家境贫寒，举全家之力考上了好大学，本以为毕业后好好工作，就能让家里慢慢好起来，没想到掉进了一个火坑。

    韩庆峰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在公司打造了一个怕老婆爱孩子的人设，私底下却无底线骚扰像马月月这样毫无背景，没有反抗能力的年轻女孩。

    今天中午的聚餐本来是韩庆峰的私人行程，韩庆峰非要马月月陪同参加，美其名曰机会难得，要带她多露脸多学习。她不想参加但又拒绝不了。

    吃饭时喝了点酒，韩庆峰老毛病又犯了，酒肉朋友再吹捧两句，就开始指点江山，丑恶嘴脸尽显。

    但当结完账的马月月看到被骚扰的女孩泼了韩庆峰一身水，还追出去了，她觉得有救了，终于有人能整治那个人渣了。

    所以她冒着被韩庆峰发现的风险，一直在餐厅等她。

    却没想到，等到的是这个结果。

    江洄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诧异，朱盈盈和周嘉卉不解地看着江洄，马月月本人更是直接质问她：“为什么？你也是女生，你也遭受了这些，为什么？”

    “那你呢，你不去揭发欺负你的人，反倒在这里要求同为女性同为受害者的我。”

    “我——”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马月月头上，她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

    她在餐厅见到江洄反抗的那一刻，满脑子只想着她会怎么治韩庆峰，她要怎么联系这个勇敢的女孩，把手里的证据给她，请她帮忙让韩庆峰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等得有点久，甚至开始幻想摆脱韩庆峰之后的生活。

    想象着韩庆峰可能有的下场，马月月太高兴了，以至于她忘了这件事情会给江洄带来风险。

    原来这个世间的恶对人最大的影响，不仅仅是伤害，而是同化，让你一步步变成它的帮凶。

    马月月这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间，她也变成了一个自私狭隘的人，甚至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要求别人。

    “对不起姐姐，我不该这么说，更不该这么要求你。”

    马月月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后，顿时羞愧地低下了头，跟江洄道歉后，抓着自己包，泪眼朦胧地走了。

    周嘉卉跟马月月相处得最久，心里不忍，追了上去，想着送一送她也好。

    江洄却突然叫住了马月月：“等一下。”

    马月月回头时已经满脸泪痕，不知道是因为愧疚还是希望落空。总之她不敢直视江洄的眼睛。

    江洄还是那个冷漠的语气：“你的证据是什么？”

    “录音，只有几段。韩庆峰平时很谨慎。”马月月抽噎着，“姐姐，我骗了你。仅凭这几段录音，很难把韩庆峰的行为定性为骚扰。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忙。”

    江洄没有立刻回应马月月，她坐在座位上，沉思了片刻，才看向那个无助的女孩子：“我可以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你再决定你的这些录音要不要公开。”

    马月月茫然地听着江洄的话，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刚刚还严词拒绝的女孩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要你告诉我你们公司的内部邮箱，过段时间你们公司每个人都会收到今天在餐厅的监控视频、他给我道歉的录音以及警方出具的回执。”

    “而你，可以选择继续沉默，或者为自己争一个公道。”

    或许马月月那几段语焉不详的录音单独出现并不能指证韩庆峰，但如果出现在确凿的证据之后，那马月月的证据就会让韩庆峰罪加一等。

    江洄给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沉默或爆发，只在她一念之间。

    因为后果只能自己承担，所以决定也必须由她自己做。

    马月月再次泣不成声，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地点头。

    周嘉卉在一旁贴心地给她递纸巾，安慰她：“我就说洄姐人很好的，现在知道她为什么刚开始拒绝你了吧。”

    江洄说：“如果这件事都要假手于人，那以前受的那些痛苦和委屈要怎么消解呢。”

    *

    齐溯一开始嘱咐的边吃边聊，终究是没做到。陈舟和周嘉卉送马月月回酒店，朱盈盈也陪着江洄回房间休息。

    朱盈盈向来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姑娘，今天下午的一系列事情显然超出了她对事件处理的认知。若她遇到这种事，她可能会选择默默忍受，然后在往后的无数个深夜里咒骂那个人。但江洄没有。

    她相信江洄，却也不明白她不顾危险，一定要跟上去的原因。

    事情告一段落，江洄也确实有些饿了，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刚刚在餐厅点了餐也没想起来吃。

    江洄正想跟酒店叫餐到房间，转眼见朱盈盈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阿洄，中午在那家餐厅的时候，为什么不马上报警啊？跟上去其实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当时就是不想让他们轻易跑掉，才会跟上去。”

    朱盈盈沉默，江洄继续说：“他们犯罪的成本太低了，就算报警，可能也只是罚款，最多拘留几天。这对在异地的他们来说，只要瞒住家人和同事，对他们的生活和工作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也是。”

    “所以，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朱盈盈还是很担忧：“但是，万一他们想报复你——”

    江洄也明白盈盈的担心，但她自己倒是没太放在心上：“总不能因为以后可能会发生的后果，放弃现在应该要坚持的道义吧。而且我要是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朱盈盈眼睛一亮，想起马月月曾说她勇敢，她现在才真的懂马月月说的是什么：“阿洄，你真厉害！”

    突然的夸奖让江洄有些面热，随即又故作轻松地表示：“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后顾之忧吧。”

    朱盈盈心思敏感，知道江洄在说自己没有至亲家人，她劝慰到：“怎么没有，我们都会担心你啊！”

    “是，是我说错话了。”江洄很是感动，但又怕场面太多煽情，只好打马虎眼，“好饿，咱点外卖到房间吃吧，正好等小周回来一起。”

    “好啊！”

    两人正说着话，朱盈盈的电话响起，正打算接通，发现打来电话的齐溯就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手里还提着餐厅外送的袋子。

    齐溯以为她们已经到房间了，又不想打扰江洄，就打电话让朱盈盈来取餐盒。却不想在走廊碰到她们。

    齐溯挂断电话，走近二人：“给你们点了餐。”

    朱盈盈收下外卖袋子，还挺沉：“谢谢齐总，您也还没吃吧，要不要一起？”

    “不打扰你们。”

    齐溯看了一眼江洄，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只劝慰到：“别想太多。”

    “好。”

    “邮箱，我帮你想办法，他查不到你。”既然她想让韩庆峰身败名裂，他只能尽量帮她规避一些风险。

    “不用，他想查总能查到的。只是可能会给公司和您添麻烦。”

    齐溯右手插兜：“就凭他，还不至于。”

    重明科技整个公司在这里团建，韩庆峰想查到江洄的信息并不难，只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

    “你想什么时候发邮件？”

    齐溯问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狡黠。

    其实江洄还没来得及想这个问题，证据还没有处理，马月月也还没有如约把他们公司的邮箱给她，一切尚未有定数。

    但此刻，看着齐溯若有似无的笑，江洄突然有了想法：“年后再说吧！”

    这两人之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默契，朱盈盈看不明白：“为什么？”

    江洄突然心情大好，说话也拐着弯：“嗯——我大发慈悲，让他好好过个年！”

    “啊？”朱盈盈更为不解。

    齐溯却了然地笑：“先吃饭吧，好好休息。”

    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角处，江洄也刷房卡进了房间，留下一脸疑惑的朱盈盈，还没琢磨过味儿来，只道是这俩人在跟她拐弯抹角的故弄玄虚呢。

    “别想了，不饿吗，先吃饭。”江洄看着呆愣的朱盈盈，拉她进屋，接过她手里的餐盒，“又省了一笔。”

    “我说，你俩是不是当着我的面打哑谜啊？”

    江洄把餐盒拿出来一边说：“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没搞明白的朱盈盈决定不想了，转而控诉起江洄来：“小周说得对，你这一天天的跟着齐总，都学坏了。”

    江洄挑挑眉，没有否认。她拨了个电话给小周问她什么时候回，她俩等她回来一起吃饭。

    周嘉卉得知姐妹们在等自己吃饭，拒了陈舟要请她吃饭的邀请，麻溜儿地回房了。

    一到房间的周嘉卉就被朱盈盈拉着告状：“小周，我觉得我被无视了，他俩旁若无人地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在老板眼里就像没有我这个人。”

    周嘉卉摆摆手表示自己早已习惯：“你还是经历得太少了，我时常扮演你这个角色。”

    好好好，才一会儿功夫，打哑谜就成了打情骂俏了。江洄无奈地摇摇头，对朱盈盈说：“还说我学坏了呢，你才是跟小周学坏了，尽会夸大其词。”

    江洄这一天终于吃上了饭，安安心心扒了几口吃的，又说：“再说，这些吃的，老板是不是先给的你，饭也是准备的三人份啊。”

    “我们都是顺便，老板是在关心你。”

    “员工遇到这种事，作为老板，关心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周嘉卉送完马月月回来，在路上了解了她的经历，就越发同情她的遭遇，也想知道江洄后面的打算：“那你跟老板说的年后再揭发那个人渣，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江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把你跟一颗正在充气的气球关在同一个空间，你会怎么样？”

    “哦，我明白了。”朱盈盈恍然大悟：“气球其实没那么吓人，但不知道气球什么时候会爆，人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压下，会很难受。”

    “对，就像今天，我跟那个人说我会曝光他，但他不知道形式和时间，他就会一直担心对他不利的消息哪天突然出现。”

    “原来让他‘过个好年’是这个意思。”

    “就该让那个禽兽受到惩罚。”周嘉卉听了以后拍手叫好：“洄姐，你不知道，月月真的很可怜，那猥琐男时不时就去骚扰她，她每天上班都提心吊胆的，整个人都快抑郁了。”

    “那就让他也试试提心吊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