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虎和张豹听到那牧牛童儿欢快地唱着山歌,等牧牛童儿慢慢走近的时候,艾虎赶忙抱拳,笑嘻嘻地说:“嘿,小哥,借个光哈!我们想去娃娃谷,这路到底咋走哇?”
牧牛童儿停下歌声,用手指向正东方向,脆生生地说:“看那儿,那就是华容县哟。可千万别进城,得从边上荒点儿的地方奔南关。到了南关呢,就直接往东南方向走,南边大东边小,等看到山了,再进山口去打听打听路。” 艾虎听了,连连点头,道了一声 “借光”,然后和张豹一起直奔南关而去。
这天色渐渐晚了,两人一寻思,得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呀。嘿,正好路西边有个大旅店,叫复盛店。店中的伙计那叫一个热情似火,大声招呼着:“住店吧,二位!这天色可不早了,别错过了住宿的好地方。我这屋子干净得很哩,吃的东西也便宜实惠。” 张豹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忙问道:“有上房不?没有上房咱可不住。” 伙计笑着说:“西跨院有上房三间呢。” 艾虎赶紧拉了拉张豹,说:“二哥,咱就住这儿得了。你想想看,就算有千间瓦房,晚上睡觉也就占那么六尺的地方,又不是自己的房子,差不多就行啦。” 张爷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就让伙计带路。
到了西跨院,进了屋子一瞧,嘿,还真挺干净整洁的。伙计麻溜地打来洗脸水,又点上茶。两人洗了把脸,喝着茶,那感觉还挺惬意。
这时候,伙计好奇地问道:“二位客官贵姓呀?” 艾虎大大方方地说:“姓艾。” 伙计又问:“那位客官呢?” 艾虎笑了笑,说:“我家二太爷。” 伙计一听,乐了,说:“嘿,咱这是做生意呢,可别开玩笑哈。” 张豹那暴脾气 “腾” 地一下就上来了,瞪着眼睛骂道:“你啥玩意儿啊?敢质疑你二太爷?信不信我揍你。” 艾虎赶忙伸手拦住张豹,劝解道:“二哥,别生气,别生气。人家也是不知道嘛。”
正说着呢,本店的少掌柜带着五六个人风风火火地进了跨院,来到屋里。少掌柜满脸堆笑地说:“二位客官,这是为啥事生气呢?想来是伙计不懂事,得罪了二位。我替伙计来给二位赔个不是。二位要是气还没消,今晚我就把他解雇了。” 艾虎看了看这人,嘿,脸色黄黄的,身材细长,穿着青衣小帽,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做生意模样。说话还有点尖酸的感觉呢。艾虎赶紧摆摆手说:“可别,千万可别解雇他。其实是我二哥不好,他一点错都没有。” 少掌柜的说:“要不是这位客人讲情,我肯定不用他了。好好伺候二位客官哈。我刚才听到是哪位姓张?” 张豹一仰头,大声说:“我姓张。” 店东问:“大名是张豹吧?” 张豹说:“是。你咋知道我呢?” 店东笑着说:“老员外在世的时候,那可是专好行善,离着三五百里地,谁不知道他老人家呀?我们上辈还受过老员外的好处呢,以后正想报答,谁知道他老人家归西了。不知这位客官贵姓?” 小爷说:“我姓艾,还没请教掌柜的贵姓呢?” 店东说:“我姓贾,叫贾和,字文辉。”
小爷说:“原来是贾掌柜的。” 两人互相施了一礼。店东又好奇地问:“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呢?” 艾虎他们答道:“上娃娃谷。” 店东一边说着话,两只眼睛不住地瞧着张豹和艾虎,接着说:“我晚上可没时间,不能陪二位了。明天早上请二位屈尊一下,我有一杯薄酒敬二位,只求二位赏脸,千万不可推辞。” 艾虎有点为难地说:“我这事可紧急得很呢,实在不敢领这个情。” 张豹却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说:“人家是好意,不可辜负他。吃了酒再走,也不算晚嘛。” 店东出去一会儿,就有人给准备了酒饭,还点上了灯火。吃完晚饭,艾虎要付饭钱和店钱,人家一概不要,说等明天早上再说。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艾虎他们起来要走,店东和伙计赶紧拦住,说:“我们店东有话,让二位吃了早饭再走。”
二位也没办法,只好等着。一直等到巳正的时候,艾虎也有点想喝酒吃饭了,张豹更是觉得饿了。店东方才过来,吩咐准备酒,不一会儿,就摆上了杯盘。喝酒的时候,几个人就闲聊起来,讲了些买卖的事情。
吃完这顿饭,就到晌午了。撤下酒菜,端上茶来,店东说:“二位,这天色不早了,明天再出发吧。我们这里有个好玩的地方,我带二位去散散心。” 张豹好奇地问:“啥地方呀?” 店东说:“离这不远,叫松萝镇,有两家大花园子。本家姓窦,叫窦家花园。以前他们家当官,后来人穷了,花园也败落了,过日子都艰难呢,哪有钱收拾花园。我们这南边有个地方,叫新立店,有个财主,姓崔叫崔龙,外号人称并铁塔崔龙。这个人以前当保镖,挣下了家业。而且这个人很会钻营,精明能干,他和窦家商量,把花园典过来了,各处都点缀得焕然一新。花园里有人卖茶、卖酒、卖饭,包办酒席,还卖南北的碗菜。可有一样,进门有一个柜台,有人先问你是游园呢,还是吃酒。要是喝酒,先给银子后喝酒,喝完就走。他起了个名字,叫‘绮春园’。每天都有人来游园请客,带着妓女娼妇,弹唱歌舞的男女可多了。咱们今天去那里看看,喝点酒,也挺有意思。”
艾小爷一听,摇摇头说:“我可不想去,没啥意思。” 张二爷却来了兴致,兴奋地说:“去看看呗,肯定好玩。走,咱去瞧瞧。” 说完就起身。
艾爷没办法,准备了二十两银子,三人一起同行。走到绮春园不远的地方,嘿,游园的人那叫一个多,熙熙攘攘的。快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横着一块大匾,蓝色的匾金色的字 “绮春园” 三个字。还有茶酒的幌子。东边墙上有块竖匾,上面写着包办酒席,带卖南北的碗菜,上等海味官席。三人正要进门,后面追来一个人说:“掌柜的,有人找你,等着你回去呢,一会儿再来吧。” 贾掌柜的有点无奈地说:“二位先在里面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艾虎一听,说:“那咱别进去了。” 张二爷可不干,说:“不行,我一定要进去看看。” 艾虎没办法。
店东走了。张、艾二位进了大门。路西边是屏风门,正要进屏风门,路南有个柜台,柜台后面有个大胖子看着,每遇到有人进去,就问:“是游园呢,还是吃酒?” 艾爷告诉说:“我们吃酒。” 胖子姓廖,叫廖廷贵,有人管他叫廖货,是店东。为啥掌柜的请二位来游园呢?这里面有个原因。开这个花园的姓崔的,以前是个贼,现在不偷了,想做这个买卖。还有这个廖货,他出的主意,先交钱后喝酒,天平还多称一两。要是交的银子多,吃不完,要找回去银子,里面准有一块假银,出门就不换了。贾掌柜的上回交的银子不够,苦苦哀求跟一个人去取,廖货再三不同意,非留下一件衣服才让走,回去后贾掌柜的就想找人出出气。要说在官面上办事熟悉,没有姓崔的熟悉;论打架,他的人多。正好遇到张、艾二位。他又知道张豹有本领,还不知道艾虎的能耐。这是他的主意,邀请二位来游园,早就计划好了。后面有人跟着他,是为了他不露面,怕连累他,所以假称有事回去了。张、艾二位刚到门内,廖货就要银子,艾虎就把准备好的二十两拿出来。廖廷贵一称,称完说:“这是十八两。” 艾虎说:“二十两。” 廖货回答:“十八两。” 张爷一下子火了,骂道:“胖小子!那是二十两。” 廖货说 “十八两” 二字还没说完呢,就被张二爷揪住了,张豹作势要把他脑袋拧下来。艾虎赶紧说:“别这么粗鲁,我用了二两,是十八两。”
张豹不乐意了,说:“别让他讹咱们。” 艾虎说:“为什么让他讹咱们呢?本就是十八两。” 张豹说:“胖小子!便宜你。” 廖廷贵瞅着张豹就害怕,整个像烧皂一样,哆哆嗦嗦地问:“二位贵姓?好给你们吆喝下去。” 艾虎说:“我姓艾。” 廖货又问:“艾爷,那位呢?” 张爷一挺胸脯,说:“我叫二太爷。” 廖货说:“就是这一位艾爷吧,那个不好吆喝。”
二位离开柜台,往北一看,嘿,只见人来人往,游园的人可多了。也有亭馆楼榭,树木丛生,太湖山石,竹塘,荼藤架,月牙河,抱月小桥,蜂腰桥,四方亭,抄手式的游廊,过廊,过庭,平台万字亭。二人看了半天,这里真有四季常开的花,常年如春的草。画栋雕梁,别有洞天。正是桃柳争春的时候,可惜二位也不懂诗文,也不认识字。就奔着流风阁去了,就听见管弦乱奏,弹唱歌舞,猜拳行令,乱乱哄哄,非常热闹。他们进了流风阁,就听见那边嚷道:“艾爷交银十两,在流风阁请客。” 流风阁的伙计答应:“知道了。二位哪位是艾爷?” 艾虎说:“我姓艾。” 又问:“那位呢?” 张豹说:“我叫二太爷。” 伙计说:“我不问了。二位用茶用酒?” 艾爷说:“要酒。” 伙计答应说:“什么酒?” 小爷说:“女贞陈绍上等酒席一桌。” 伙计吆喝过去,不一会儿,就摆上了酒席。二位斟酒,开怀畅饮。二人还等着贾掌柜的来呢。
忽然间从屏风外蹿进一人,挽着发髻,穿着蓝汗衫、蓝纱袍、蓝中衣,薄底靴子。肋下夹着一件蓝大氅,里面裹着一口明晃晃的利刃。看不见脸面,因为他面向正南。柜上的人问:“这位是游园呢,还是吃酒?” 那人说:“我在这里等人,行不行?” 柜上说:“等人当然可以。” 那人一指,奔向正面,侧过脸来,只见细眉长目,一脸的煞气。奔向赏雪亭,进了屋,就把大氅往桌上一放。从外边又蹿进来一个人,手中提着一个小黄口袋,拿着一口刀,把口袋往柜上一放,拿着刀直奔廖廷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