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风陵郡主喊出来,见着许景槐那狠厉眼色,连忙退后几步,跪倒在地,“陛下。”
许景槐从卧榻之上起身,看了一眼身边的银狐披风。
朝着桌案侧面屏风,说道,“出来吧,姨母,安国公。”
听得许景槐如此说话,风陵郡主如五雷轰顶。
她看向不远处的屏风。
看到自己的父母,铁青着一张脸从屏风后走出来。
又看到自己的母亲顾氏不由分说的,朝着自己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风陵郡主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平日里连责骂一句自己都舍不得的母亲。
眼泪哗啦啦的落下来。
“娘亲,你居然打我!”
“打你!我打的就是你!”顾氏气急了,又扇了她一巴掌,“你可知你犯下了什么大罪,欺君罔上,意图谋害圣上!我就是打死你也不为过!”
风陵郡主傻了眼。
她脸色惨白,看向身边宫女。
始终匍匐跪地的宫女,亦是满脸恐惧,满心茫然。
她自始至终就在殿内未曾离开,竟不知安国公和顾氏是何时来的此处。
更是不知新帝是何时清醒的。
或是,新帝从来就是清醒的,一切不过都是他故意,故意将她留下,故意引得风陵郡主,不顾规矩前来此处。
最后,再故意让风陵郡主说出关于下药真相。
让安国公夫妇听得。
如此一来,便是新帝因着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又因着安国公夫人是其生母胞妹,不可严厉处置此事,也可让安国公一家在他这里颜面扫地,再也不敢生出接近许景槐,谋取皇后之位的心思了。
此举高明。
便也只有新帝才有这样的魄力,和心机,才能让此计划成行。
想到此处,宫女倒抽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方才并未真的对陛下做出越矩之事。
可……
她眼前突然出现,她的手就快要落在陛下脸颊之上时,陛下突如其来的侧身,这才惊觉,原来,陛下的侧身是对自己的警告。
那么便说明,她的这些举动,也全数落在了陛下眼里。
那么……
她惊慌失措的偷偷看着许景槐和安国公夫妇,以及风陵郡主,只希望他们都忘了她。
让她在这件事里,脱身而出。
然而事与愿违。
她方才这样想,就见风陵郡主突然朝着自己哭喊道,“娘亲!都是她!都是她们教唆的,这些宫女一个个都心思不纯,她们不仅肖想表哥,她们还都同风陵说,只有风陵才配成为表哥的皇后!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此番下药之事,也是她们给风陵出的主意,都是她们,是她们,与风陵无关,风陵是无辜的,风陵和表哥从小一起长大,从来就不会主动生出这等龌龊心思。”
风陵郡主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
干脆拉住宫女的胳膊,朝着她身上戳戳点点,“快说!你快说!都是你唆使的……都是你的错……”
宫女吓的浑身哆嗦。
不知该如何承认,承认是被圣上即刻诛九族的死。
不承认是被风陵郡主记恨在心家人全数不保的死。
为难之下,她只能眼前一黑,强迫自己晕过去。
见得宫女晕过去,风陵郡主越发理直气壮的朝着许景槐说道,“表哥快看,她心虚得都晕过去了!”
许景槐剑眉紧皱。
今日让在场之人都不要外传此事,便是看在他母后面子上,看在姨母的份上。
想要关上门,将此事当家事处理,可若风陵执意还要这般瞎闹腾,他便也不会在顾及亲情了。
他双手紧攥,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风陵郡主还在不断叫嚣着。
直到顾氏突然上前,将风陵郡主猛地拉扯开,接着怒斥道,“风陵,你还不知错!若你还要执意胡闹,母亲便再不管你死活!任由陛下用国法处置与你!”
风陵郡主本想再委屈的哭诉辩解几句,可方一抬头,便看到了顾氏眼眸里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是母亲真正下定决心时候才有的表情,她顿时心慌,又看向许景槐,只见许景槐脸上杀意比方才更为浓厚,还有着隐忍不发的怒意。
顿时将她给吓到了。
只能不再同宫女百般纠结,而是跪在许景槐的身前。
哭喊求饶。
“陛下,表哥,风陵真的是一时糊涂。”
风陵一边哭着,一边将腰间太后赠予她的通行玉令,递到许景槐的面前。
“风陵真的知错了,这是太后姨母送给风陵的玉令,风陵这就还给表哥。”
顾氏看她竟懂得识趣的交出此物,不免松了口气。
而许景槐看着这块熟悉的玉令,也不再多说什么,也未做推辞,直接将玉令接了过来。
他大婚在即。
母后再过几日,便也要从灵秀城回京。
到时候,这玉令,还有母后身上的凤印,都需得由自己的母后亲手交于颜云姝。
按理说,母后还未将后宫掌管权交出,他不该现在就拿着这玉令,是为对自己母后不敬,可为免风陵再生事端,他还是得收好它。
“无召,不可再踏入皇宫半步。”
许景槐说完,瞥了风陵郡主一眼,又朝着自己的姨母看过去。
姨母同自己母后一样,是个温婉沉稳,心有大义的女子,自小就对他爱护有加,视如己出。
伤害姨母的事,是许景槐做不出来的,可若是万一哪一日,事情真的到了他再也无法容忍的地步,那他也不会认这骨肉亲情。
许景槐的姨母顾氏,自是看出了许景槐的思量,也感恩他如今坐上了皇位,还能念及她这个姨母,眼圈瞬间红了。
槐儿长大了,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不再是她心中那个长不大的小男孩。
可他,始终是她的亲外甥,这血脉相连的亲情也是永远割舍不断的。
她跪地行礼,“多谢陛下,臣妇定当管教好女儿,绝不会再让陛下烦心。”
许景槐未做回应,而是转过身去,来到桌案前,拿起一个奏折。
沉思片刻后,才说道。
“退下吧。”
勤政殿,门窗紧闭,龙涎香厚重。
许景槐身心俱疲,他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看着姨母一家人远去。
殿门合上,宫女也早已被侍卫带走。
殿内便只剩下他一人。
他手指轻叩桌案,沉重的困意朝着他袭来。
眼皮缓缓合上之时,突然被拉入梦境中的他,听到了颜云姝一声凄厉的哭喊,“别死许景槐!你别死!”