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母亲让自己平身,方德福抬起头来看看母亲身旁坐着那个四五岁的小胖娃娃。
这大概就是母亲所说的那个救命小恩人了,果然这小哥儿长得肉嘟嘟的好喜庆,自己一大把年纪也不好给这小孩行礼。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对自己家的四个娃招招手:“你们四个上前来,谢谢小恩人的救命之恩。”那四个小孩听到自己老爹的命令,不敢不从,纷纷上前给程风行礼:“谢谢小公子救命之恩。”
程风坐在软榻上,两只小肉手甩的跟抽风机似的:“莫要谢,莫要谢,我和方奶奶只是互相帮助而已,当不得救命之恩。”
方老太太摸摸程风的脑袋:“小哥儿好生的谦虚,没有哥儿的帮忙,咱家不知道还要伤多少人,小哥儿当得起救命恩人。”
方德福也随着自家老娘的话头跟随:“小公子客气,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小公子自然当得。俺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你们祖孙说说笑笑的,是在啥什么喜事?”
方老太太笑嘻嘻的:“没说什么,咱家请恩人上门,本意原是感谢小恩人的救命之恩,小公子竟然还给老身带了礼物来,刚才正在说着那礼物,你们就来了。”
方德福堆集一脸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程小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本该俺家给你准备谢礼,反而成了你给俺家送礼物,这真是失了礼数。”
程风一脸天真无知的样子:“方伯伯客气了,小子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空着手来也是失了礼数。只是小子这次出门并没有专门准备礼物,只得准备了一小物件,刚才正准备打开给奶奶过个目,方伯伯你就来了。红玉姐姐,打开盒子让方伯伯去看看。”
“是,少爷。”红玉走到茶桌旁。把那个礼盒的绳子解开,轻轻的打开了盖子,小心翼翼的把盒子里装着的物件捧出,轻轻的放在桌面上。
那所谓的小物件刚放在桌面上,方老太太,方德福,方夫人全都瞪大了眼睛:“这、这、这是琉璃还是水晶?这物件晶莹剔透的,还会闪红蓝色光斑?这也太精巧了。”
程大少一脸的满不在乎:“这是琉璃的,也不值多少钱,我出门的时候,顺手从母亲房里拿的出来玩的,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房里那么多的琉璃水晶我都没拿,只单单拿了这件。现在看来这就是缘分,只有这件琉璃配得上奶奶的仙风气质。应该是当初我拿这物件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会遇见奶奶,这应该就是大人们说的天意吧。”
程风本来想说这琉璃像看着都慈眉善目的和奶奶很像,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这假话说的太过怕会被雷劈。咽了咽口水,硬是把秃噜到嘴边的彩虹连环给吞了回去。
方老太太好歹也是富贵了一辈子的人,这东西值不值钱她能不知道。方德福也是当家多年的人,自然也知道这物件价值肯定不菲。
那方夫人更是被那晶莹剔透的光泽,给惊得晕晕乎乎的,这是琉璃吗?肯定不是啊,这就是件宝贝啊。这小公子家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宝贝都能随便让小孩子拿出来玩。还能随手当做礼物送人。
一家人看的是晶莹剔透的琉璃,那是目瞪口呆。方老太太脑袋有些晕晕的:“程小公子,你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你让奶奶如何回礼?”
方德福也在那里不住的点头:“是啊,是啊,你这礼物太贵重了,俺家没法回礼啊。”
方夫人感叹之余,也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小公子家也真够粗心的,就这样带着见宝贝到处乱跑,也不怕碎了?”
程风摆摆手,一脸得意洋洋的:“小意思啦,这也不值多少钱,奶奶只管放心收下,不用回礼的。”
方德福那最小的儿子哇哇的叫着:“这个东西好好看,亮晶晶的俺要摸摸。”
那方夫人劈头就给儿子后脑勺一巴掌:“滚一边去,啥都想摸摸,这也是你能摸得的。”
方老太太定了定自己跳动的心,指了指红玉:“把这个物件收起来吧,可别摔碎了。”
“是,老夫人放心,这类的物件常玩,手熟的很,不会摔碎的。”红玉笑嘻嘻的,又把那琉璃,装回了礼品盒子里。
看着红玉把那盒子盖好,方老太太这才放了心:“小哥儿,你平时喜欢什么?跟奶奶说。奶奶看看家里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程风一脸的洋洋得意:“不瞒奶奶说,我和别的小孩好像不一样,我不喜欢玩具,也不喜看见别人受苦,但我就喜欢船,大大的那种船。”双手还用力的往身体两边摆,比了一下长度,表示很大很大。
一听这小公子喜欢船,一下子就捅到了方老太太的内心深处的那条神经。老太太看着自家儿子两眼一瞪:“听见没有?程小公子喜欢船,你把你那两条破船送给小公子玩一玩。”
方德福愣了愣,那可是大海船,不是小玩具,这能给小孩子玩吗?正要说话。就听到那程小公子满脸喜色的问:“方伯伯有大船?”
方德福正想说没有,就听到自己母亲在那里气呼呼的接了一句:“别说是大船,他还有个船厂呢,花了不老少的钱,一分钱没给家里挣到,七八年了,卖也卖不出去,天天还得养着一帮子人看护着,几年下来,本钱都赔了个底调。”
方德福一听完了,这小子的话头勾起了自己母亲的火气,自己又要挨骂了。赶紧的把头低了下去,准备接受母亲劈头盖脸的怒火。
不想那程小公子竟然喜滋滋的说道:“奶奶不要生气,既然方伯伯的那船厂赚不了钱,还天天的惹奶奶生气,那不如便宜点卖给我,我买来玩。”
方德福眼睛都瞪大了,这小孩的口气真是够大的,偌大一座船厂只是买来玩。自己要是再不说话,自家母亲怕是要被带到沟里去。赶紧的,咳嗽了两次声:“咳、咳,俺说小恩人啦,那船厂可不是个玩具,不是三两五两可以买来玩的。”
程风也很大方:“我知道啊,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一座船厂而已,能值得了多少钱?我想两三千两定也是够的。”
这方德福也是说话说顺溜了,再加上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防备,听着程风说船厂两三千两够了,便随口接了上去:“两三千两哪里够,俺当初可是投了八千两。”
程风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说方伯伯呀,你当初是投了八千两,可这都七八年了,你一文钱也没挣回来,那可是木材,再摆上几年,等到那些木材全部腐烂,别说是两三千两,就算两三百两估计都没有可能再卖出去。
我也是看着奶奶提起你这船厂就生气,担心奶奶气出个好歹来。才想着自己买个船厂来玩玩,反正我又不需要他挣钱,只要我能玩得开心就好,花个两三千两买开心,我娘也会支持我的。”
又用手拉了拉,坐在自己旁边的方老太太:“奶奶你说是不是?伯伯把那船厂卖给我,奶奶也开心了,定然能够长命百岁,伯伯也省得天天挨骂,定然也能天天开开心心。我能有个船厂玩耍,我也天天开开心心。这样大家都好,奶奶开开心心,伯伯开开心心,我也开开心心,我娘也能开开心心,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多完美的一件事。”
方老太太听了程风的话,又想着这小娃子随手就可以拿出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来做礼品,送给自家这种萍水相逢的人。必然是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没个准数,家里定然也是惯着不在乎自家孩子花多少钱的主。
像这种千载难逢的冤大头,到哪里去找。过了这村,定然不会再有这店。自家儿子那船厂砸在手里七八年,再这样放下去正如这小孩说的,那木材全部都腐烂掉,那还能卖给谁?
既然这小家伙喜欢买,那就卖给他,自己多少能回点本,那也比血本无归的好。反正是他自己要买的,也不是自家强迫着卖给他的,到哪去说咱也不理亏,就算他的家长找来,咱也有话说不是。于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小哥儿真的想买个船厂来玩?”
“当然了,我说话都是算数的,奶奶一提到伯伯那船厂就生气,我帮伯伯买了,这样奶奶就不生气了,奶奶不生气了,伯伯就少挨骂。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多完美的事。”
“奶奶知道你说话算数,只是奶奶担心你买了之后你家里的大人不同意咋办,那可不是小数目,好几千两啊。奶奶也担心你乱花钱回去被你娘揍。”方老太太一脸慈祥,很为程风担心的样子。
“这事情好办,我让我家的管家来签字画押,我娘就不能说是我自己做的主了,那是管家都同意了,买了自然就没事了,再说了,几千两的小事,我娘都懒得管。奶奶只管放心就是了。”
方德福在旁边有些忧心忡忡:“母亲,小恩人他就是个小孩子,这么大的事,咱可不能坑他,要是以后他家里大人找上门来,那可咋办?咱们坑个小孩子,官府那里也说不过去呀。”
程风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小眼睛,一脸的满不在乎道:“方伯伯莫要担心,只要方伯伯把那造船的船匠,海边那码头那海滩莫要克扣了,就不是坑我。咱们可以去官家那里办官契,有了官契,俺家大人找上门来也没用。”
方德福跟着小孩说不通,便看着自家母亲:“母亲这三千两卖了船厂,还带着船匠,码头海滩地有些亏呀。请母亲三思。”
还不等方老太太说话,程风就把话接了过来:“方伯伯,你这船厂除了我怕是没人会买,谁买去谁亏本,也就我不在乎这点钱,就买来玩几年。也正好给自己找个借口,有事没事的能跑来宁海陪奶奶玩。
你如果不卖,再有个五六年,那木材全部都腐烂成了渣,到时候一两银子都不值,你每年还得按时上交商税,那岂不更亏。要不是我看着奶奶提起你这船厂就生气,我都懒帮你。”
方老太太一听这话也有理,如果这小孩一年来自己这里玩几次,每次都送这种珍贵的礼物。那不比这破船厂值钱。
再说了,就小孩今天送的那尊泰山奶奶像,那就值这破船厂的钱。怎么说自家也不亏,还能卖个两三千两,也算是赚。
自家本着报人家救命之恩的,一文钱的礼物没有送出去,反而从他这里赚了两三千两,自家还有什么好说的?这等好事上了门,就自家儿子这一根筋想不过来。
想到这里老太太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就是个财神啊,福星啊,来帮自家解包袱的恩人啦,见自家儿子还想说什么。
老太太眼睛一瞪当场拍板:“别说了,这事娘说了算,马上派人去把那些没在船厂的船匠全部叫回船厂去。把那些地契身契,船厂的账本全带过去,去请小公子的管家一起到船厂去清点清点,这次就这么定了,方管家。”
站在门外的方管家,把里面的对话全都听了个十乘十,把个方管家惊出了一头的冷汗。这程小公子原来不是说着玩的。竟然是真的要买一下这座船厂。自己今天多了这嘴,也不知道对方家是祸还是福。听到里面的老夫人传唤,三步并着两步跑了进去:“老奴在,老夫人有何吩咐。”
方老太太看着方管家吩咐道:“你带着船厂的地契身契到客栈去找一下小公子的管家,把小公子买船厂的事和管家说一说,如果管家没什么异议,你就带着他去船厂查点一下财产。找官府的人做个中证,就把契约签了。”
“好的,老奴马上去办。”方管家鞠躬行礼就要离开。
见方管家要走,程风叫了一声:“方管家等一下。”方管家听见小公子叫住自己,便停下的脚步:“小公子还有何吩咐。”
程风回头对着种花桂英说:“桂英姐姐,你和方管家一起去,你就把我在这里买船厂的事告诉程二虎,让他多带一些识字的人去把那船厂的物件都清点一下。”
“少爷请放心,定然能把这事情办好。”种花桂英给屋里的人鞠了一躬,跟着方管家走了。
种花桂英知道今天方管家和少爷在马车上说的话很关键,反而是和方老太太的谈话中,只有那三千两的价格是二老爷需要知道的,必须得和二老爷说清楚。要不然少爷也不会让自己跟着方管家来办理这事。
跟着方管家的马车从耳门出了方家大院,右转一路向北,绕到北城门又转道向南,刚进入北街口,种花桂英便看见了正带着几名小保镖在街上转悠的程二虎。
种花桂英正想大声喊二老爷。又觉得不对,少爷说的二老爷现在是管家,那就不能叫二老爷,叫二老爷准会穿帮,那就坏了少爷的事。
可又不敢直接喊名字,咋办?那就直接叫管家,种花桂英觉得有理,便扯着嗓门大喊:“程管家,程管家,请留步。”
正带着几个小弟东张西望瞎逛街,熟悉道路的程二虎,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程管家。心中纳闷,谁在叫程管家?声音还这么熟。这牟平城管家还真多,逛个街都能听见有人在叫管家。出于好奇心,明知道不是叫自己,还是四处瞎张望,想看了看那个程管家在哪,又是谁的叫程管家,声音还那么熟。
不想刚才回头,眼睛还没扫荡街面,便看见一辆马子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丫头,正在那马车上大声的呼喊程管家。
程二虎有点懵,这是咋回事,桂英那丫头竟然坐的不是儿子的四轮马车。还大声的叫程管家。自己带的在一群人里只有自己姓程,莫非这程管家叫的是自己?
程二虎有点好奇,便带着几个小跟班,跑到了马车面前。可刚靠近马车,那桂英丫头便兴高采烈的同自己打招呼:“程管家,今天的运气真好。少爷正有事让我来找你,没想到在这里就遇见了。”
听说桂英丫头一本正经的叫自己程管家,程二虎知道自家儿子肯定又在搞什么事了。没有办法,只能配合,也装作吃惊的样子:“桂英丫头,小少爷让你找俺有何事?可是少爷出什么事了?”
种花桂英摆摆手:“回程管家话,少年没事,是少爷买了方老夫人家的船厂。让方管家和我来找你,去船厂清点清点物资,还让你多叫几个识字的去。”
儿子就去了这么一会儿,就买了一家船厂,这让程二虎感觉震惊不已。自己从文登县带出来的五千两纹银,这才到半路就没了?
看着程二虎还在那里发愣。种花桂英赶紧提醒:“程管家赶快上马车,咱们得回去套车出城。”
被小丫头提醒的程二虎赶紧的回身招手几名小保镖:“情况有变化,赶紧的上车俺回去。”说完便扶住车辕,转身爬上了马车。几个小保镖匆匆忙忙跳上了马车。一行人便往马车店赶。
路上,程二虎问方管家:“你们家那船厂离这可远?路可好走?”
方管家坐在马车上摇头晃脑的:“不远不远,从北门出去三十里地就是,路倒是好的很。赶着马车跑快一点,半个时辰就到。”
程二虎一听还有三十里地,那还不远。这天色也不早了。看来今天最多也就是去认个地点,查点不出什么来了。
天气还是很冷,街上也没什么人,所以马车跑的还是挺快。只几十个呼吸,马车便穿过了北大街来到车马店,刚进马车程二虎就开始,大呼小叫的:“王掌柜、朱掌柜、宋掌柜,赶紧的套车,咱们出去一趟,有急事。”
王、朱、宋三个掌柜,正在坐在车马店的大堂里研究晚上该不该给那群小子吃肉食。就听见外面程二老爷大呼小叫的声音。三人以为出了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都跑了出来。一听说是有急事让赶紧套车,三位掌柜正准备安排。
就见种花桂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三位掌柜带上你们的徒弟,套一辆马车,骑兵哥哥们全部都去,手脚麻利点,咱们一盏茶之后出发。三位掌柜的徒弟到方掌柜的马车上去,程管家和三位掌柜与我同乘一车。”
三位掌柜一看这二老爷都没有发话,指挥的竟然是小少爷身边的桂英丫头。心想这肯定是少爷安排的什么事,二老爷都不知道,这才把大家安排在一个马车上去,方便路上交待情况。
三人都是心思灵透的,知道这时候不能瞎问,赶紧的安排人手套了马车。众人纷纷上了车,才跟着方管家的马车,在十三名骑手的护卫下,奔了北门出城。
在赶路的途中,种花桂英才把少爷在方家的事情说了一遍,还着重提醒了少爷在马车上和方管家说到的方家船厂的细节。
并详细的阐述了自己对少爷意识的理解:“根据少爷说话的意思,我估计少爷让我们去的重点是那两条船,十几户船匠,还有那码头和和船厂所占的土地边界在哪里。至于那些木材数量够不够,倒不是特别的重要,只要不是少得太难看,就没必要细点。”
三位掌柜一听这事,那就简单了,只要不是一颗一颗的清点树木没这么麻烦。
程二虎也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价格:“这船厂多少银子买的?”
桂英掩着嘴差点笑出声来:“听了方管家说,他们家老爷当初搞船厂的时候,花了八千两,被咱们家少爷一通的忽悠,忽悠成三千两。少爷今天急着让咱们去看看,就是想看一看那些地方值不值三千两,如果不值,那这协议就不签了,就说小少爷说的话算不了数,要回去请示家主,反正他一个小孩说话不算数,也没什么。”
程二虎这回算是明白了,只拍自己胸口:“还好,还好,才三千两。自己带的银子还能剩余些。”
三位掌柜也大彻大悟:“哦,我们明白了,少爷这意思就是值三千两咱们就签字买下,不值三千两,咱们这里除了他就没一个是主人,他一个小孩完全可以赖账不认。”
种花桂英点点头:“所以让我跟着来和你们解释,少爷想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明白明白,我们去清点的重点是那两条船,那十几户船匠,那码头和那场地。只要这些明确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程二虎也摇头:“也不能说其他的也不重要,我们还是要看一看他有多少间房屋,还剩多少造船的工具,有没有牛马。”
宋掌柜摇摇头:“听桂英丫头的意思,那些船匠都种了好几年的地了,估计有牛马也早被拉去种了地,船厂不会有的。”
众人都觉得有理。马车轻车简从的一路飞奔,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海边。马车慢了下来,一众人等这才钻出马车观看。
果然在不远的地方看见两条已经打造完成,但没有挂帆的木船,正静静的停放在船坞里。围着这两条船坞的两边有着长长的两排土坯房屋。
两排房屋中间的空地上堆放着如山的木材。陈二虎暗暗咋说,这堆放的木材果然不少,十几亩地肯定是有的。
听见有马车靠近全场的声音,土坯房里出来了,十几个妇人和老人,大大小小的孩子也有几十个。虽然看上去一个个的都骨瘦如柴,但精神上还算过得去。应该是没到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看来方家对他们也不是特别的苛刻。
那方管家跳下马车,来到程二虎身边说道:“程管家你看,这船厂的地界非常的明确,东临沁水河,南抵系山,西抵北系山,当初俺们可是围着边界修了条小路环绕着这片沙滩,整整的二千五百亩沙滩,当初老爷买这片沙滩,可是花了整整一千两。修建前面的深水码头,花了二百两,建了四座船坞又花了二百两。
建了200间土坯房花了六百两,买了十几户船匠花了九百两。那些妇人小孩,那都是他们家的家眷。加上这些年的开销起码也值一千两了。扩宽维修这条大道又花了三百两。购置各种工具又花了六百两。虽然现在有些工具已经损坏了,也没修,但当初可是实实在在花了这么多的。
又派人去辽东买了四千两的木材回来,据船匠说最少能够打造十条船,现在只打造了两条便歇了业。
好在当时请的五百杂工没签什么身契,都是临时的不需要老爷养,船厂开不下去,就一人给了五钱银子把他们解散了,要不然老爷非得亏死不可。”
这地方靠近海边比较空旷,所有的物件都摆在那里一目了然。程二虎觉得这地方,三千两应该还是值的。可种花桂英不敢这么想,她都让人亲自去看一遍,心里才踏实:“三位掌柜,你们各自带人去看看那木材还能不能使用,那房屋需不需要大修?那码头破没破损。船坞还能不能用?”
三位掌柜领命而去,各自开始忙活检查清点。方管家,程二虎,桂英丫头三人,才朝着住着的那十几户人家走了过去。
方管家介绍道:“这十几户人家,主管事的全部姓杜,是一个家族的,祖祖辈辈都是造船的匠籍。当初老爷从登州水营请的。当时还是托了关系,费了不少功夫打典,花了九百两才把他们从水营里中淘换出来。
后来这船厂开不下去了,老爷本来想把他们遣散,可是遣散了,他们也没地方可去。加上他们也愿意给咱家改做长工,只要随便给点吃的,让他们有地方住就行,老爷也就随着他们。”
三人来到那些土坯房前,方管家叫来一个估计有六十来岁的老头:“杜老汉,等那些个儿郎们回来告诉他们,明天你们不用去下地干活了,老爷把这船厂卖了,明天新主家会来你们这里查点人口,你们都在家里等着别乱跑。”
程二虎在旁边听了这话有些挠头,心想这生意成不成还不定呢,方管家这话说的是否太早了点。还不得等那几个掌柜的看看值不值这三千两。
要是全是破烂用不成,那个儿子肯定不会买的,心里这么想着,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是斜着眼睛看了看英丫头,见她没什么反应,只好在旁边默默的装哑巴。
老头子颤颤巍巍的:“方管家,那新主家这次没来人吗?”
“主人今天没来,在老爷那里做客了,只是来了一些下人查看情况。你有什么话明天找你的新主家说,新主家心善,好说话的很。”
“谢谢方管家,谢谢方管家。”姓杜的老头,听说新的主人心善,非常好说话,那死气沉沉的眼神里,竟然有了一点亮光。
很快去检查,房屋的人回来了:“回姑娘话,二百间房屋基本完好无损,随便打扫打扫就可以住人。”
杜老汉在旁边补充道:“这位姑娘,那些房间俺们维护的挺好的。隔个十天半月都会去打扫一次。屋顶墙壁有损坏的俺们也会维修。”
种花桂英微笑着点点头:“老人家你们做的很好,少爷知道了,肯定会夸奖你们的。”
杜老头满脸的皱褶有了些笑容:“当不得少爷夸奖,这是俺们应该做的,都是份内的事。”
很快去检查,码头的人也回来了:“回姑娘话,码头认真的检查过了,至少在表面看不出有什么损坏,感觉上保养的很好。”
站在旁边的杜老汉又发话了:“这位姑娘放心,那码头我们也保养的挺好的,一点损坏没有。包括那船坞也是,那船也是,俺们每月都会去检查的。”
种花桂英点点头:“老人家你们做得非常不错,少爷知道了肯定会奖赏你们的。”
程二虎也在旁边点头夸奖:“你们确实非常的细心,是一群负责任的,值得夸奖。”
杜老头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又多了一些:“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那是分内之事,自然需要小心认真。”
程二虎又问:“那两条船能马上下水行走吗?”
杜老头的语气很有信心:“当然可以,只要再补上一次漆,挂上帆就可以下水行走。”
“这样的话就很好,等明天少爷过来看一看。少爷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这船厂要是买得成,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又等了两盏茶的时间,去检查木料的人总算是回来复命了:“回姑娘话,所有的木材俺们都已经检查过,虽然不是很懂,但木材的外表还是能够看得出来有没有腐烂。全部估算一下,有腐烂毛病的木材大概有一成左右。全部都是垫在最底层的那一批。”
程二虎看了看天色,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再晚怕是进不了城,这才同方管家商量:“方管家,你看咱们现在是不是要先回城,跟我家公子决断。”
方管家看着这天色也觉得太晚了,回去不太方便,便点了头:“既然这里都已经看好,那咱们先回去吧,明天早上再办手续也不迟。”
这两位管家都决定要回城,种花桂英才对那杜老头交代:“老人家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不管任何人来这里取用任何物,你们都要拒绝,要尽职尽责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保护好,等到明天少爷过来查看,只要你们做好了,少爷不会亏待你们的。”
杜老汉点点头:“姑娘放心,今晚上我让那些小子们都不睡觉,也把这里守的好好的定不会少了一根草去。”
桂英很满意:“那你们先去吃饭,我们就走了,明天再来。”
当一群人赶到宁海城的时候,城门都已经关掉了,好在方管家面子大,守城门的也认识他,这才花了一两银子让守城门的兵丁开了城门。一群人回到车马店的时候,大少爷已经做客回来了,正坐在房间的火炕上等着几位。
桂英进了程大少的房间,把方管家带来的票据账本放在了炕桌上,又把检测好的数据给程风看了看。大少爷满意的点点头:“告诉方管家明天咱们去官府办交接文书。”
桂英出门给程二虎比了一个签字的手势。程二虎知道这事肯定是成了。
程二虎笑容可掬的送走了方管家,定好了第二天到官府去办交接文书的时辰。
终于得到肯定的答复,方管家放心的走了,赶紧回去给老太太报信去 老太太提起就咬牙切齿的船厂总算是丢出去了。
送走了方管家,又等着一众人等吃了晚饭。程大少爷这才坐在炕上,开始询问那边船厂的详细情况。听到大家仔细的描述,几位掌柜也认为船厂的实际价格应该在五千左右。一致认为这船厂花三千两购得千值万值,单是那两条船就可以先捡回八百~一千两。
程风算是心满意足了,这趟宁海州不算是白走。没想到还能顺手捡个宝,晚上睡觉时,脸上都是带着甜滋滋的笑。
第二天天刚亮,程风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纷纷把众人叫了起来,只留下了程二虎和宋掌柜等方管家上门签字办交接。
等办好文书后再去把宁海城里的铁匠铺子扫一遍,把所有能买走的铁器都扫走。还有海宁城里的能买的马,不管是战马还是踠马,能买的也都买了,再买些十石粮食和二十匹粗布回船厂。
交代清楚后,留下四十名小保镖,十三名骑手和三辆马车。自己就带着四十号人马,随便吃了些早餐,北城门刚刚打开,便风风火火的奔向海边的造船厂。
到达船厂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半空,三月初的清晨,看上去火红火红的太阳一点温度都没有。
人马还没到,便看到船厂门口排了好多的一群人,虽然都骨瘦如柴,但又没到形如枯槁的程度,穿的衣服破破烂烂,毫无保暖可言,男女老少一大堆站在门口,被那早晨寒冷的风吹得瑟瑟发抖。
见到程风的四轮马车,还有马车两边跟随的四十号小保镖。瑟瑟发抖的一群人,竟然在眼睛里透过了一丝惊奇。
桂英与红玉刚从马车上跳下来,迎面过来一个老头,对着两个丫头便鞠躬行礼:“二位姑娘好,小老儿见过二位姑娘,请问姑娘可是新主家到了?”
这老头桂英昨天下晚见过,就是这家子的大家长,叫杜什么没记住。
记不住名字没关系,并不影响种花桂英微微笑着打招呼:“老爷爷早上好。大家好。”
转身从红玉手里接过被抱下马车的程风往前面一放:“这就是咱们家少爷,你们的新主家。”
看到前面的一堆人,程风正准备和他们打个招呼,便见着眼前面这群人在前面那个老头的带领下呼啦跪了一地,齐齐对着程风磕头,口里还在高呼:“奴婢拜见新主家。”
看见眼前这种场景,程风真的很不习惯,虽然你投生到了这里,可是上辈子教育的阴影实在是太大。面对这种场面的时候,从内心的深处是感觉到很不舒服的。
程风赶紧的上前拉住老头的手,想把老头扶起来,可惜自己实在是太矮,根本扶不动。忙招呼后面的小保镖:“快不快把大家都扶起来。”
小保镖们得到命令,呼啦啦的冲了上去,一人一个把跪在地上的老老小小全给拉了起来。看到这些扶人的场景,程风的心里觉得怪怪的,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上辈子的时候在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等到所有人都站着了起来,春风这才让红玉又把自己抱到马车前辕上去,站在高高的马车上,看着下面的一群人,程大少的气质瞬间又上来了,清了清嗓子:“船厂的各位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姑姑,婶子,哥哥姐姐们,我是你们的新东家,我叫程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风哥,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们给我磕了头,因为这是第一次,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是请你记住我的规矩,我不喜欢别人给我下跪磕头,特别是年纪比我大了给我磕头,会让我觉得有一种被人诅咒的感觉。所以请你们记住,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任何人见到我都不许下跪磕头,大家可要记住了。”
桂英与红玉赶紧在旁边帮腔:“大家记住少爷的话,少爷不喜欢有人给他磕头,所以你们以后就别磕了,不然少爷会生气的。”
看着站在那里的一大群人两眼呆滞,目光无神,程大少实在也没办法说下去了,只好交代道:“这位老爷爷和你们这里的负责打船的师傅留下其他的人各自回去忙自己的去吧。”
听到程风赶人的话,杜老头对后面的妇人小孩们挥了挥手:“你们女人和小孩回去吧?有俺们在这里陪着小东家就行了。”
杜老头一句话,在场的女人和小孩们呼啦啦的全都散去。
程风也对身边的小保镖们说:“你们也去看一看,收拾出一些房间出来,晚上大家才有的住。”
小保镖们领命而去,纷纷去清理各自小队的房间。现场就只剩下程风和两个丫头,杜老头和两位小老头,五个中年男子。
程大少眼睛扫了一下剩下的几人:“你们谁是这个船厂的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