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号称城内第一楼,自然和普通酒楼是不同的
进门并非大堂,而是一个院子,院内有假山池塘,种着树木花草,其间曲径通幽,隐隐能看见前方有灯火,似乎甚为热闹。
很显然,这是专为有钱人设置的消费场所,主打的就是一个私密。
众人迈步进入,过了小院门廊,眼前豁然开朗。前方一个大院,院内就是建筑主楼,此时能够看清,楼内影影绰绰,已经有不少人物到场。
刘仲达正在大堂前,与来客一一寒暄。
见方选出现,他急忙出迎,颇为符合他礼贤下士的人设。
众人急忙行礼,双方见礼过后,由刘仲达领着入席。
按照这个时代的风俗,酒宴是分餐制。大堂内设有三个巨大的卧榻,形成一个朝着大门开口的冂字形,中间是一大片空地,卧榻上摆了两圈数十个桌案,客人们就在桌案前跪坐。
在冂字两侧,跪着十多个装扮相同的人,手里拿着各式乐器,显然这是现场乐队,正在为即将开始的席间表演做准备,各自忙调试着手里的乐器。
方选并不懂乐器,只能猜测那些是笙、箫、古琴、琵琶等等。心道这个时代娱乐业还挺发达啊,乐器种类蛮多的。
此时堂内已经坐满了客人,只有正中间还空着位置。
众人见方选出现,急忙起身迎接,除了原本就认识的人,还有一大堆不认识的,刘仲达一一为众人介绍。
现场除了刘仲达的班底,胡全忠、刘校尉等人,还有以宋廉为首的军中要员,以及方选没见过面的城内豪门富户。
其中就包括所谓的“周家”,这周家的势力仅次于城主,在城内外有众多产业。家主与城主是儿女亲家,也就是刘腾飞的岳父。同时刘腾飞已故的母亲,也来自周家的支脉,两家可谓是亲上加亲。
“难怪一个小领班都这么横,原来这么有势力。”方选嘀咕道,“就是不知道刘腾飞是不近亲结婚呢?将来会不会生出个傻儿子来?”
此次周家家主并未出席,而是由他的胞弟父子二人前来。方选仔细打量了二人,父亲周虎,儿子周钰,二人长相很相似,都是浓眉大眼,看着倒是挺正气,和方选说话时也十分恭敬。
众人一一上前,双方客套寒暄,分别见礼,弄得方选有些头昏脑涨。好在这个环节很快过去,刘仲达拉着方选,坐到了主人位置。其余人等,则在两侧依次坐下。
方选学着刘仲达的样子,跪在榻上,感觉实在难受,却碍于面子,不好伸腿而坐。身旁的冯英和周显见了,也都学着他的样子,老老实实地坐好。
见所有人都已落座,刘仲达起身,先发表了感言,都是些套话。
趁着这个功夫,方选打量四周,看见范文怀和罗掌柜都已经落座,且按照他先前的安排,分别坐在了两侧的位置。而范文怀的旁边,还坐着一个陌生人,二人不时交头接耳,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而他对面的罗掌柜,则独自落座,不时左顾右盼,远远看见方选,双方笑着点头,算是打招呼。
“今日保全黄土城,实乃大功一件。待家父归来,一定禀明,为各位请赏!”刘仲达终于做出了总结。
众人又是一番谢恩之语。
随后刘仲达宣布开席。
数十鲜衣婢女进场,端着一个个精致的木盘,盘中放着酒菜,来到卧榻前跪下,随后开始服侍众宾客。
看着盘内的食物,做得十分精致,显然都价格不菲。方选不由腹诽:“军粮都快没了,你们这帮人还在这腐败。”
又看看匍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方选更是于心不忍。面对女子的服侍,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实在对不起,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支持我做这样的事情。”他在心里念叨着,我就是吃个饭,还得让人跪着服侍,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大人请喝酒!”婢女双手将酒杯举过头顶,一副你不接受我就不换姿势的态度。
方选无奈,只能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和上次刘莺莺送的酒口味类似。他环顾四周,却没看见刘莺莺的身影,正疑惑时,面前的婢女匍匐着靠近了一步,为他满上酒水,又往碟子里添了一些菜肴。
整个过程中,婢女都是双膝着地,以跪姿服务。
“糟粕啊,真是封建糟粕啊。等我当家了,一定全部取缔!”方选心里想着,对着婢女说道,“快起来吧。”
不料对方并没站起,而是径直爬上卧榻,跪在了他的身边,伸手在他肩膀上一番按捏,不时捶打几下。她的手法显然是专业的,捶得方选浑身舒坦。
“真是糟……啊,往上来一点,对,就这里。”方选伸着懒腰,“用点力,没吃饭啊。”
此时刘仲达抬起手,拍了两下。随即音乐响起,门外有数人款步进入。
方选定睛一看,原来是七个美貌女子,穿着粉色和绿色的飘衣,轻移莲步来到大堂中央,依次排好队,朝众人行了个福礼,动作整齐划一。
之后伴随音乐,开始翩翩起舞。
方选也是看过许多跳舞女主播的,但此刻的舞蹈,着实让他感觉眼前一亮。比起那些只会对着镜头扭屁股的女主播,面前的舞者显然是有深厚功底的。
这七人无不是貌美如花,身姿柔软轻盈,光着脚踩在地上,如同站在云端,体态顾盼生姿,翩翩然轻歌曼舞,宛如七仙女降世。
“这水准可以啊,这不跟某大歌舞团有一比!这一个月不得开个几十万的工资啊。”方选津津有味地看着,欣赏着人生从未见过的舞蹈表演。
他所不知道的是,面前的人,没有几十万的工资,也不属于什么知名歌舞团,却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舞者。
她们出身贫寒,自幼就被卖身,经过层层选拔后,又研习舞术至少十余年。陪伴她们长大的,只有严格的训练和残酷的体罚。为了保持体型和体态,甚至连饮食都要严格控制,过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
从某种程度而言,她们就是为跳舞而生的。
“喜欢哪一个?”刘仲达凑过来说道,“晚上我差人送到客栈去。”
“不、不、不!”方选急忙摆手推辞,“哪一个都不要!”
“那先生是打算全要?”刘仲达一脸坏笑道。
方选急忙摇头。
“先生不用跟我客气。”刘仲达道,“此些女子虽然身份卑微,但做个偏房妾室仍旧是不错的,改日先生在城内置个宅邸……”
“氐人未平,何以为家。”方选脱口而出。
刘仲达话音被打断,似乎感觉有些扫兴,也就没再继续,而是“哈哈”笑了几声掩饰尴尬, 随后起身去敬酒。
此时一曲舞罢,又换了一个曲风,开始新的舞蹈。
宾客们也纷纷起身,有的互相敬酒,有的则伴随乐曲也开始扭动身体,有的则直接走进女舞者中间,拎着酒壶边喝边对舞者上下其手。
现场顿时群魔乱舞。
“不是说好的上流人士宴会吗,怎么尽干些下流事。”方选看着眼前一切,无奈地摇头。
随后站起身,拿起手边的酒壶和酒杯,朝着罗掌柜走去。
此时宴席已经过半,罗掌柜却已经喝了不少酒。
不知何种原因,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宾客,都要走过来敬他一杯,乃至本是海量的他,很快就有了醉意。
本以为赴宴后就能洽谈买卖,却不料,从头到尾没和正主说上两句话。
少公子只在一开始接待他进门,之后一直忙里忙外,相谈的都是些大人物,压根没空搭理他。而早前见过的范文怀,也只是在席前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再无交流。
双方位置相对,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开席后一直在和身侧的人低声交流,不时伸出手指比划着。而从那人的穿着打扮来看,也是一个行商。
“不好,这买卖怕是要黄。”罗掌柜心中一惊。
他越看那人越觉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此时那人正和范文怀相谈甚欢,极有可能就是在谈那笔粮食生意。
见此情形,罗掌柜按捺不住了,于是立即站起身,正要走过去时,范文怀发现了他的动作,也跟着起身,手拿酒杯快步走过来。
“罗掌柜辛苦。”范文怀笑道,“你我同饮此杯。”
罗掌柜不好推辞,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开口问道:“今日之事,少城主如何定夺?”
“早已禀明公子。”范文怀面露为难之色,“只是说了再议。”
罗掌柜闻言,心里明白了八九分,这分明是又找了新的卖家,嫌弃自己价格不合适,想就此推脱掉。
正打算再说话,却见范文怀抬手招来一个婢女吩咐道:“这是罗掌柜,替本官好生招待。”
婢女立即将罗掌柜按在卧榻上,随后又是倒酒又是添菜。范文怀则趁着这个功夫,一溜烟回了自己的座位。
罗掌柜见状,起身便要追过去,却见方选笑盈盈地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