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鸡鸣声声,黄土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方选推开窗户,先朝东方的天边看了一眼,见那片乌云愈发浓厚,隐隐还有雷电产生。
天眼已经完全隐没在乌云之中,这意味着它的开启即将进入尾声。
根据方选的猜测,这天眼绝非什么神迹,而是某种现象,最大的可能是一个空间通道。
它可能是宇宙空间折叠引起,也可能是某种宇宙能量导致,总之它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无论对面是宇宙的另一端,还是某一个平行时空,总之那边的科学发展程度远远高于这里,而且很可能就是方选原本生活的世界。
因为某些未知原因,通道会不定期开启,将那个世界上的物品传送过来,其中就包括方选的意识。看似魂穿古代,实则是被空间通道传送到了新的世界,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
如果他猜得没错,只要搞清楚天眼打开的具体机制,他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只可惜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解决眼前危机是首要任务,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黄土城,再不停强大自身。在这个世界,天眼是香饽饽,所有人都想霸占,没有足够的实力,他的想法只能是空想。
根据各方面信息,此时此刻,各方势力正汇聚天眼下方,准备对掉落的物品进行争夺。
不论哪一方取得最后胜利,打不过就跑,打赢抢了也跑的氐人都会原路返回。
而这一次,他们不会那么轻易退兵。这几日城内来往之人众多,空城计的内情泄露不可避免,也就不能再用了。贺兰单于想必已经得知,感受到欺骗的他会带着怒火返回。
这一次要想赢,就必须硬碰硬地打败他。而方选为了实现向刘腾飞承诺的规划,也必须硬碰硬地打赢氐人。
“大哥,在想什么呢?”冯英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来,快吃。”周显端着一个木盘,走到卧榻前放下。
盘里是黄米粥和面饼,以及一些小菜。
“这客栈里吃得也不行啊,还不如在矿上呢。”周显端起一碗米粥凑到嘴边,又拿起一碗递给方选。
三人坐在卧榻前,快速各自喝完面前的黄米粥。
正要起身时,就听楼板上传来脚步声,随后房门被推开,胡全忠探头进来,却被身后的刘校尉拉了一把。
“如此无礼!”刘校尉呵斥了他一句,随后隔着门作揖道,“丁先生,刘勇求见。”
“原来他叫刘勇。”方选嘀咕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你叫刘面瘫呢。”
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就没有见刘校尉笑过,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钱没还一般。
“请进。”方选说道,“二位可吃过早膳了?”
“吃过了。”刘勇来到三人面前,又作了了个揖,“少公子有请。”
“不必多礼。”方选示意身边二人起身,“咱们走。”
“先生,我有一事相求。”刘勇说道。
“何事?”
“公子昨夜回府后,就在书房内秉烛夜读,直到早间也未曾入睡。”刘勇说道,“烦请先生劝劝公子,要注意歇息。”
方选暗道一声不妙,心说该不是昨晚我说话太重,让他受刺激了,这公子哥自尊心强,可别几句话骂出问题来了。
于是应了一声,领着几人急忙出门。
骑上驴子时,方选才发现,二人前来并没有骑马,而是和冯英、周显二人一起步行。
四人跟在驴屁股后面,在街上快步走着,行人和摊贩远远看见,纷纷避之唯恐不及。躲闪到路边后,又都开始围观几人。
“没见过帅哥骑驴是吧。”方选又开始在心里嘀咕。
他不知道的是,只在一夜之间,有流言就已经传遍全城。说的是就在昨夜,春风楼那俩跑堂的,因为怠慢了一个骑灰驴的客人,被抽了几百鞭子,大半夜跑去城东药铺门前敲门求医。伤得那叫一个严重,连药铺里见多识广的老大夫都不忍直视。
作为周家的狗腿子,此二人过去在街面上都是横着走的,如今被打成这样,还都不敢吭声,可见这骑驴之人的狠辣。
于是此时见了方选,看他骑着一头大灰驴,身后又跟着四个大汉,无一不是面目可憎。随即就得出结论,他就是那个狠人,于是就都不敢沾惹,只敢躲在路边指指点点。
在众人的围观中,方选到了城主府。
门房见了驴子,急忙迎上来,恭恭敬敬地接过缰绳。
“还是城主府的门卫有素质。”方选心道,“不像那春风楼的,主打一个狗眼看人低。”
思忖间,五人进了大门,在刘勇的引领下,走到议事厅门口。却见侧门被人一脚踹开,刘莺莺气鼓鼓地走了出来,胡全忠则紧跟着出门。
刘莺莺大小姐脾气,城内人尽皆知,从来不敢招惹。此时的景象,显然刚和别人有过争吵,正在气头上。刘
众人见了,急忙退避,生怕触了霉头。方选也不例外,甚至躲到了其他人身后。
莺莺却并未正眼看几人,冷哼一声离开。
“各位早。”胡全忠见了众人,抬手施礼,“丁主事早。”
随即就朝外追去,“莺莺,等等我。”
见二人远去,方选才扭头对周显和冯英说道:“你二人在外面等候就好。”
话音未落,刘仲达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急忙行礼。
“不必拘礼。”刘仲达表情严肃,显然是有心事,摆摆手对着众人道,“各位都不是外人,快进来吧。”
于是众人进入议事厅,见范文怀和宋廉正低声交流。
双方点头打过招呼后,方选走到刘仲达面前,作揖道:“昨夜我出言过重,还望公子恕罪。”
说着便作势要下跪。
刘仲达急忙双手扶住:“先生忠言进谏,何罪之有啊!昨夜听了先生训斥,可谓醍醐灌顶。”
方选借坡下驴,没有继续下跪,对于这种万恶旧社会的礼节,他实在是无法适应,所以大多时候只是装装样子。
“还请先生继续为我分忧。”刘仲达又说。
“公子海纳百川,实在令我折服!为公子办事,定当万死不辞。”方选也跟着客套,挑好听的夸了刘仲达几句,见对方表情舒缓,才开始说正事。
“氐人至多三五天就会原路返回,换而言之,最快五天,最慢七天,黄土城就会迎来贺兰单于的反扑。”方选道,“得在五日之内做好准备。而且,此次必须硬碰硬,打出立威之战。”
“氐人擅长骑射,来去如风。”宋廉道,“我固守尚且困难……”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方选道,“我方坐拥地利,以逸待劳,如今城内又接收了难民超过千人,只需合理利用,必能事半功倍。”
“如何利用?”宋廉又问。
在他看来,将这些人稍加训练,用来补充城防力量尚可,真开出城去打仗,面对的却是训练有素的骑兵,断然没有一丝胜算。
方选立即详细说出自己的计划,以及对众人的安排和部署。由于之前空城计的成功,众人对他的计策深信不疑,此刻自然言听计从。
“全凭先生做主。”刘仲达对从怀里掏出令牌,双手呈给方选,目光中满是期许。
“定不辱命!”方选双手接过令牌,对众人说道:“事不宜迟,即刻开工。”
众人得令,立即起身。
刘仲达正要朝外走,却被方选拦住:“少公子一夜未眠,不如先去歇息,凡事有我,公子大可放心。”
“我身为主帅,岂能临阵退缩。”刘仲语气坚定地回道。
说话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确实有了无比的困意,却依旧想表现出自己身先士卒的决心。很显然,昨晚方选的一席话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方选道,“公子好生休息吧。”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刘仲达复述着,又问,“何为革命?”
“就是改变命运!”方选解释,“得先有一副好身体,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全城百姓的命运。”
众人听了,纷纷附和,无不出言相劝。刘仲达默念着那句话,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休息。”
互相道别,方选领着众人出门。
离开城主府后,一众人顺着大道朝城北走。
除却宋廉骑马,方选骑驴,其余人等都是步行,加上各自的随从,一行十多人浩浩荡荡朝前走。一时间,街面上的路人纷纷躲避。
“真奇怪啊。”方选暗道,“他们躲什么啊?”
路过一个街口时,就见有一大群人在聚集。
方选多看了一眼,见是一家粮铺,人群正朝门里挤,互相推搡毫不相让,仿佛在争抢着什么。
城内建筑按照功能划分区域。中间一条主干道,以城主府和县衙为中心,往南是城内富户的大宅,在它们后方,聚居着大部分市民。而道路往北走,则是商业区,包括路边的客栈和商号,以及他们后方的作坊和店铺。
面前的这条巷里子,包揽了城内几乎所有粮铺,所以又称粮店街。
从眼前的景象来看,很可能城内已经开始缺粮,甚至引发了市民恐慌。
“过去看看。方选道。
见他们出现,尤其是看到宋廉等人的装扮后,原本吵嚷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范文怀走过去,分别问了店主和顾客几句,随后回来说道:“这店铺里的存粮所剩无几,店老板不愿再卖,所以导致此番景象。”
“去别家看看。”方选说着,迈步朝巷子里走。
果然,几乎所有粮铺都是同样的说辞。
范文怀又拉过几个求购粮食之人询问,得到的回答几乎毫无二致,都说是最近城内有传言,说难民越聚越多,城中存粮早晚吃光,得提前购买做好准备。
方向听了,瞬间感觉到不对劲,他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于是随手拉过一个人问道:“你家里的存粮可是吃光了?”
“回禀老爷,还够吃些时日,只是都在抢购,小的实在恐惧,生怕过几日买不到,所以也就来了。”对方老老实实地回答。
又问了几个,几乎都是相同的回答。
方选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这明显是有人在炒高粮价。
于是问范文怀:“这城里的最大的粮商是哪家?”
“是周家,街上最大的几家粮铺都是他家的产业。”范文怀回。
方选闻言,心里暗道:“哟,还是连锁企业呢。”
“原本周家开的都是商号,并无专门的粮铺。过去城内最大的粮商是城主,后来长公子娶了周家大小姐,就将这几间铺子作为聘礼送过去了。”
方选扭过头,冲着范文怀道:“范先生,差人去城内所有粮铺和涉及贩粮的商铺察访一番,是谁家的店铺,还有多少存粮,近几日的出售情况,都具体记录下来。再加派人手,去城内挨家挨户询问,各有存粮多少。”
“丁先生的意思是?”范文怀沉吟道,“要征用城内居民家中粮食吗?”
碰到战争时期,强征居民存粮充作军用是很平常的行为,只是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做这种扰民之事。
清晨时,范文怀和宋廉正与刘仲达谈话,就见刘莺莺闯入,吵着非要到宋廉帐下效力,做个先锋官,将来上战场杀敌。刘仲达断然拒绝,却又拗不过其死缠烂打,便封她为军需官,让她负责征粮。
鉴于城内存粮不多,三人正在讨论,是否要强征城内居民的存粮。刘莺莺在一旁听了,立即表示强烈反对,说不用强征也能获得粮食,便独自离开。
随后方选到来。三人的讨论也就告一段落,并未做出最终决定。此时听了方选的话,范文怀以为他也打算采取这一招。
“非也。”方选摇头,“我只是统筹城中存粮总量,做到心中有数而已。”
范文怀闻言,不再赘述,转头招来身后的两名衙役,一番吩咐过后,二人转头离去。
“哪间店铺是周家的?”方选又问。
“兴隆米铺。”范文怀指了指前方,却见手指的方向大门紧闭。
“最大的那家在街尾。”范文怀道,“随我来。”
于是众人转进小巷,继续朝前走,来到下一个路口,就见“兴隆”的招牌下,是一个十分宽大的店面,六开的大门,此时却只开着一扇,显然也是停业状态,但与之前店面不同的是,这里门庭若市。
走近看时,发现门口的并非购粮的市民,而是两方人正在对峙,
一方是粮铺的两个伙计,另一方则是刘莺莺和胡全忠,领着两人的手下和家丁,将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